他记忆里,柳氏的出身其实相当一般,否则也不会做了李衡的妾侍。 而一个本朝皇女,又是如何流落民间,来到南都,最后成为李衡妾侍的? 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身份啊! 却听曹夫人流着眼泪,断断续续道:“其实,就连柳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说:“柳氏的生母窦氏是先帝的德妃,窦氏的姑母是庄宗皇帝的皇后,她是当今天子的妹妹,我不能不害怕啊——倘若柳氏认祖归宗,那我算什么?皇帝一定会下旨赐死我,给她腾位置的!” 曹夫人说到此处,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惊恐和愤恨两种情绪来:“可是凭什么!明明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跟你同甘共苦多年,那个贱人只凭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出身,就要抢走我的一切,夺走我的性命,叫我的两个孩子失去一切,成为笑话吗?我一定要她死!” 李元达听得微怔,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她,半晌之后,轻轻叹一口气:“你被骗了。” 他很明白的告诉曹夫人:“柳氏亡故不过七年,彼时我已经坐镇南都,朝廷权柄下移,当今皇帝是绝对不可能,也无法下令赐死你,给一个他素未谋面、甚至于难以确定血统的妹妹腾位置的。” 倘若是朝廷势力强盛的时候,天子赐死臣下之妻给公主让位,这还算正常。 可这会儿朝廷都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皇帝怎么可能办得到? 就算他认下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妹妹,决心扶持她作为中央和南都的关系纽带,顶多也就是效仿贾充郭氏与李氏二位夫人的旧例,使柳氏与曹夫人并尊罢了。 而即便如此,柳氏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李衡脑子再不好使,也不会傻乎乎的去亲近柳氏,生下带有皇室血统的孩子,最终为人作嫁衣裳。 更别说曹夫人有儿有女,位置也还算稳当。 李元达很肯定——曹夫人是被人骗了。 她被人吓住,然后急匆匆的对柳氏痛下杀手,也因为这过分的惊怒,在柳氏死后尤且不肯罢休,再度对柳氏唯一的骨肉下了毒手…… 曹夫人闻言,却是呆住,神情恍惚,不太确定的道:“是,是这样吗?” 许景亨嗤笑一声:“他就差没掰碎了喂到你嘴里了,你还听不懂?” 曹夫人没有理会他的嘲弄,仿佛仍旧沉浸在被欺骗的震惊当中,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黄昏。 “朝廷的人到南都来,找到了我,要接柳氏入京,我也是因此才知道了柳氏的身世。” 她目光有些怔楞:“柳氏是先帝德妃窦氏的女儿,窦氏是先帝生母的娘家侄女,出身显赫,据说生的很美,在先帝晚年入宫,很得圣宠。” “过了几年,窦氏有了身孕,起初先帝是很高兴的,可是后来传太医来诊脉,才知道自己几乎已经失去了令后妃有孕的能力,而宫中也有风言风语,说窦氏行为不检,同某位皇子过从甚密。” “先帝因此大怒,令窦氏与皇子自尽。顾念生母的恩德,没有迁怒窦氏一族,然而窦家在朝中的官位,却也削了个七七八八。彼时窦氏怀胎九月,临盆在即,然而她死之后,原本隆起的肚子却空了下去……” “有人说,那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就被野猫叼走了,彼时窦氏已经被打入冷宫,那儿的野猫又多,还有人说,是曾经蒙受过窦氏恩惠的宫女和内侍悄悄将那个孩子藏了起来。” “先帝下令检索全宫,终究未得,又过了一年,却又有人检举,其实是有人为了储位阴谋陷害窦氏和皇子,证据确凿。” “先帝因此大觉懊悔,处置了罪魁祸首之后,又使人去搜寻窦氏所出皇嗣的下落……” 李元达听她说完,始终不语,许景亨倒是没忍住,催问了一句:“那皇嗣究竟去了哪儿?” 他迟疑着道:“南都?” 曹夫人有些无力的点点头:“那个人告诉我,当年,窦氏被打入冷宫之后,便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能够从这里走出去了,于是便想方设法的求了催产药来,匆忙将那个孩子生了出来。” “她嫡亲的姑姑是先帝的生母,曾经执掌六宫,总有一些余荫留给她,而她心地良善,帮过的人不在少数,总也有几个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的。” “有两个侍卫松了松手,叫一个宫人将公主藏在食盒里从宫外进献药材和丹丸的小道离开了——先帝晚年沉迷此道,每日往来甚多,也不算惹人注意。” “那个宫人祖籍南都,为了隐姓埋名,也是为了保护公主,便带着柳氏回到了她的家乡。” 曹夫人目光萧瑟,说:“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内情。” 李元达若有所思,问空间里其余人:“你们怎么看?” 嬴政道:“真真假假。” “窦氏的经历,大概率是真的,倒是先帝晚年的夺嫡,看起来异常残酷。” 李世民分析道:“先是有人检举年轻的宠妃与皇子有染,还珠胎暗结,冒充皇嗣,以此激怒天子,处死二人。翻过篇去之后,又被发现这是别人设下的圈套,天子愤怒的将设局之人处死——咦?” 他不禁疑惑道:“为什么这个情节听起来有点熟悉?” 刘彻恍若未闻的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下去:“被惩处的人未必就是设局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黄雀之后,或许还有别人手持弹弓。” 朱元璋下意识的道:“当今皇帝?” 李元达微微摇头:“却也未必。” 嬴政思索了一会儿,忽的道:“从那个宫人带着窦氏所出的公主离宫开始,故事的疑点就多了起来。” 朱元璋附和一句:“确实。” 刘彻迟疑不定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窦氏都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就算勉强找到了一个肯为自己效死的宫人,她又该怎么确定,恰到好处的有两个守门侍卫愿意松一松手?” “总不能是叫那个宫人一个一个的问过去,看谁肯发发慈悲吧?这里边肯定还有别的机窍,只是我们暂时还不知道!” 李世民则道:“那个宫人的故乡在南都,所以带着公主来到此地,也很牵强。” 他细细的剖析此事:“如果你们手把手的照顾过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该知道这事儿有多么艰难,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不可能千里迢迢赶路的。” “孩子吃什么?” “她有路引吗?” “一个柔弱的女子带着一个孱弱的婴儿千里归乡,安全吗?” 李世民很肯定:“这部分内容是假的!” 线索就这么多,眼见着好像是进了迷局。 空间里一时沉寂下去。 反倒是空间之外,许景亨忽然间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家主公。 李元达会意的走到了室外去,许景亨紧随其后。 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李元达便听他低声道:“这事儿有意思啊,看起来是一团乱麻,但咱们或许可以从结果来倒推出真相来!” 李元达:“?” 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继而又马上道:“愿闻其详?” 许景亨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道:“柳氏死了啊!表面上她是被曹氏杀的,但实际上,真正置她于死地的其实是打着接回公主旗号来到南都的那个人!” 李元达听罢,却是叹了口气:“那个人必然隐藏了真实身份,即便有线索,也不是曹氏所能发现的。” 许景亨见他不开窍,当真无奈,当下略略加重了一点语气,提醒道:“柳氏她死了啊!” “如果她真的是窦氏的女儿、本朝的公主,回到帝都,又有什么干系?从大局来看,她根本威胁不到任何人——皇帝有必要杀一个年轻自己那么多的妹妹吗?” 他目光之中难掩兴奋,语速加快:“一个出生就被带离宫廷的公主,有什么人会执着于想要取她的性命呢?她继续活着,会损害到谁的利益?” 许景亨眸光更亮:“我有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他语气更重:“也许此时此刻,窦德妃所出的那位公主,正堂而皇之的盘踞在天子行在处——有人顶替了柳氏的身份,替她享用了公主的荣华富贵!” “这才是公主被宫人带离宫廷,却阴差阳错出现在南都,成了寻常人家女儿的缘故,她被抛弃了,另外有人顶替了她的身份!” 李元达惊住了。 空间里的笋人们也惊住了。 “雾草,”刘彻瞠目结舌:“这种又离谱又可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阴暗爬行,贴地蠕动:“许先生,许先生!看看我吧许先生!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许先生——”
第351章 救命,我身边所有人都有病12 遥想本朝强盛之时,各方节度每年都要回京述职,拜见天子,同时令有司核查其治下钱粮赋税乃至于军用器械的消耗情况,留京期间,节度使难免要从帝都的高门显贵有所往来。 然而自从灵帝之后,朝廷的声势一落千丈,节度使乃至于地方大族割据一方,每年上京的旧例,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至于朝廷派遣专人去审核地方上的账目,更成了天方夜谭。 如是一来,地方节度使,尤其是南都这样远离中枢的地方,对于身在帝都的贵人们,难免有失了解,至于养在深宫之中的皇女,便更不得而知了。 左右也不会有产生交集的可能,何必去了解呢! 连窦氏这位出身皇太后的母家,曾经位尊一品的宠妃,都是闻所未闻。 只是先前不关心这些,是因为碍不着自家,可现下既牵连到了府上之事,总得探查个究竟才是。 许景亨当机立断:“我马上使人去查,看先帝的这位德妃是否留有儿女,嗯,毕竟是宫内丑闻,或许先帝不欲张扬,也不奇怪,年岁相当的皇女最好都核查一遍……” 李元达回想着曹夫人所说的话,总觉得自己落下了相当要紧的一个线索,他伸手示意许景亨暂待片刻,然而那转瞬即逝的灵光却始终没有再度浮现。 许景亨并不曾催促,只是静静等待,过了会儿,才低声问:“可是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李元达心里边浮现出自己知道的所有线索。 年轻的宠妃临盆在即,却遭到构陷,被打入冷宫。 忠仆带走了她的亲生骨肉,一年之后冤案得到平反,她的孩子很可能被接回到了宫中。 据许景亨的推测,很可能是有人暗中取代了德妃所出皇嗣的身份…… 李元达终于意识到那一点不对劲来自哪里了! 他一把拉住许景亨的手,语气飘忽:“你说有没有可能,窦氏生下的,其实是皇子?” 许景亨眉毛明显的抖了一下,很快会意过来:“又或者说,窦氏诞下的虽是公主,但是却有人精心设计,诈称是皇子,偷凤转龙,送入了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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