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盛婳挑了挑眉:“那是肯定的,要不是我,你们俩也不会这么快成就好事。” 这说的是实话。靠着这几年和张温姝发展起来的好友关系,盛婳不知为沈椼提供了多少次机会。 沈椼不大乐意,嘴硬道:“我要是不好,姝儿也看不上我。再说了,我这几年不也在尽心尽力教导祁歇么?” 言下之意,他并没有让她白白帮忙。 盛婳反唇相讥:“祁歇要是不好,你也不会选他做弟子。” 沈椼哑然一瞬,失笑道:“说不过你……不过祁歇这孩子的确天资聪颖,与你当年不相上下。” 盛婳的表情仿佛听到自家孩子被夸,与有荣焉地扬起了下巴:“那是自然。” 两人一站一坐、有说有笑的景象落在上山来找盛婳的祁歇眼里,不知怎的格外刺眼。 祁歇顿住脚步,没有上前。 老师不是有心上人吗?为何还和自己的学生单独呆在一起?离得那样近,衣角都快被风拂到她身上了…… 不明缘由的酸涩如疯狂生长的藤蔓一般攀上心尖,其间还掺杂着丝缕细微的烦躁。 这股交织的情绪化作一条不安分的游蛇开始在他的心上胡乱钻孔,使他有股冲动想把对面两个人分开,分得远远的才好。 还是盛婳查觉到身后直勾勾的视线,转过头才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祁歇。 少年墨发高束,丰神俊秀,只是站在那里便好似叫人直面了一场淙淙琤琤的春山夜雨,见之难以忘怀。 五年来,他的身姿如吸足养分的青竹茁起,骨节抽条,越发修长而挺拔,那道严重的腿伤已在他身上彻底愈合,如同他向盛婳渐渐敞开、露出柔软内里的心扉。 盛婳仰头向沈椼说了句什么,他含笑应允,挥了挥手。 接着少女便如倦鸟归林般提着裙摆向祁歇跑来,从善如流地牵起他的袖子: “是来叫我吃饭吗?走吧,我们回家。” 只这一句话,祁歇心里钻心蚀骨的游蛇倏忽间停下了,吐着蛇信平静地蛰伏了回去。 “好。”他顺其自然地答道,乖得仿佛是盛婳来叫他去吃饭的一样。 其实这五年来,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面对盛婳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好”。 就像现在,他如同一只温顺的羔羊,被她牵着往前走,让人感觉哪怕前面那人带着他走向丛生荆棘亦或是万丈深渊,他也眼都不眨,只专注地看着她。 沈椼在不远处看着这对姐弟的背影,想到刚刚祁歇带着隐晦不善的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 这下倒不用担心这位未来帝王会对盛婳赶尽杀绝了。 就是他得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了…… / 踏着灿烂的晚霞,盛婳与祁歇一同回了府邸。 天还未完全暗下去,府内已是灯火通明。 虽然这座府邸比起上京城的公主府并不华丽,但却胜在简约大方。红漆大门,白墙碧瓦,布局规整,端方有序。假山前是雅致怡人的竹坞曲水,廊下种植了馥郁清幽的茉莉,风一过便是满室生香。 这里处处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是他们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后院甚至还有一块专门空置的地皮,盛婳没事的时候就在那里研究种菜种花。 盛婳和祁歇到时,林师傅已经备好了饭菜,侍从正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虽然忙碌,但所有人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闲适。比之高门大户,并没有那种叫人一踏进门便不自觉肃立紧张的气氛。 阿奚也在一旁跟着帮忙布筷。 长长的卷发垂落在他瘦而薄的脊背,只用一条细细的银链绑着,随着堂外洒进昏黄朦胧的残阳,那条银链便在黑亮的发丝间仿佛被镀上忽闪忽闪的光晕,莫名惹眼。 “阿奚,你病好啦?” 盛婳先祁歇一步走进大堂,看见阔别饭桌三四天的人,关切地问了一句。 阿奚前不久染了一场风寒,怕给盛婳过了病气,几天前便一直自觉呆在房里闭门不出。 “嗯。”阿奚轻咳了一声,见盛婳走近,露出一个刚刚大病初愈、苍白但秀气的笑: “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公主关心。” “那就好,要是还有不舒服的话,再叫宿二给你看看。” 察觉到阿奚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盛婳哈哈大笑: “看来你还是那么怕他的药啊。” “公主取笑我,连喝三天怎能不怕?”阿奚的口吻故意带上了一丝委屈,温和地反击了回去: “还说我呢,公主难道就不怕吗?” 想到那难以入口、堪比苦瓜榨汁的药汤,盛婳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抱着手臂搓了搓: “怕怕怕!” 望着她生动的模样,阿奚莞尔,颊边笑意如初春冰消雪融。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祁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方才的好心情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笼罩在一片突袭的阴翳之中,沉甸甸的压得他异常难受,迫切地想要纾解什么。 他突然上前一步,出声提醒道:“姐姐,你方才不是说饿了吗?我们先吃饭吧。” “噢……对。” 盛婳转移了放在阿奚身上的注意力,看向今日的菜式,或许是因为这是离开渡潼前的最后一顿,今天的晚餐异常丰盛: 白切鸡,炸藕盒,辣萝卜,间笋蒸鹅,麻辣肉丁,咸菜焖猪肉,鲜虾蹄子脍,清汁鳗鳔,醋赤蟹,五味焙鸡,芥菜肉丸汤……还有一道盛婳中午点名要吃的凉拌菜,看上去十分清爽可口,还拌上了她前几天研究出来的配方料汁,青红相间,令人食指大动。 盛婳没什么讲究,让所有人都坐下来一同吃饭。大家也都习惯了他们公主的随和,忙完也陆陆续续坐了下来。 席间与往常一样其乐融融,但又莫名充斥着一股即将离开渡潼这块土地的感伤。就连春舟原本在和其他侍女们说笑,不知说到什么扫了一眼这方庭地便渐渐沉默下来。 盛婳也敏锐地察觉到这股低沉的氛围,在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清了清嗓子道: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渡潼了,但在此之前,我还需去一趟杭原参加今年的秋狝,不好带太多的行李、一只猫和一只狗过去。所以我决定咱们兵分两路,有的人先回上京,有的人跟我一起折去杭原最后再一同回去。” “宿一二三四,你们带上几个影卫和我一起去杭原,春舟也去,负责我的起居,剩下的人带着行李先回上京。” 听到这里,祁歇眸光微动,深潭般沉静的眼瞳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公主,我想……”阿奚突然出声。 “你别去。”盛婳知道他要说什么,转过头来打断了他: “你大病初愈,实在不适合短时间内连续几次的奔波劳累。” 她不自觉柔和下了语气:“乖一点,听我的。” 虽然她口吻温柔,但显而易见是不容置喙的态度。阿奚于是沉默下来,没再说话了。 盛婳宣布完,见众人没有异议,便先回了房间。 祁歇抿了抿唇,半晌像是做下什么决定,突然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第29章 秋狝 盛婳正在房间里撸猫。 怀里这只白猫是她前段时间在皇陵附近一条小溪边捡到的。她见到它时, 它还是一只小小的幼崽,似乎是被遗弃了,柔软的小身体上附着一朵落花。 盛婳想着正好带回去给将军做个伴,于是就把这只小猫带回了府邸, 给它取名叫溪花。 溪花比将军还要亲她。刚开始她说要养它时, 府里好多人因为上次盛婳被猫咬伤的事情心有余悸, 坚决不同意留下它,纷纷提议要把它送走,还是盛婳一再坚持, 才让它勉强留了下来。 就这么养了不到一个月, 比起谁给吃的就跟谁走的将军,溪花仿佛认定了盛婳这个主人一样, 只给她摸摸抱抱, 一点也不挣扎, 简直乖得不能再乖。 盛婳很喜欢它。 她正低垂着眉眼逗溪花, 门口突然落下一道修长的人影。 不用猜也知道来者是谁,盛婳眼也不抬: “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祁歇抬脚的动作顿了一顿, 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笔挺地杵在盛婳身前, 像是无声的对峙。 盛婳无奈,终于放下手中柔软的爪垫, 瞪着他道: “怎么, 要跟我叫板吗?” “不敢, ”祁歇垂眼看她:“我是来求你的。” 顶着这一张如覆清霜的面容, 说“求她”? 盛婳摸了摸鼻子:“求我?为何?” “求你让我一起去。” 祁歇的语气沉着稳静,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恳切。 仿佛现代世界里万圣节上门讨糖吃的孩子, 而这样的行为放在他身上属实不多见,盛婳感到奇异: “为什么要坚持跟我一起去?我们在上京汇合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祁歇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我就是想跟着你。” “阿歇,”盛婳把溪花放下来,让它一边玩去,随即严肃了脸色道: “是不是我这些年太宠你,所以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祁歇没有出声,墨瞳浓黑,宛如笼罩着一层清冽的薄雾,又像冰层下的黑石,遥不可触。 对上这双眼睛,盛婳率先败下阵来: “你起码要给我一个带上你的理由吧?保护就不用说了,宿一二三四都会,总不能是……你要代替春舟给我梳洗打扮?” 其实若可以,盛婳的确不想带上春舟,此行劫数不定,当然是越少人越好。 听到这话的祁歇耳根红了一红,心里几乎是瞬间就冒出了一个答案: 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定了定神,一针见血道: “这一次秋狝有危依譁险,我想保护你。” 多一个人便多一份保障。更何况他武艺尚可,绝对不会拖后腿。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想法被祁歇指出来,盛婳愕然一瞬,随即便想通了: 也是,她带的人大多是身怀武艺之人,祁歇这么聪明,肯定稍微一想就能猜出来。 但惊讶过后,盛婳依然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有他们就够了。” 笑话,他可是她回家的关键,她怎么可能把他往火坑里推? 祁歇也不急,他看着这间雅室里袅袅而起的熏香,缓缓道: “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盛婳一头雾水,她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见她果然忘记了,祁歇耐心地提醒了一句: “五年前你喂我喝药时,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我还未让你实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3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