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不妨多看几眼呢。” “真是稀奇,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主动催我多看看美大叔。”盛婳还有闲心思打趣。 要不是系统没有实体,此刻它必定要流下黄豆汗: “不是,是让你注意细节。” 系统平时很少出声,这次却专门提醒了两遍,盛婳终于收起不着调的情绪,正襟危坐,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起斜对面的崔淮。 古代没有手机,少了电子产品的荼毒,这两世她视力极好,得益于此,她很快就发现了亮点—— 那便是崔淮腰间玉佩的穗子。 正常的流苏穗子会如少女秀发一般顺滑,颜色单调,少有穗子会如崔淮这条一般编得如此杂乱,纯白中还带着突兀的血点。 这样的饰品在天韶国是大大的不吉利。 起初,盛婳以为这条穗子是崔淮在行军打仗时不慎沾染上的血迹,但再多看几眼,却发现疑点不止于此。 这条穗子肉眼可见的脱线,看得出来使用的年限已久,早该更换的东西放在身份尊贵的大将军身上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盛婳略微蹙起了眉。 这条穗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饶是她记忆力好,此刻也不禁陷入了沉思,在三世纷杂的记忆中寻觅起对应的蛛丝马迹。 带血的……穗子…… 突然间,盛婳脑海中有一角遗忘已久的回忆渐渐清晰。 那是她上辈子九岁时误闯的冷宫。 彼时正逢皇帝寿辰,普天同庆,喜气洋洋。作为公主,盛婳自然也要进宫参宴,但面对宴会上虚与委蛇的君臣来往,她没待多久就感到心烦意乱,趁着无人注意的空隙偷偷溜走了。 百无聊赖之际,竟然误打误撞走到了荒凉幽冷的长月宫。 自打有记忆起,盛婳便未曾见过被皇帝厌弃多年的郁皇后,也从未涉足此地。又见这座宫殿僻静得好似无人居住一般,连个守夜的宫人也无,好奇心驱使之下,她走进了殿内。 长月宫空旷简陋,在寒冬腊月之中,连地砖缝都渗出了刺骨的冷意。 没有仪容得体的侍女、金碧辉煌的装饰,盛婳一进门,看到的只有一地被打翻的残羹冷炙,馊掉的味道还没靠近就已然闻到。 她那时胆子是真的大,非但没怕,还固执地往里走。 拐过一个弯进入内室,她总算看到了一个活人。 但也不能称之为活人了,那个女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具嶙峋的骨架,瘦得离奇,脸色苍白,只有那张清癯过头的面容上隐约可以窥见年轻时的艳质英姿。 窗外凛风阵阵,她却还是一身轻薄的、甚至还带着补丁的宫装,远远就能看见那双手上布满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冻疮,已然严重到渗出血来。 她没有发觉盛婳的到来,只是坐在老旧的铜镜前自顾自地编织着手中洁白的穗子。 奈何她手艺不佳,编的时候时常打结,还得一个个解出来。 但女人却耐心极了,凹陷下去的侧脸也能叫人看出十足的用心。 太过认真,连血蹭在上面也都视若无睹——或者说,她看上去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再编织一个新的出来。 盛婳观察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打扰,放下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的钱袋LJ,默默离开了。 那日误闯终归是个意外,这短短的一小段记忆封存在岁月长河之中,若不刻意挖掘,盛婳甚少想起。 只是一提到郁皇后,她的脑海里还是会勾勒出一个在那吃人的宫廷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形象。 盛婳的目光又放回了崔淮那条穗子上。 如今已然过去了十几年,但崔淮却仍将它挂在腰间出席宴会,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东西很是珍重,应该不是偶然间流落他手的。 所以……这是郁皇后送给他的? 冒着被皇帝发现的风险也要把这穗子交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北疆的崔淮,郁皇后和他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关系吧? 或许两个人曾经相爱过? 电光火石间,盛婳想到了皇帝对盛祈——也就是对祁歇这个儿子从出生起便莫名其妙的冷落。 该不会……祁歇其实是崔淮的儿子? 不然难以解释她那便宜舅舅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儿子。 这个念头叫盛婳猝然一惊,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她向来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左右查一下也费不了多少事,于是在脑海里戳了戳系统,试探性地问: “祁歇与崔淮是父子关系吗?” “是的,宿主。” “祁歇也的确是郁皇后的儿子,对吧?” “是的,宿主。” 盛婳:……她那便宜舅舅头上可真绿。 难道是他发现了郁皇后与他人私通,才将这对母子弃之不顾?又或者还有别的隐情? 盛婳感慨了一声:“难怪你要提醒我。原来这就是你上次说的‘还有的探寻’的事。” “还不止呢。” 盛婳:? 现在兄妹不是兄妹,姐弟不是姐弟,表姐弟也不是表姐弟的,难道还不够啊! 盛婳想到上辈子困扰了她那么久的乌龙竟然是由这么混乱的男女关系引起,就觉得很是无语。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但偶然得知了这个秘辛,对盛婳而言反而是好事。如果她没猜错,睿王年事已高,大部分兵权一定是由这个正值壮年、锐不可当的儿子崔淮掌握。 若是崔淮得知他还有一个在世的儿子,保不齐也能在祁歇登基之路上添砖加瓦,出一份力。 而且据她所知,上辈子崔淮就算手握兵权也是子承父志,一直忠心耿耿地守卫着天韶国的边疆不让外敌来犯,从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可以说崔家上下满门忠烈,这样的人爱恨分明,忠肝义胆,更加值得信赖。 想到这里,盛婳偏过头跟春舟耳语了几句: “你去告诉祁歇,让他今晚睡在我的营帐里。” 既然她如今发现了祁歇与崔淮的父子关系,那便更加要照看好祁歇,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这种情况下,他反而不适合待在鱼龙混杂的侍卫营中。 而盛婳好歹是个公主,平时营帐无人敢进——只有让他住在这样的地方才较为稳妥。 春舟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简直是痛心疾首: “公主,这里好歹是围场,您……”她委婉道:“您注意着点。” 那苦口婆心的语气,就差直言“你不要纵.欲过度”了。 盛婳无语,怎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这么容易想歪? 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解释太多,盛婳瞪了她一眼:“你照做就是。” 春舟无奈地叹了口气,乖乖领命去了。
第31章 围猎 盛婳抿了一口清冽的果酒。察觉到在场许多臣子明里暗里的注视, 岿然不动,一派闲适。 她知道自己一抬头就会对上很多人热切的目光—— 这些年来,皇帝久不立储,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盛浯品行不正, 又遭皇帝厌弃, 那位被强娶的道姑腹中胎儿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生下来, 许多人自然而然就把主意打到盛婳头上。 盛婳在渡潼待的这五年,每个月至少得接到不下十封来自各种心怀鬼胎之人的密信。 所以这场面,她在来之前就预料到了。 现在想想, 这待遇要是换到上一世的她身上, 盛婳做梦都能笑醒——那时候盛浯没有声名狼藉,又有程言寒与盛萤暗中造势, 在朝野之中比她更得人心。 彼时盛婳也觉得, 若盛瓒最后碍于局势还是要立储, 盛浯绝对是他的首选。 别的不说, 单是盛浯的性别,就是盛瓒极为看重的点。 很可笑吧?一国之君打从心底里不认可先帝留下来的男女平等观念。但盛瓒确确实实看不起女性, 只觉得女人生来就该依附男人而活, 除了相夫教子之外没有别的价值。因为他的潜移默化,天韶国的女性地位日益下滑, 寻常女子若想为官、经商,都变得比从前更加艰难。 上一世, 盛婳也是卡在这个门槛之上, 于是用尽一切手段都要证明自己不比男的差, 甚至为了当上皇太女不惜剑走偏锋。 而这辈子她不想当皇帝了, 这些大臣却都一个个找来,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盛婳清楚这些趋炎附势的人本质上投靠的是利益和权力, 她不过是他们选中的傀儡,他们心里仍然看不起她。 但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打紧了。很快她就能对这个世界说再见。 盛婳晃了晃杯中的酒液,仰头一饮而尽。 她不知道的是,席中的盛浯也看向了她,眼中满是阴鸷。 他这几年来过得很不好,因为五年前事情的败露,让他在上京城受尽了指指点点。这次的秋狝,他原本是不能来也不想来的——奈何母亲为他争取到了机会,要他在围猎时好好表现。 盛浯把这几年来受到的委屈和不甘通通转化成了对盛婳的恨。 他甚至觉得五年前那件事还有盛婳的手笔——毕竟当时揭穿他的是盛婳的老师沈椼。 看到她风光如初,各种饱含期待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好像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她,如附骨之疽一般怨毒的嫉妒让盛浯恨不得立刻上前撕了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不过,没关系。 盛浯兀自冷静下来,举起酒杯,掩住唇角恶意满满的笑容。 母亲答应过他,很快,就能让这个无比碍眼的人永远消失在这世上了。 这场秋狝会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角落里任野兽啃食,尸骨无存。 想到那样美丽的血腥场面,盛浯将杯中的酒液痛快地一饮而尽。 / 半刻钟后,皇帝也到场了。 在万众瞩目下,盛瓒穿着一身戎装落座于主位。面庞仍是俊逸的,但盛婳却看得出来他比起三年前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透着一股强行吊着生机的萎靡之气。 想到他常年服用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上辈子临终前还在坚信自己能够羽化登仙、长生不老,永永远远地统治着天韶国——也是他无视一众老臣以死相谏早立王储的原因,盛婳便觉得这个人既愚蠢又悲哀。 但不管盛婳心里怎么想,刚刚服用过最新研制出来的丹药的盛瓒自觉前所未有的精神焕发,巡视了一圈在场臣子,依照惯例先是讲了几句振奋人心之语,朝臣一如既往恭维几句,秋狝大典才算正式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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