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他将外衣脱下轻轻覆在她身上,又站起身,将草地上的两个酒壶捡起,踉跄着行过廊庑,对候在那里的春舟小声道: “你主子睡着了。” “好,”春舟行了一礼:“小将军慢走。” “嗯,不用送了,先把她搀回房里吧。” “是。” 可当春舟绕过长廊,眼前的草地上哪还有盛婳的身影,只有一件余温未消的外衣被孤零零丢弃在地上。 / 粉墙槛窗,屏风玉影。房间里陈设干净,布局雅致,墙上挂着沁人字画,地上仔细铺着绒毯,玄关处摆放着一只细颈白瓷瓶,到处浮动着丝丝缕缕经久不散的兰花清香,一进门就将两人无孔不入地包围起来。 盛婳被一双铁手钳着肩膀箍着腿弯,这双手的主人仿佛余怒未消似的,力道大得她不适地蹙起眉。 她突然间伸手捶了一下身前的胸膛,大声抱怨道: “轻点,弄疼我了!” 祁歇垂眼看她这副无知无觉的模样,眼中一瞬泛起涟漪又消下,手上终于松了一些力道。 盛婳发觉自己总算能喘顺气来,没再闹腾,而是乖乖寻着他怀里最舒服的地方接着睡。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让她在昏沉间内心一片安宁,仿佛只要被这道木质香气包裹着,她就可以这样放心地陷入梦乡。 祁歇抱着她走向床榻,慢慢将她放下,又为她仔细盖上薄被。 她又皱起了眉,像是不喜欢微凉的、还没被体温捂热的被褥,也不想离开刚刚那个温暖的怀抱似的,半睁起水意迷蒙的眸子,虚空中精准揪住了祁歇的衣角: “崔树旌……到时候一定要来啊……不许缺席……嗝。” 她大抵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揪住的是谁的衣角,口中喃喃唤出的又是谁的名字。 “怎么不说话!”酒后的她格外不安分,霸道得非要求个答案,迷迷瞪瞪地坐起身来,一副审问的姿态: “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从她喊出那个名字之后,祁歇便如同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僵直着身体不动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衣角连同他的心都被眼前之人牵动着,撩拨着,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欢喜,有的只是从白天压抑到现在、愤怒到无望的悲寂。 还有——想将眼前这个人彻底嵌进怀里、融入骨血里的失控。 他不知怎的再次想到了上辈子她离开前毫无留恋的神情,想到她回去之后可能与崔树旌双宿双栖的美满与幸福,血气涌上大脑,他忽而不管不顾地攥住了她的双肩,逼她直视自己血红的眼睛: “你看清楚我是谁!” 盛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震得呆愣片刻,努力睁开眼睛,眼前覆着的那层水汽渐次散去,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以及那双宛若行至绝路的困兽般不复往日平静的眼睛。 “祁歇……?” 她莫名察觉到有些危险,眉心蹙得更紧,想将他钳制她的双臂挥开,挥不动,就开始语无伦次地控诉道: “你怎么在这啊,出去出去,没大没小的,这里是我的房间知道吗?我是你姐姐!你要学会尊重我!……” 她说什么祁歇已经听不进了,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让她吐出这些令他痛苦无比的字句,猛地倾下身,将那喋喋不休的红唇堵住。
第56章 掩饰 唇上传来被反复倾碾的痛意, 盛婳无助地呜呜了两声,还没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有些缺氧,大脑也一片空白, 唯有沸水般的热意混杂着酒意让她从脸颊到耳后一处的肌肤都染上大片煽情的绯意。 祁歇却嫌还不够, 大掌牢牢扣住她的后脖颈, 另一只手臂则强势圈住她的细腰,把她整个人更近地揽过来嵌进怀里,不许她逃。 空气开始变得粘//腻起来, 盛婳唇舌被吮得发麻, 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洇湿眼眶,她感到腿有些软, 想推开这个让她有些窒息的怀抱往床里退, 祁歇却如饿了许久的野兽乍然得到一根肉骨头一样不肯放手, 追过来死死箍住她。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盛婳终于被放开前, 还隐约察觉到那个人与她鼻尖蹭着鼻尖,恋恋不舍地寻过来舔了几下她唇角细小的伤口, 似乎是懊恼, 又似乎有一丝愉悦,仿佛那是他圈占领地的印记。 实在是太困、也被刚刚的吻折腾得太累了, 几乎是祁歇放开她的下一秒,盛婳就没忍住头一歪睡了过去。 从这些日子以来她有意无意的疏远, 到白天没有被告知的轮椅转赠他人, 再到今夜崔树旌与她共醉谈心, 被压抑了许久的嫉妒和郁闷在此刻被狠狠释放, 祁歇的目光还带着尚未消退下去的欲.念。 他眼中的情愫也终于不加掩饰,慢慢描摹起眼前之人的轮廓, 像一只被彻底驯服的狼短暂满足之后伏在主人床边,病态地倾听着、恋慕着她每一次让他感到万分沉迷的呼吸声。 好喜欢……不,他爱她,爱得恨不能把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连同他的心一起交给她,又怕她弃如敝屣,转眼就丢。 爱欲既生,无可收回。 祁歇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满腔爱意被禁锢在胸中不得纾解,他痛苦无比,难受不已,卑微至极,却不知该怎样才能把这些情绪说予她听,让她感受到,让她分去一些,好让她也能爱他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千万遍地想,也想不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他平静下来,替她盖上软被,沉默着盯了一会儿她熟睡的面容。 她看起来那样乖,那样恬静,睡着的样子无知无觉,可若她真如被抽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只会强颜欢笑地依附着他,他也会和她一样不开心不痛快。 感情这件事,如果不是两心相向,只有一厢情愿,到头来只能是一场身心俱疲的折磨。 祁歇不愿看到那样的结果。可偏偏这一回,他被心中的欲.念撕开了压抑的外表,失了一贯的冷静,对她做出了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如若她明早醒来,看到痕迹,她会怎么想? 祁歇开始感到惶惑而忐忑,但他并不后悔,一定要说有也只是懊恼方才失控之下没能收住力道,在她唇上留下那样暧昧的咬痕。 他不后悔,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再这么忍下去,总有一天病入骨髓,他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 他就是这样一个心思阴暗的人,只想着将她完全占有,不想她被他人窥见、触碰、觊觎。 他永远也成为不了她想让他成为的那种大公无私、阳光温暖的人,那不是他身上会有的特质。 如果她还记得今晚发生的一切,就会意识到这一点。 祁歇垂下眼睫,最后替盛婳掖好了被角,退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他等待着明天的宣判。 / 宿醉的后果就是盛婳这一觉睡得极沉,第一眼看见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时还以为自己睡了两天两夜。 她艰难坐起身来,心想崔树旌带的那壶酒也不知道是怎么酿的,好喝是好喝,后劲也确实大,她头到现在都还疼着。 前半夜的事情盛婳已经断片了,记忆止步在和崔树旌谈心时就已经睡得人事不省,后半夜只记得春舟进来过,喂她喝了醒酒汤,替她换下了在草地上滚过的衣裳和被弄脏的被褥,又扶着她睡下了。 只是这嘴唇怎么这么痛呢…… 盛婳皱了皱眉,下床走到铜镜前,发现靠近唇珠的位置有一块红肿的痕迹,嘴唇也呈现出一种糜烂艳红的颜色,乍一看,像是被谁带着狠戾之意尽情肆虐过一般。 怪了。 不仅如此,她发现脖颈偏后的位置也有几枚莫名其妙的、类似手指留下来的印记。 正巧春舟这时端着盥洗盆走了进来,看到盛婳对镜打量的这一幕,她眼神微动。 “春舟,我这是被蚊虫叮咬了么,怎么留了这么多印子?” 盛婳虽然疑惑,但好歹还记着自己昨夜和崔树旌一起在草地上躺过,如果说那时候无意中被虫子钻了空子也是有可能的。因此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原因。 春舟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东西,佯装嗔怪道: “我见过这种印子和伤口,是虫子没错。公主,您和崔小将军昨夜也不知道注意些,好歹铺件外衣再躺上去嘛。” “咳。” 盛婳原本还有些狐疑,下一秒直接被春舟的言论惊得呛到。 虽然知道她本意,盛婳还是觉着这句话容易叫人浮想联翩,好像她和崔树旌做了什么很急色的事情一样,忍不住纠正道: “春舟,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出去可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乱说啊,尤其是崔树旌,我俩是正经朋友,别想歪了。” 春舟颇为无辜地看着她,眨眨眼睛:“公主,我就是陈述一下事实而已,您这么紧张做甚?莫不是……” 盛婳否认三连:“没有,不是,去你的。” 春舟瘪瘪嘴,还是不死心: “殿下,我看崔小将军人挺好的,正直勇敢,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比您大两岁还懂体贴,年龄刚好又尚未婚配,您真的不考虑考虑?” 盛婳一脸无语:“别给我瞎点鸳鸯谱,我对他没兴趣。” 春舟还想再劝,被盛婳一个噤声手势震住,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春舟,你再替他说话,我可要以为你俩有点什么了啊。” 春舟急得一跺脚:“公主,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盛婳故作哀愁地撇下嘴角:“你是不是嫌我年龄大了,才急着要把我嫁出去啊?” “是有点……”见盛婳危险地眯起眼,春舟连忙改口:“没有没有。” 盛婳看她这副老实如鹌鹑的样子笑出声,只是这一笑,唇上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咬牙道: “这死虫子,还真会挑地方咬啊……” 她没注意到春舟一瞬间变得心虚的眼神。 春舟自是知道盛婳唇上的伤和脖颈上的指印是怎么来的。 昨夜,她亲眼目睹祁歇一身凌乱地从盛婳房里出来,看那样子像是与谁纠缠过,离去的脚步还带上了一丝神思不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房中发生了何事。 等他走远,春舟当时就进房间里查看了。 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没有大战一场的痕迹,可唯独盛婳的唇上、脖颈都出现了被人摁住噬咬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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