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舟差点气得冲过去找祁歇理论,质问他为何对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来,还准备在第二天一早盛婳醒来就向她告状。 但当她冷静下来,细细思索其中的利害,又反而认为,这件事不应该让盛婳知道。 祁歇一直对公主隐隐抱有妄想,春舟是察觉得到的,可偏生公主在这方面神经太过迟钝,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如若她知道了,那才是真正要被搅和进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桃色漩涡中,祁歇无法断了对她的念想,而她也不得不被迫陷入心烦意乱的情绪。 春舟更怕的是,公主一向宠他,若经此一事发现了他的心思还对他心软,答应同他厮.混在一起,一旦有一天暴露了,满朝文武怎么想?天下人怎么想? 这世界虽然曾被女人统治,但到来,也是对女人愈发苛刻。天韶国经过盛瓒的治理,风气与以往大不一样,许多人都开始认为女性唯一的作用只有相夫教子,甚至逐步为女子套上贞德的枷锁。哪怕公主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免不了被朱笔讨伐,被口沫侮辱。 而祁歇在春舟看来,只是一个还未真正站稳脚跟的青涩帝王,很多事尚不能游刃有余地解决,更别指望为了盛婳得罪一些嘴碎的世家。 春舟打心眼里不相信他,她照顾公主多年,在心里暗中把公主当做妹妹看待,虽然公主很多时候表现得像一个看淡世事的老人,但春舟就是认为她的公主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就应该活得自由自在,哪怕要豢养男.宠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她要挑,那就得是最好的、宠她的,而不是祁歇这样年龄小、心思深、猜不透的“弟弟”。 春舟认为自己有必要从根源上扼杀这个苗头,是以她才为祁歇做了掩饰,不是为他,而是为了盛婳。 不知道春舟心中所思所想的盛婳还在铜镜前打量唇上的伤口,叹道: “虽然是虫咬的,但这一出去,难免要被人说闲话。” “公主要是介意,出门不若戴上帷帽。”春舟取来药膏:“来,我给您涂涂。” “好春舟,轻点轻点……” 就在这时,宿一禀报的声音从门外不甚真切地传来: “公主,芾绪国使臣今日抵达上京,还给您递来了请帖。”
第57章 告白 请帖?这次芾绪国派来的使臣是想给她传达司无咎的什么消息吗? 盛婳搓了搓脸, 把清晨的困意彻底赶跑: “春舟,替我梳妆,我去会会。” “好咧公主。” 待盛婳彻底捯饬完出门,发现站在门口的不仅有宿一, 还有一身盛装等候多时的阿奚。 见她戴着帷帽出来, 阿奚眼神骤亮, 同以往一样不吝啬夸奖: “殿下今日真好看。” 盛婳知道阿奚一向爱对她无脑夸,此时也忍不住哭笑不得道: “我装扮成这样,你也夸得出来。” 阿奚以为这是盛婳今日心血来潮的打扮, 于是微微一笑, 好听的话信口拈来: “虽然帷帽挡住了殿下的姿容,但任谁也看得出来殿下周身气度常人无法比拟, 不用照面也知帷帽之后皎如天上仙娥。” 说这话时, 他不仅脸上满是真诚, 还状若无心地侧过身, 露出一头海藻似的长而黑的卷发。他的头发像是每日经过特殊打理,看上去十分柔顺光滑, 此时被他潦草束于耳后, 很有几分凌乱的美感——这样的扎法可以让他状似无意间露出盛婳曾经赠予他的发带。 阿奚想让盛婳也夸夸他。 “嘴真甜。”盛婳却没察觉到他的小心机,只是奇道:“你也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阿奚掩下心底微微的失落, 面上则带着浅笑颔首。 “那走吧。” “好。”阿奚如往常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脚步里带着细微的欢喜。 他们不知道, 等他们走后, 祁歇的身影才从长廊拐角处显露出来, 一双黑沉的眼眸带着彻夜未眠的淡淡乌青, 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 “殿下,”任顺在身后苦口婆心道: “您已经在这儿候了一夜了, 现下也见着公主了,不若移步礼部吧?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那些臣子已经催了一天了,属下实在是招架不住啊!” 祁歇终于收回目光,神情看不出悲喜,只是淡道:“走吧。” / “参见殿下。” 鸿胪寺卿张纪常,张温姝的哥哥,盛婳对他有印象,这位上辈子也是她裁剪朝中官员时留下来为数不多赤胆忠心的臣子之一,她礼貌道: “有劳张大人带路。温姝最近可还好?” 张纪常显然也记得这个经常被妹妹提起的公主,帷帽之下传来的女音清脆婉约,听起来比自家妹妹小了几岁,张纪常一身凌厉摄人的肃然稍微收敛了些,隐约透着局促: “殿下挂心,姝儿近来一切安好,正在家中安心待嫁。” “那就好。届时举办婚宴,张大人可别忘给我留个座。” “一定。”张纪常正色道。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穿过层层回廊。鸿胪寺是天韶国外交的脸面之一,修建得很是气派。水榭廊桥,亭楼暖阁,雕栏玉砌,无一不缺,极尽精巧宏伟,随处可见来来往往面盘俊俏干净的小厮侍女。 来天韶国的无论是哪国使臣,不分身份高低,一律被安排住在鸿胪寺的驿馆里。只是这住处也有上等和普通之分。 而看到芾绪国使臣住的地方被安排了最为上等的宽敞庭院,盛婳心下已经有了猜测。 “就是这了。殿下,里面那位贵人说与您是莫逆之交,还未进宫拜见新皇便给您递了请帖,您进去吧,臣还有事,便不叨扰二位叙旧了。” “好,张大人慢走。” 张纪常退下了。盛婳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秋阳斜昭,凉风徐徐。从门口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行至其内,可见庭中布景错落有致,落英缤纷,中央还置着一座工艺精巧的石屏,其上雕着秀丽山水,下有水槽不停运转,将清水向上输送,再潺潺流泄而下,使得石屏上雕刻着的瀑布真的有清泉汩汩涌出。 远远见着一个侍卫模样的少年毕恭毕敬地迎上来,盛婳正要上前与对方搭话,身旁阿奚的脚步却不知缘何绊了一下,倒向盛婳。 阿奚身量还比盛婳高些,这一倒自然吸走了盛婳的注意力,她连忙扶住他,关切道: “没事吧?” “没事,这里的小路崎岖不平,奚一时不注意才绊了一下,公主见谅。” 阿奚余光见曲罡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故意在盛婳身上赖了一会儿才站直身体。 曲罡眯了眯眼,看向这个矫揉造作、有意无意示宠的小奴隶,心下暗嗤。 这点不入流的伎俩,还是不够看了些。 他走上前去,面上换了一副热切的笑脸,抱拳行了一礼道: “曲罡见过公主殿下。久仰殿下大名,我家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请。” 果然是他来了。 盛婳心道,能惊动芾绪国的太子殿下亲自来访,难不成是两国盟约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个可能,盛婳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 室内窗牖半开,清光明亮,理石铺垫在地,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摆放着鎏金兽首炉,淡雅的熏香在空气中浮动溢散。 盛婳还未进门,就先听到一道温劲的琴音,如涔涔细雨将停未停,缱绻而不失朗霁。 还挺好听。 这首曲子,上辈子在司无咎沦为她的阶下囚时,盛婳曾经让他弹过,他也曾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只是彼时他国破家亡,际遇寥落,怎么弹都有一丝悲凄哀忧之意。 然而此刻他似乎心情不错,哪怕正处于等待之中,心境也平和,弹出来的琴音较之前世多了一分隐约的期待和生机。 曲罡正要出声打断,被盛婳拦了下来,低声道: “已至尾声,等他弹完再说。” “是。” 曲罡看着盛婳驻足聆听的模样,哪怕帷帽阻隔了她的面容,也能叫人捕捉到她的专注之意,他有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主子为何会对她倾心不已。 不一会儿,那阵泠泠而动的旋律渐渐低缓直至收敛,室内重新归于平静。 曲罡于是清了清嗓子:“主子,殿下到了。” 司无咎睁眼,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整理数遍的着装,确认无误后才道: “进。” 曲罡推开门,目送盛婳的身影消失在内间,拦住阿奚也要紧随其后的脚步并识趣地带上房门。 一关上门,曲罡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过身来,冷眼睨着阿奚,仿佛在看着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记住你的身份,那位即将和主子缔结婚约,不是你这种卑贱的奴隶可以惦记的,把你那些阴私的念头给我藏好了。” 听到这里,阿奚暗自咬牙,勉强扯出一个笑:“……是。” 曲罡警告完,哼着小曲走了。 阿奚这才抬起头,恨恨地剜了一眼曲罡的背影。 是奴隶又如何?奴隶就不可以在心中对玉叶金柯抱有一丝幻想? 阿奚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低人一等,在公主府生活的这几年来,他早就看出公主并不是那种注重地位高低的庸俗之人,只要与她相处得舒服,她就喜欢和谁待在一起——这世上也只有她会将他当做一个寻常人来看待。 所以阿奚知道,比起身份,谁更能讨她欢心才最重要。 就算此刻得知她将来可能要嫁去芾绪国,阿奚也不惧。他可以跟过去,使尽浑身解数成为她见不得光的入幕之宾。 阿奚有这个信心。他甚至阴暗地想过,比起清贵高洁如雪山圣莲的太子殿下,他更得势的地方,便是他不会拿捏姿态,而是擅长伏低做小,引她垂怜。 他不在乎她身边是不是人来人往,只要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便满足。 所以,谁是能真正让她上心的赢家,还不一定。 说服了自己后,阿奚才终于顺过心气,尔后又微微皱起了眉。 只是这门姻亲……公主还是能不结就不结的好。 阿奚心想:芾绪国远隔千里,舟车劳顿,一旦公主思乡,想要回来一趟也很麻烦。况且驸马和夫君终究还是有差别的,就像入赘和出嫁之分,前者能让公主有更多的自由。 如果可以,阿奚还是希望他的殿下能在天韶国自己选择一个驸马,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计划被曲罡这种赶不走的苍蝇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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