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自危自保的这些年顾不上他们,也不怎在意,这种放任导致他们在看不见的地方又你追我赶,厚积薄发的渐渐壮大起来。 再现身时早已不是当年那群任谁能赶的马上肖小了,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外来武力,是中原如今最大的威胁。 宏元新朝不到五年,百姓安居乐业,发展的正是时候,贸然来一场战争财力物力都损耗太大,真打起来,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不能铤而走险,朝廷暂时只能想办法制衡。 这也是此前朝廷给与钱财的原因,不想打,就只能拿甜头出来,花财消灾,本是个治标不治本的下下策,却也是最为合适的,直到被匈奴打破。 又是一个寒冷的,难熬的冬天到了。 冬山的战役很艰难,汉军和匈奴对抗的第五日,孟古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曹阳请入宫拜见陛下,窦矜特许他以无官之职入朝随听。 孟古将军到崇德殿时,有长子孟常陪着。 他已是半白的头发,但身姿龙精虎猛,看上去仍旧精神矍铄。 步履飞快,进来了便是在两边文官的注视下一跪,“老臣请求陛下,让老臣去岭南督战!击退匈奴!” 窦矜在上首,告诉他,“孟老年事已高,岭南寒冬,恐不耐久。” 但孟古坚持。 他说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臣与先帝结缘,本是一普通做饭伙夫,结果先帝慧眼了我,将我提拔上来当军长,又升校尉,升中郎将,最后——官至镖旗将军,还命臣扩充孟家军,先帝恩情臣无以为报。“ “且臣年轻时就跟霍将军一同抗击过匈奴五部,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是我等年轻时的失职。如今霍将军不在了——” 他嗓音平缓高昂,唯独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也低下去,红了眼圈,凝起两行白花的干眉,“老霍那个小子,生前与臣说,平生最快慰之事便是击溃了这帮流寇肖小守住了一方安宁,可不过四十便病逝,只有臣还在。” 说到此处,孟常亦眼底发红。 不乏那些差不多岁数的文官,偷偷以手抹抹眼泪的。 对于那段历史,长幸所翻阅的记载中,抵御外敌寥寥一段话便揭了过去。 可于他们知情的人而言,却是他们的一生所持,是他们身前身后的世。 “老霍是臣平生好友,他的遗愿当有臣来完成。匈奴胆敢再来犯大朝,臣不怕那岭南的寒冬不耐久。“孟古顽固地下了决心,磕头,“我孟家军受得百姓一句精忠之语,就必须担起这安百姓的责任!” “......” 只有冠冕珠帘细碎的磕碰声,窦矜两唇紧闭,没有开口。 没得窦矜的允准,他再磕头,“求陛下令臣南下击退匈奴蛮夷,还我岭南。” 见父亲如此,孟常也前来下跪,“陛下,臣愿随父亲一同出征,击退匈奴灭了张军!” 站在窦矜左边幕帷之后旁听的长幸早已眼眶发酸,脚底发涩地微微挪了两步,帷幕前她的朦胧轮廓轻动,碰到了垂地的挂帘石。 帘与石甫动,就见窦矜起身从朝位上走了下去,众人两边排开,他蹲下去,亲自去扶起孟古和孟常。 孟古扭着一张老脸,上边写满固执。 窦矜拉了一把,他的膝盖上像挂了两个铁锥吸在地砖上,拉也拉不动。 “陛下不答应,臣便不起!” 其他文武官员出于各自目的和真心,也为他造势。 窦矜无非是怕他死。 想到他老妻已逝,没有续弦,除了孟常,府内尚且还有一个儿子已成婚,一个女儿已出嫁,早当了外公。 匈奴擅长躲避穿梭,速度飞快骑术上乘,汉军也不弱,只是未有经验者带领,找不到如何对付他们的命门,若是孟古去了,军心肯定更定。 开了金口:“朕答应你。” 孟常等人前去绞杀张立允,张立允的兵马不敌,立刻躲到匈奴之后当了缩头乌龟,那匈奴也肯让他占便宜,这已经不是寻常的联盟了,更证明了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小的交易。 岭南混战十二天,孟古在和单于王子的交战中被敌军拖下马,随即失踪,生死未卜。 父亲一出事,孟常三头两绪,ᴊsɢ急急忙忙赶去另一方营救,路上没能部署周全,遭到张军和匈奴联合埋伏,重伤昏迷,被属下突围了,驮到后方去治病恢复。 李凉殉公,窦玥知晓后两日不出长林殿;孟大、小将军又相继出事,辛姿也知道了,私底下哭红了双眼。孟家军仇恨之心高涨,屡屡内乱想要主动抢回孟古,被窦矜和朝廷压制住,让他们不要擅作主张。 深夜,甘露殿的书房里。 长幸端了一晚安神药过来,收掉桌上那些简牍,再把那碗热腾腾的汤药挪过去,“把它喝了。” 窦矜没多问,单手执起碗一口吞尽,再面色不动地放下空碗,抿了抿唇,“辣。” “因为有姜。”她浅笑。 他看她半晌,过去亲了亲唇,长幸知道他累了,跪坐着将他的头捧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伏在柔软的胸口,能听得她衣服之下的跳动。 她穿着雀蓝的毛领挑花深衣,质感柔软。 窦矜靠在那布料上,闭起了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长幸放下心中的那一点原本喜悦的希翼,手伸到他肩膀,一下一下地拍着。 良久,她脸贴着他的头侧,听窗外的风吹细雨。“这婚......先不成了。” 明日就到冬至。 一年中,也许最冷的一天吧。 城楼乞丐不成活,岭南难民没有家,他们有了比成婚更重要的事。
第1章 岂敢与君绝 衣领边的灰点兔毛微微浮动,吹在了他脸边,窦矜睁开了眼。 自她身上离开,“你说什么?” “他们打的出其不意,孟大将军失踪后孟军军心打乱,匈奴适应荒蛮野岭的环境,突破防线屡次已经往隔壁郡县烧杀抢掠,你也很清楚,我们这婚一会儿半会是结不成了。” 因情绪起伏,她说的断断续续,但听得出是早有此意,“而且我知道,你是想出征的。” 册婚之日的前一天朝廷也是各种忙碌,没有指示给司仪册封的圣旨,司仪的人拿不准来问,问谁都是讳莫如深,灰溜溜地走了。 原定册婚的那个大吉日,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彼此提及。 原因倒也不难理解,在神女与天子结合之前天公不作美,屡屡天打雷劈,那些在岭南被烧杀抢掠失去家亲的百姓都说是天谴。 朝廷反对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匈奴进犯加上天气的异常,将长幸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 窦矜生气了,一挥袖子差点砸桌案,“我偏偏要娶!” “可是这样做,会寒了老百姓的心。”她去拉他的袖子,看他冷着一张脸憋着气,“你别生气,我并非说不嫁,只是说等等。” 靠他更近,半抱住他胳膊,抬起脸,“想想孟大将军,孟小将军,我们要一鼓作气先平定叛乱呀,至于个人的儿女情长.......先往后放一放,不好么。” “不好。”他直直回道,“我觉得不好。” 长幸以一指点他唇,这下制止住了他还要说出口的反驳。 她贴在他身上,极其柔软,似一汪平静的甜水。 那两只晶莹剔透的黑棕色眼眸,倒映出他此时铁青的面色,长幸浅笑着摇摇头,“不可以哦,窦咕咕。不然,我会生气。” 柔软亲昵的神态,软乎乎的十几个字,像毒药蔓延全身,很快拿住了窦矜的七寸命门。 他按捺下火气,将那放在唇上的手拿下来捉住了一拉,长幸顺从地到了他怀中。 “你出征去,我同大长公主们处理小公主们的婚事。” 手捧他右胸心脏的地方,她呼着热气,能看见细小漆黑的眼尾睫毛眨动着,“打开它将我放进去,记得要关门锁住,不要将我弄丢了,这样不管隔得多远,我们还是会连在一起不离不弃。” 说罢,又小声接了一句,“我心,亦然,不问距离。” 窦矜听完气全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万籁空寂,星夜当空的隽永。 从征元十五到宏元三年,五年的时光不长不短,她克服恐惧,已将自己托付在汉宫,托付在他这里,从身到心寸寸沦陷,守护汉宫也守护他。 情动之时,难免想要肌肤相亲。 唇还未碰上,书房外传来些许谨慎的脚步声打断情丝弥漫。 窦矜警觉地抬起头,“谁?!” 屋外的人影萧萧,灰蒙蒙停在远处不敢太近前,“陛下,是军中有急信。”正是全庞的声音。 他低下头与怀中的长幸相望。 全庞嗓中沉闷,怕不是什么好事。 发话:“传去敦露殿见。” 全庞领命而去,剩下两人对望,长幸颔首,任他的那唇微偏,落在她的额前鬓发轻掠过。 随即自他身上起身,二人一同整理好衣着自书房去了不远的敦露殿。 来复命递消息的是自岭南赶回来的副监军,他一脸土色神采萎靡,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变故。 “何事要你亲自来一趟宫内,还是深夜?” 副监军如实道来地呈上正监军的字笔,待窦矜与长幸边看,边苦着脸,“昨日黄昏,那匈奴占领的西济关城门上忽然挂出了一具尸体,竟就是孟大将军的,他头首分离,四肢亦被分。” 副监军说到此处也有些不忍的哽咽。 长幸一脸的不可置信,瞬间也堵了鼻子。 副监军稳住情绪,继续道,“用来夺回西济的孟家军十二团才到了西济以外,看见尸体直接反了,不从上令立刻要出兵夺尸,监军警劝他们会禀报关中待上发令,那些将领不听,监军怒骂他们是否要造反。” “——结果那些将领直接要把监军绑了!臣携他的文书匆忙逃出,若不是驿官前来接应,怕是也见不到陛下了.....” 四十多的大男人,说完喉头里憋闷出一声啼泣,满面皱纹,抹抹眼硬着强忍住了。 孟古忠臣良将铮铮铁骨,被匈奴欺辱汉官至此,监军心亦然凄凄,自内也全乱了,已经乱作一团,竟然还要这样窝囊地逃回来。 窦矜让他先去休息,自己会即刻处理。 那副监军还想说什么,给忍住了,蔫巴巴的跟着全庞出了殿,长幸眼中滚出两行热泪来,看窦矜将文书捏成一团,一掌拍在了案上,再次逼出了愤懑的火气。 “寇岂敢?!” “不对,有什么不对。”他眉心深皱,“匈奴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咬牙切齿,“孟老对孟家军的意义重大,他们找准了这点,宁可派出王子与他对打。长幸,内贼和细作没有消除干净。” 她抽噎着吸了吸鼻子,将脸上的泪胡乱擦去,却也擦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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