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不光是蒙古人的……” 他略一沉吟,下定决心似的,对她道出实情,“跟烨王有关。” 阮柔心头一跳,这便是她要找的答案。 前世她以为翟天修呈到御前的,是关于蒙古人的情报,不疑有他,眼下看来,应该是烨王通敌的罪证。 只是,这通敌的罪名,为何后来会落到阮仕祯头上。 翟天修与她一同长大,他的为人,阮柔深信不疑,前世阮家的祸殃,似乎已寻到关键的一环,但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正是她急切盼着翟天修回来的原因。 “那……”她想了想,“你可有门路到御前?” 翟天修眸光一沉,摇了摇头。 原本这个人选便是秦献,此人首鼠两端,他颇费了番心思才打通关节,临回京前,秦献还拍胸脯打包票,道京城有人护他。 谁想,今日就被刑部带走了。 面圣之路断绝,在他的安排下刚刚抵京的那件东西,便成了烫手山芋,指不定,就会把他牵扯进来,一身污水,难以洗清。 “那要不然……” 阮柔刚开口,便被翟天修打断,他断然摆手,“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万不可对第三人言。” 他神色郑重,“之所以回京至今,我还没回去看你们,就是不想把姨父姨母、以至整个阮家拖下水。” “阿柔,这件事你不要管,我自有主张。” 阮柔心下一松,她的确想撇清。 说她自私也好,不得不慎之又慎,以免阮家重韬上一世的覆撤。
第55章 相互猜忌 ◎“这么久以来,你可有信过我?”◎ 夕阳徐徐坠落, 金色辉光漫洒大地,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洵染一层妍丽色彩。 阮柔独自坐在亭中, 山风微凉,她轻轻环住双臂, 隔湖眺望远山。 身后传来草枝破碎的咯吱声, 她没有回头, 夕阳将一个人的身影长长地拉到她面前,她依旧坐着,一动未动。 “阿柔怎么一个人走来这里, 叫我好找。” 沈之砚到了近旁,金光映在清隽面庞上,令他显出一派端方圣洁之姿,清凌凌的瑞凤眼低垂,含着一丝冷意注视阮柔。 对于沈之砚的到来, 阮柔并不如何惊讶,上次他也是这样, 突然出现在光通寺。 与阿修匆匆一晤, 人离去不久,他便来了。 “在佛堂闷了一下午,出来走走。”阮柔朝他一笑, “夫君怎知我在这里?” 沈之砚笑而不答, 斜倚亭柱,与她一同望向面前的湖泊。 今日上午往郡主府拿人, 严烁本有提议:“待会儿动静小点儿, 到底是圣上新封的郡主, 闹大了, 长公主那边恐怕不好交待。” 谁知沈之砚却要反其道而行,“上次抓莫义的情形你忘了?别说我没提醒,多多加派人手早做安排,要是被人截了胡,后面的线索就断了。” 这样一来,声势必定小不了。 严烁一副牙疼的表情,明明是他故意放走的人,那金刀少主人在外面,这些天给他们添了不少乱子。 “老实说,这欲擒故纵的路数,可与你平日行事不符,反正我是看不懂。” 沈之砚按兵不动,是不想在阮柔面前落下口实,说他公报私仇。 诚然,他的确是公报私仇了。 再说,他目前还拿不出确凿证据,可以把翟天修一举钉死,之所以捉拿秦献,故意搞得声势浩大,也是想引翟天修现身劫人。 只要是对翟天修造成损失的事,沈之砚都乐此不疲,便是无用功,也要做到不遗余力。 再说又怎会是无用功,阮柔今日出城,而且去的又是光通寺,沈之砚早就猜到了。 然而,上午在郡主府没能捉住翟天修,倒是给严烁带来不小的麻烦,来劫人的个个是硬点子,强势远超当日掌柜莫义被擒。 翟天修顺利脱逃,沈之砚快马赶来光通寺,又一次失之交臂。 他的妻独自坐在亭中,背对夕阳,满面惆怅。 “阿柔在想什么?” 沈之砚低垂眼帘,浓长眼睫遮挡住翻涌如潮的嫉妒。 “阿修他……不是盐枭。”阮柔仰着脸,澄澈的水眸认真望着他,再次重申当日的话。 她的称呼那么亲热,愤怒如同岩浆,冲上沈之砚头颅,红了眼眶。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蒙受不白之冤时,直言不讳。 这是沈之砚爱她的初心,如今,却成了恨她的契因。 他尖刻冷笑,“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 阮柔紧接着说道:“即便金刀商行运贩私盐,但这些与他无关,这三年来,他一直被关在蒙古人的苦力场。” “哦?”沈之砚嗤地一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阮柔一滞。 “你们见过面?还是通过信?”沈之砚满眼讥诮,想听她怎么扯谎。 “我是见过他,就在刚才。”阮柔背抵柱子,借力缓缓站起,虽不及他的身高,却也尽量拉平两人之间的高下。 “修表哥与我是一同长大的玩伴,之砚,他于我并非外男,托阿娘约我一见,这,不违礼法吧?” 即便前世,她与翟天修并无逾礼苟且,只是……阮柔承认,那时她有私心,自知理亏,无可辩驳。 但现在,她为何不该坦坦荡荡?她只想找出阮家的祸根,防患于未然,她的全副心神仅在于此。 坦诚相待这种事,对于沈之砚来说实在陌生,入仕三年,官场上他见过太多拐弯抹角、心口不一,自认也算得是能言善辩,此刻竟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他蓦地伸出手,一把扼住她的手腕,那枚辟邪珠硌在指间,圆润又坚实,和她一样。 阮柔吃痛,微微蹙了蹙眉,沈之砚下意识松开一点儿手劲,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颌,漆眸沉郁,“为夫倒从来不知,阿柔这张小嘴儿,这般伶牙俐齿。” “之砚,你好生说话。”阮柔两只手用力撑在他胸口上,“我跟你讲道理,你要是耍无赖,只能证明我说得对。” 阴沉沉的眸子里闪出一点笑意,沈之砚被她将住,一时倒真拉不下脸,像上回在丰淖园那般,将她抵在树上肆意妄为。 他在公堂上,见过最刁钻的犯人,有的卑躬屈膝、百般哀求,有的巧言令色、以求混淆视听,而他坐在高处,俯视种种丑态,洞察人心。 而今,她的这份坦然,叫他一瞬间无所适从。 抽离这种情绪相当困难,若非沈之砚有着过人的克制力,以及被刻在骨子里,叫做“公正”的那份信仰,他或许会像这世上大多数官员一样,将手中权柄化作私怨的利器。 天色逐渐晦暗,残阳的最后一丝余热飘荡在杏花林间,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似无数围观的人群,正发出吱吱喳喳的议论。 沈之砚神色平静下来,更像是公堂问审的口吻,一丝不苟,“当了三年俘虏,这话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阮柔杏眼圆睁,郑重点头。 “可有人证?”沈之砚一本正经追问。 阮柔:“……”这是要抬杠?白他一眼,“没有。” 沈之砚下结论,“那做不得准。” “我相信他。”阮柔脱口而出。 沈之砚凤眸微眯,透出几许森然,“你信他,不信我?” 阮柔迟疑了一下,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她更想说,这一次,她只信自己。 “之砚,你我结为夫妻,这么久以来,你可有信过我?” 她将问题抛了回来。 沈之砚松开她,慢慢向后退开一步,清隽的脸上,重新戴起了面具。 那个梦里,是她要和离。 阮柔眼中的神采暗了下去,呵,他们相互猜忌,从未信任彼此。 “从前在家的时候,我的确与阿修两情相悦,但自从嫁与你……” 她在心里添加了一个时限——确切地说,是她上次在这光通寺醒来之后。 “之砚,我心无二。” 说完,她提步从他身旁越过,顺着来时路,向林外走去。 信不信由你。 沈之砚怔怔望着她的背影,眼中充满挣扎,似一块悬于头顶的巨石,终于安然落地,他该觉得安心才对。 然而,自从被母亲逐到庄院后,他对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无法予以信任。 他该相信吗? 阮柔埋着头走路,脚步声自身后追来,沈之砚赶上她,两人并肩行在山间的石路上,各自保持沉默。 或许,阮柔心想,信任也是需要时间的,不该操之过急,对于沈之砚,她自觉,多少有点苛刻了。 回到寺里,正值晚课时分,僧人三三两两,低语谈笑间向佛堂行去,祥静宁和的气氛,冲淡了先前尴尬的冷场。 “阿娘这会儿应该在斋堂,夫君还未用饭吧,咱们吃了再回城。” 沈之砚和气看看她,“天晚了,不如今夜歇在寺里,明日再回也无妨。” “好。”阮柔向他一笑。 方苓见女婿追来,委实吃了一惊,面上到底还是兜住了,和颜悦色招呼,“之砚也来了,你公务繁忙,还要为我的事奔波,实在过意不去。” “岳母大人何须见外,都是一家人。”沈之砚含笑回应。 小沙弥鱼贯而入,奉上斋菜,三人相对而坐,方苓听说他们今夜不回城,倒是也赞同。 “天黑路远,明日再回也好。” 母女俩低声交谈,“阿娘夜里还要念经么?” 方苓点头,“晚上还有个斋戒礼,约摸二更才完。” 阮柔低头扒拉碗里的米粒,“我今晚在阿娘屋里睡吧。” 方苓看了沈之砚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带点宠溺抚了抚她的头发,含笑说好,“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沈之砚只安静用斋菜,举止温雅有礼,面上挂着浅淡微笑。 饭后三人又在庭院里走了走,依旧是母女二人在前,沈之砚一个人走在后面。 这是在寺里,即便今夜与她同屋而寝,又不能做什么,其实没必要这般避着他。 一时又想,两相冷静一些,也未尝不可,刚才她那番话,实际叫他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方苓要在这里住七日,僧人特意备下一间独院给她,阮柔和母亲同住,沈之砚则睡在隔壁的厢房。 夜凉如水,山间虫鸣阵阵,伴随悠长钟声,月华轻柔笼罩禅寺,令人心安。 沈之砚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身心在这份宁静的涤荡下,先前的烦恼逐渐散去。 他沉思,先前的追问,倒也并非无的放矢,翟天修被俘三年,这事恐怕有伪。 莫义只是京城分号的掌柜,对少主元参的来龙去脉,具体详情知道得并不多。 眼下看来,翟天修之所以用化名,自是因为,如今的金刀,在烨王手里,是他最趁手的揽财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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