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白白, 坦坦荡荡。 过去她和阿修两小无猜,家里人人当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但那些毕竟已经成为过去。 如今她是沈之砚的妻, 这个人嫉妒心强, 占有欲旺盛,她不想再让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一顿饭吃完, 沈之砚满不满意她不知道, 反正阿娘和祖母都完全放心了, 留下几个年轻人自行消遣, 阿娘则陪着祖母回房吃药歇晌。 带上阮桑刚好四个人,翟天修只字不提离开,做主家的当然不能赶客。 “不如咱们来玩投壶。”阮桑提议。 一上午,她在这三人中间来回看戏,现下依旧兴致不减。 阮柔瞄了她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是觉得这两人没打起来,她不够过瘾吗? “投壶啊,好久没玩手都生了。”她寻着借口推拖。 “反正从前你准头就不咋样,还是老规矩,我让你三支箭。” 翟天修笑语中挟杂不可忽视的熟稔,随后将视线移到她身侧,做恍然大悟状。 “哦,是我疏忽了,沈大人好歹是读书人,怕是玩不来这个。” 他两人身高相仿,一身武服将翟天修衬得更显魁伟,颊畔那道不甚起眼的刀疤,凭添几分咄咄逼人的凌厉。 反观沈之砚,到底清瘦了些,身姿端挺如修竹,因着伤势面色苍白,给人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英武与文弱,高下立判。 沈之砚温雅而笑,“君子六艺还是有所涉猎,翟将军想比,沈某自当奉陪。” 阮柔忆起那次在丰淖园,他掷花盆砸中游鸿乐那一下,心知倒不是吹牛。 不过还是算了吧,依着这两人的仇怨,箭矢的靶子肯定不是壶,而是对方。 “不玩这个。”她拍板否绝,“他身上有伤,使不得力。” 回护的意味过于明显,沈之砚面带得意,遗憾地向翟天修一摊手,“阿柔不想玩,将军若是心有不服,咱们大可改日再比。” 翟天修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出现一道显而易见的咬肌,半晌沉声道了句,“那就一言为定。” 当日就该一刀捅死他! “还是抹骨牌吧。” 四人一道进了花厅,在一张畅阔方桌前各据一方,玩法是近十来年才在京城流行起来的,两两捉对,讲究的就是一个默契。 姐妹俩未出阁前,常常在家玩这个,不论阮桑叫来阿娘,甚至搬了祖母坐镇,基本都玩不过阮柔和翟天修这对组合。 眼下,阮柔自然是跟沈之砚一家,特意把他拉到边上,压低声音对了几个暗号。 “这样是二……”她比着手势,两根手指在眉上轻点,又去摸耳垂,“这个代表……” 沈之砚听得心不在焉,目光随着她的手在那双精致眉眼上游走,也去抚弄她耳下软肉,搞得她又麻又痒,热意直逼耳根。 他眼中带着不认同,“你这是作弊……” “别人都这么玩,要不咱俩哪来的默契?” 阮柔心里只想着怎么赢,压根没留意沈之砚微微变了脸色。 这意思是,她跟翟天修就有默契了? “既是这样,你的这些暗号,难道别人看不懂?”他提醒她。 是哦!阮柔幡然醒悟,“那怎么办?” 沈之砚瞥她一眼,转身往桌案走,“何须默契,有我在,不会让你输。” 有他这句话,阮柔倍感信心,然而玩上手才知,只是空欢喜一场。 显然,沈大侍郎平日并无闲暇嬉戏作乐,对于抹骨牌顶多称得上知道规则,会而不精。 起初两把为了磨合,大家打得都相对保守,阮桑和翟天修毕竟曾是一张桌上的牌友,很快便摸清路数,配合起来两相默契。 阮柔挤眉弄眼,不停冲对面使眼色,奈何沈之砚压根不看她,只盯着桌上打出来的牌,随时调整手里的。 什么呀,阮柔大失所望,自负如沈之砚,怎会与人合作,她是见了鬼,才会相信他。 几把下来,阮桑一雪前耻,还要落井下石,“看来阿柔的牌技也稀松平常,从前全靠阿修带,才能赢得了我。” 过去她们姐妹斗嘴,翟天修总是出来打圆场,如今却一改习惯,也跟着取笑阮柔。 “她也是独力难支,输成这样,已经不算太难看了。” 阮柔不无哀怨地瞅一眼沈之砚,又发作他不得,只好恨恨揭阮桑的短,“从前祖母就说你是猪队友,打牌只顾自己。” 她明显是在指桑骂槐,沈之砚抬眸瞟来,眼神轻飘飘的,却挟着一股凛风扫落叶的寒意。 阮柔装糊涂,只作不见,一双眼坚定地盯在姐姐脸上。 翟天修一直留意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此刻大快人心,一边抹牌对阮柔笑道:“别生气,下把我让着你还不行么?” “她用不着你让。” 沈之砚声调平和,并不因他的挑拨而动怒,仪态从容,加入洗牌的行列。 牌桌上,两个男人四只大手,将一整副骨牌尽数覆于掌下,一双白皙如玉、指节修长,另一双则肤色暗沉、有着略显狰狞的嶙峋骨感。 简单的洗牌,表面看似波澜不惊,掌指交错间,却宛如丛林中雄兽争地盘,寸土必夺,分毫不让。 阮桑早就抽手躲开来,总觉得这两人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 “这牌是祖母屋里那副吧?”阮柔两手撑在额上,不忍直睹,“我说你俩下手轻点儿,这可是老物件,万一弄坏了……” 阮桑唯恐天下不乱,指着她,“坏了也是你赔。” “别介,为着点玩乐,生气就不值当了。” 翟天修笑吟吟打圆场,“市井中人的消遣,登不得大雅之堂,沈大人不甚精通,也是情有可原嘛。” 他一个劲儿冷嘲热讽,想要激得沈之砚原形毕露,哪怕只是打牌,占据上风,也叫他出了口恶气。 然而沈之砚始终稳如泰山,笑意温润安抚阮柔,“别着急,刚才不过试试手,现在就带你,打得他俩落花流水,如何?” 如此狂妄,引得左右对手侧目,阮桑和翟天修一同笑出声来。 “好大的口气,沈大人只管放马过来。” 接下来,牌局形势陡转。 沈之砚出牌如风,几乎不加思索,果真带着阮柔扭转乾坤,对手两家的牌被他压得死死的,阮柔三下五除二,趁势将手里的跑了个干净。 一把是这样,还可说是沈之砚手气好,把把如此,真就……邪了门了。 技不如人,阮桑愿赌服输,朝妹夫比了比大拇指,“原来世上果真有过目不忘之人。” 不单是记牌这么简单,沈之砚擅长察颜观色,自两个对家的眉来眼去中,已把他们手上的牌估得八九不离十。 对面阮柔喜上眉梢,毫不吝啬夸赞,“夫君真厉害。” “雕虫小技而已。”沈之砚轻描淡写,瞥了眼翟天修,以实际行动,回应他之前的言语挑衅。 先抑后扬,翟天修都要怀疑,先前他是故意输的,心机这么重,阿柔跟着他,将来还不知要吃多少亏。 若说沈之砚对阮柔的情感,充斥的满满皆是占有欲的话,翟天修对她,更多的是保护欲。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保护这个总被姐姐欺负的表妹,以至于早早便立下要强大起来的决心,不再寄人篱下,他要报仇,要娶阿柔,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 若沈之砚真如外界所言,端方君子温润如玉,他晚了三年归来,也会真心实意祝福阿柔,希望他们白头到老。 但沈之砚虚伪狡诈的一面,在翟天修未回京前已有所领教,如今,更是切身体会,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柔陷入泥淖,不能自拔。 “再来!”牌桌上,阮桑向来越挫越勇,兴致不减,推牌重洗。 这时,门上管事匆匆来报,“三小姐,外面有位惜归郡主找你。” 惜归……阮柔想了一下,才省起是裴琬莠,讶道:“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回头看看沈之砚,自顾自说道:“哦对了,上回还让我帮着筹备及笄礼,肯定最近找我好几回了。” “我去迎一下,你们等我啊。” 这话主要是对阮桑说的,让她帮忙看着点这两人,千万别打起来,之后阮柔起身,随管事一道往大门迎人。 出来一见裴琬莠,果然她撅嘴一通抱怨,“柔姐姐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我上你家找过好多次,每次你都不在,还以为你躲起来不肯见我呢。” “真是出门了,怎会躲你。”阮柔失笑,挽着她往里走,“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堂嫂告诉我的啊。”裴琬莠一身鹅黄锦缎华服,一路走,手里的团扇替阮柔扇凉,“京城热死了,又找不着人陪我玩,你堂嫂还带我去逛了一趟街呢。” 想到姚氏四处巴结权贵的嘴脸,阮柔心头微哂。 裴琬莠还在喋喋不休,一时好奇问道:“你怎么住回娘家来了,跟姐夫吵架了?” “哪有,他也在呢。”阮柔向前挑了挑下巴,“近来祖母有恙,我们回来住两天。” 也就该回去了,她颇感无奈地想到沈府沉寂的深宅大院,心头对娘家的留恋更甚。 “这才两天,之前呢?” “啊,跟我夫君在城外庄子上小住。” 裴琬莠哦了一声,显得闷闷不乐,阮柔问她怎么了,却又不说,只百无聊赖地摇头。 “我姐姐也在,你来跟我们一起玩,抹骨牌会吗?” 裴琬莠一听眼睛大亮,连连点头,得意扬扬,“我可是高手。”
第76章 盘根究底 ◎“我只对你一人如此。”◎ 进了花厅, 先给裴琬莠和阮桑相互做了介绍。 阮柔转头之际,才发现只沈之砚一人坐在窗下,上回他和裴琬莠闹得不对付, 这会儿半点没有上前见礼的意思。 “阿修呢?”阮柔问姐姐。 “哦,他刚说临时有事, 先走一步。” 阮桑没怎么在意, 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裴琬莠。 她早就听说了这位相府新寻回的四姑娘, 先前裴相还有意让她嫁沈之砚呢。 谁想丰淖园一场赏花宴结束,她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妹子,竟和人家成了手帕交。 真真是桩稀奇事, 阮桑从来都不知道,阮柔还有这份能耐。 阮柔一见这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没头没尾澄清一句,“没有的事, 你别瞎琢磨。” 走了翟天修,又来个秀秀, 刚好还能凑齐一桌, 阮柔被沈之砚勾起牌瘾,这会儿正是欲罢不能,招呼道:“夫君快来。” 沈之砚缓缓起身, 却是摇头拒绝, “不打了,你们慢慢聊。” 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先前翟天修离开, 似乎隐隐透出些慌乱, 沈之砚暗忖, 秦献依附在郡主府, 想来翟天修也应该识得裴琬莠。 沈之砚走出花厅后,裴琬莠在牌桌前坐下,笑嘻嘻道:“三娘教子,姐夫这是害怕了,才落荒而逃。”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1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