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寻到仙剑,一杯水递到唇旁。 景述行心道她又在惺惺作态,从喉腔挤出笑声:“敢问道友,这里面是什么?” 迟露:“我在水里融了固灵丹,有梳理经脉,凝神止疼的效果,喝下去会好受很多。” 什么? 固灵丹? 景述行知晓此药,灵华宫的独门秘宝,常用于走火入魔,灵脉紊乱的修士身上,并不是什么阴险损人的玩意。 他料想其中有诈,闭着眼不予理会。 谁知那人却急了,伸手去掰扯他的手臂:“你喝的本就是烈性猛药,身体根本又差,再不服药调理,只会雪上加霜。” “硬忍着,会有身殒的危险。” 迟露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她只是本能觉得,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在自己眼前。 可他怎么就那么倔?这药又没毒。 景述行笑出了声。 他已经笃定水里有毒,心里赞叹灵华宫比逢月城更胜一筹,在劝诱人上耐心十足,就连他也忍不住快要信了。 景述行缓缓低头,因为迟露一直在说话,他立时寻到她的位置。 循着声音握住茶杯,他和她的指尖浅浅触到一起,景述行眉心微皱,不动声色取过杯子。 “我自己喝。” “好。”迟露松了口气。 她在床榻上找了块角落,坐在景述行身旁,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喝完杯中水。 其间贴心地提示:“还差一些,里面都融了药丸,别浪费。” 景述行的眉头皱得更深。 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把水杯放在身侧,冷着脸等待毒发。 他等了又等,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到来,唯能感到体内翻腾的灵力逐渐平息。 喂他药水的人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仅在一旁安静地等候,末了伸出手扶上他的眉心,似是要往里灌注灵力。 惊得景述行当即拍落她的手,想也不想强运灵力。 “铛”一声响,银亮的长剑从角落飞出,落入景述行掌心。 他挣脱迟露,瞪着空洞的眼睛呼吸凌乱,紧攥仙剑横在胸前,一字一顿质问。 “你到底是谁——” 早在孩童时,景述行便明白,他于逢月城不过是件用过及弃的物品。 少时他曾反抗过无用,于是说服自己,只要自己勤加修炼,便能离开逢月城,重获新生,他将外界的恶意全部无视,潜心修行,只求以剑证道。 直到后来他才恍然,他根本躲不过自己的宿命,逢月城城主是半步虚空的修士,实力强劲,目光如苍鹰盘旋在他身上。 他发现景述行修行一日千里,即将脱离掌控,出手将他彻底摧毁。 在被废除修为后的半年,对他有所图的各个角色粉墨登场,有人试图盗取他并不存在的修炼秘籍,有人试图挖走他的元婴,而更多的人朝他投来如狼似虎的目光。 “活祭品。” 他从那些人的耳中听到这个词。 “用药吊着他,让他活到祭祀当天,品种、药效不论,他只要活着,一切都无所谓。” 他不信任这名不速之客,一点也不。 景述行的神经已绷到极限,无神的眼中布下成片阴翳,像陷阱旁断腿的孤狼,露出獠牙准备咬向猎人的咽喉,将他,以及他背后的所有人拖入地狱。 “警告!警告!目标对象或宿主,只要任何一人死去,即视作任务失败!” 迟露腕上碧绿的手环变成鲜红,光屏弹出,一遍遍刷出警告词条。 迟露瞪圆眼睛看向景述行。 “是我给你喂药,让你灵脉平息,你难不成要恩将仇报?” 景述行冷笑出声:“巩固我这副残躯是为了什么,阁下还不清楚吗?” “我奉劝阁下早日放弃打算,灵华宫背景深厚,可论起实力,远不及逢月城,阁下执着于我,只会得不偿失。” 迟露震惊。 难不成被他发现,只有他活着,自己才能续命,可就算如此,这也是双赢的局面,他为何不乐意? “这关逢月城什么事?”她看出景述行体内灵力失控,准备上前安抚。 “不许过来!”景述行的声音拔高。 他几乎声嘶力竭,无法阻止迟露分毫,纵使看不见,满溢的意识仍能勾画出不断接近的素手,纤纤五指如毒蛇一般,朝他扑来。 他转动手腕,拼着最后一点灵力,将银白的剑尖向前对准,伴着神识的指引,朝迟露手心刺去,在对方闪躲时压剑下行,如出洞银蛇,直扑对方命门。 吓得迟露连退好几步,从震惊中回神,来不及感叹景述行剑术的精妙,直接伸手去抢剑。 景述行手中剑身重量陡增,被硬生生压着沉了下去,他近乎绝望地绷紧五指,与对方角力,可体内灵力已衰败枯竭,怎敌得过精力充沛的迟露。 长剑被缴,脱手而去。 他僵硬向后仰脸,眼眶连带着眼尾,勾起一抹阴鸷的猩红。 完了。
第3章 ◎别动◎ 景述行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没有防身的道具,武器被缴去,体内灵力紊乱,连自爆都做不到。 景述行干脆利落地闭上眼睛,任凭对方处置。 一缕温和的灵力钻入体内。 “别动。”迟露按住景述行的眉心,小心翼翼抚慰他的灵台。 她并不通医术,只能靠汲取外界灵力,注入景述行体内,修补破损的灵体,她有灵华宫的功法相助,能从天地间汲取灵力为己用,灌入景述行体内的灵力,转眼间就超过分神期修士所能渡送的。 面对源源不断的灵力,景述行心下抗拒,可体内灵脉仿佛被彻底打开、灌通,如久旱的稻田,掀起每一处可松动的土壤,迫切地迎接甘霖的落下。 景述行恼自己身心不一,叫人看了笑话,他心头积郁拼命挣扎,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把迟露供给的灵力排斥在外。 “我叫你别动!” 迟露抬起手臂,掌心朝下,像拍大型毛茸灵兽一样,拍在景述行头顶。 “啪。” 好似拍狗头一样,不轻不重的一拍,拍散景述行积蓄的郁气,以及所有抗争的心思。 纯净浓郁的灵力,由灵华宫功法引导,浸润灵台,沁入四肢百骸,盘旋心头久久不散,持续驱走囤聚的烦闷。 他彻底沉入如平静海波的,连绵不绝的灵力中。 一番折腾下来,迟露大汗淋漓,她颓然坐在床边喘气。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累到声音发颤。 何止开裂,这都快碎成粉末了,一旦彻底泯成齑粉,那便是身死道消,神仙难救。 不论她往里面输送多少灵力,都填不满这具灵体,迟露初时还以为是景述行修为太高,后面才发现,原来是景述行灵台破损过于严重,经脉中甚至存不下灵力,有一大半都会漏出去。 即使灵华宫以操纵世间灵力著称,她也没办法补完他的灵台。 “就算是修真界添油加醋的传言,也没有这么严重,就算……好好养着的话,灵台也不至于糟糕到这种地步。” 逢月城这群人,根本没想让景述行活着,这不应该,他是城主长子,少年英才,说什么也不该沦落到此等境况。 景述行没回答迟露的问题,他以手覆面,整个人拼命抑制地,又显而易见地颤抖着,薄唇轻抿,披发垂首斜倚床边,一脸病容未消减容颜,玉白身形如神明塑像。 他不明白。 她距离他如此之近,几乎可以随性为之,却不曾动手,为什么? 他还有哪些东西,值得她耗费灵力,为他修补灵脉,如此方能得到的? 眼看他的神色逐渐平和,迟露往他近前凑了凑,想再仔细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景述行忽地往后退却,胡乱抓过破旧的被褥遮挡,面上的潮红又如潮水般涌上。 “别,别过来。” 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退无可退,身子僵硬向后仰,“咚”地撞上床板。 焦灼的烧感腾跃上脸,景述行用力咬合后槽牙,整个人陷入迷茫无措中。 迟露终于看出他不乐意自己靠近,起身离开床榻,走到他身侧。 “这样如何?” 抬手运转灵力,从头到底将他笼罩,驱除他身上的薄汗,以及嘴角残余的水珠。 景述行咬紧牙关,闭眼承受,手背上条条青筋浮现。 半年以来,在他身上施加的咒术不知几何,景述行本就敏感,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咒术侵袭,以及极为痛苦的折磨后,已然对这些施加于人身的术法厌恶至极。 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洁身咒,也能让他浑身不适,但那位不知名者已为他退了一步,他决不能得寸进尺。 可笑他曾为修真界斩杀妖魔,为百姓卸除灾祸,如今杀不得想杀之人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控,唯一朝他伸出援手的,却是此前从未结缘的,不知身份的灵华宫人。 景述行开口:“阁下究竟是何人?” “我是……”迟露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没来得及说话,系统对她发出警告。 “迟露被景述行杀死的剧情,必然会出现在任务列表,若景述行对‘迟露’心存好感,极有可能提高任务难度,建议宿主按部就班完成剧情,避免变动。” 迟露大脑宕机。 这该死的系统,怎么不在进门的时候说? 她自称是灵华宫人,可此次灵华宫来逢月城的,除去大长老和她以外,都是些实力低下的侍女,一旦冒名当场就会被揭穿。 迟露杵在原地,过了好些时候,终于决定下一步。 跑! 反正景述行看不见,永远不会知道她是谁。 “我到底是哪里的人,灵华宫?逢月城?还是那些遨游四海的散修?我才不告诉你呢,你就只管猜好了。” 言毕“呲溜”一下,以极快的速度开门,逃也似的离开庭院。 没跑上几步,她猛然回神。 水杯还留在屋里,其上有灵华宫的印记。 若是被发现,就坐实自己灵华宫的身份,如此一来,只能假称自己是大长老…… 蹑手蹑脚地回到院中,木门前已经多处两个人,其一风度翩翩少年郎,另一个,正是陪同她一道前来的灵华宫大长老,应涟漪。 “大长老,有人自称灵华宫人,擅闯大公子住所,特来请你分辨真伪。” 少年神色恭敬地打开门,而后讶异出声:“人呢?” 应涟漪站于少年身侧,整容肃穆答道:“我灵华宫一向纪律严明,绝不会有人擅闯私宅。” 之前逃跑的修士,原来是去找救兵了,可这也太巧了,不早不晚,偏偏她折返取物的时候来。 迟露在不远处站定,恨不得以头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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