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垂眸不语,片刻后才道:“杀人,确实还挺吓人的。” 她当时甚至没有杀人的意识,只是想要保全自己,格外冷静,直到那官兵死了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杀人了。 殷岃定定地望了她一眼,挥手让芽春带她下去休息,自己攀着喜颜的胳膊转过身,冷冷望着县令。 县令颤颤巍巍想要开口,但下一刻,他已经双目圆睁,说不出话来了,脖子上有一道血痕,正在汩汩往出流着鲜血。 殷岃瞥了一眼刚刚飞出去的小刀,有些嫌弃地望着自己被细棉布裹住的双手,低声说了句“实在不便”,随即也转身,朝书房去了,一边行着,一边吩咐跟上前的席临然:“将汉中郡的刺史给朕撤了,殿试结束后,状元直接来此试职,若是能担起大任,便可留任。” 席临然闻言,不由得咋舌,状元哪怕要下放锻炼,也都是从县令做起,哪有上来就直接成为三品大员的,皇上这步子,迈得也实在大了些。 但皇上心情不佳,虽然好不容易找回了贵妃娘娘,脸上却不见喜意,席临然不敢劝解,只得立刻去办。 殷岃吩咐完此事,才终于往书房去,让太医重新给他准备针灸和药疗。 隔了大半夜的功夫,昨夜准备的药包都已经用不了了,太医只得重新去熬,待熬好呈到书房,想要给皇上药疗时,却发现,皇上已经倚着椅背,合上了双眼。 喜颜朝太医做了个手势,让他暂时先不要打扰皇上,接着,喜颜便望向男人沉睡时还紧蹙着眉头的面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夜的功夫,男人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眼下也黑了一片,瞧上去,像是老了好几岁。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缓过来。 喜颜默默给男人身上盖上一张薄毯,他自以为手脚已经很轻,但殷岃睡得太浅,薄毯刚一盖上,他便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那双琥珀色瞳仁下意识地露出警惕之色,直到看清眼前之人是谁时,才微微松了口气,随即问道:“周窈窈呢?她还在吗?” 见皇上一醒来就问周贵妃的情况,喜颜一时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轻叹了一声,轻声回答:“娘娘在闺阁里休息呢,待休息完就回转京城。” 殷岃“嗯”了一声,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回忆起适才自己所问的问题,脸上露出了一丝懊悔神色,不过只一瞬间的功夫,很快便又消失不见,恢复了平日的冷然神情。 他动用腰腹的力量,缓缓伸出双腿,让太医在穴位上运了针之后,又将汤药的热气蒸腾在其中。 一套流程下来,太医忍不住叹了口气。 喜颜立时变了了脸,忙趁着皇上自行药疗的空挡把太医拉到一边问道:“你那是什么意思?皇上这腿眼见的要好起来了,难道又要不行了吗?” 闻言,太医连连摆手:“不是此意,皇上的双腿本可以好得快些,可因为劳累过度,如今只能先行休养,等休养好了,才能重新试着行走。” 说着,太医叮咛道:“这段时间,劳烦公公一定要盯住,莫让皇上行走了,不然臣怕……” 不等太医说完,喜颜连忙打断:“别说了别说了,晦气得很,咱家自然会盯住的。” 太医点头,重新抬脚进了书房,去撤针收药。 做完这些后,殷岃又想起身挪到书案旁去,却被喜颜拦着:“皇上,您现在要紧要着身子,万不可再用双腿行动了。” “哪有那么……”话音未落,男人忽然间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把话吞了回去,低声道:“你说得对。朕确实得紧着身子。” 他由着喜颜寻了个简易的装了木轮的椅子,将他推到书案前。 到了书案前后,他没有第一时间翻看书信和奏折,命喜颜摆上纸砚,伺候笔墨。 喜颜磨完墨,却见男人只提着笔,久久未曾落笔,唇瓣紧抿,像是在思索什么。 什么事居然能让皇上如此纠结? 喜颜还在琢磨,忽地又见面前男子把笔收了起来,同铺开的纸张一道递给他,低声吩咐:“一会儿等周窈窈醒了,送到她那里去。” 喜颜一愣,迟疑着道:“皇上您这是……”据他所知,贵妃娘娘似乎很少读书写字。 殷岃又吩咐道:“让她起几个名字,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的,都要起。” 不等喜颜应下,殷岃便沉吟起来,接着道:“包括孩子的日常吃穿用度,所有的东西,都需得她一一过一遍。” 喜颜苦笑道:“皇上,这样的话,怕是周贵妃还没有身孕时,便要不喜孩子了。” “不喜?”殷岃一顿,手中的动作停下,片刻后下定了决心:“照朕说的做,要是她不满了,便说,这孩子以后是见不到娘亲的,她身为孩子娘亲,自然要在该操办时好好操办。” 喜颜只好应下,捧着纸笔,缓步朝周窈窈闺阁去。 殷岃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剑眉紧蹙。 虽然暗骂了她无数次冷心冷肺,但她对两个卖艺的孩子都能用心,对自己的孩子,理当更用心才是。 他是不被选择的那个,那孩子…… 殷岃阖了阖双眼,用露出来的指尖重重地叩击着桌面。 不知道多久后,男人复又睁眼,打开了面前的书信和奏折。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帝王,都有自己应做的事。 不过,打开打头的那封书信后,男人脸色变了变,瞳孔骤然紧缩,随即,低叹一声。 他抬手吩咐还在书房内的内侍:“唤席临然来。” “什么?” 席临然看见书信内容后,也不由得惊了一跳,随即喜上眉梢:“皇上,这是喜事啊,殷峁既然死了,那您便可以腾出手来,不用顾忌他了。” 殷岃没有席临然那般兴奋,冷声道:“往下看。” 席临然不明所以,看完之后,脸上的兴奋散去了大半。 “他怎么会有了孩子?而且这孩子……居然,已经五六岁了。” 席临然望了皇上一眼,又看了看信纸上的字迹,有些不安。 殷峁死了是好事,但这孩子便是大大的坏事了,毕竟他年纪小好拿捏,那些喊着光复前朝的余孽若是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怕是比先前殷峁在时更加难缠,毕竟一旦能够得手,那利益比殷峁在时,还要多出数倍。 而且……殷峁比皇上还小上半岁,他都有了这么大的孩子,皇上膝下却还空虚着,连个一儿半女也没有。 席临然抬眼望向皇上,皇上神色已经平静下来,提起朱笔,目光转移到了眼前的奏折上。 “尽全力,尽快寻到这个孩子。”
第119章 回宫 “他, 让我起名?” 周窈窈望着面前铺开的纸,有些发愣,片刻后才摆了摆手, 拒绝道:“我哪里比得上皇上的半分文采, 孩子的名讳, 还是得由皇上起。” 喜颜没想到她会拒绝,轻叹一声道:“娘娘, 奴才琢磨着,皇上应当想着, 您总是会离开的, 便想给孩子留个能够一直陪伴着他的念想,这世上,又有什么念想, 能够比名讳陪伴更久呢?” 周窈窈身子轻轻颤了颤, 随即垂下双眸,掩盖去了眼里的情绪。 许久后,她才轻声道:“算了吧。还是由皇上起好, 都要离开的人了, 何必再留什么念想, 空留遗憾。” 喜颜见她紧握双手不愿提笔, 回的话又噎人,他连皇上交代的话都没法说出来了,只好拿走了她面前的纸笔, 回书房复命。 芽春等喜颜走后, 缓步上前, 握住周窈窈的一只手,宽慰道:“娘娘。” 周窈窈回握住她的, 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狠心?” 芽春低声道:“听到您都是自杀的时候,奴婢确实觉得您狠心。” 紧接着,她又道:“不过,若是奴婢在宫外还有家人,奴婢也会拼死回去与家人相见的。” 她俯身抱了抱周窈窈:“皇上只是一时伤了心,时间久了,自然会想开的。” “而您眼下,还是调理身子最为紧要。” 周窈窈“嗯”了一声,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 她现在瘦得厉害,小腹平坦没有一丝凸起,抬手按一下,甚至有些硌手,完全想象不出来,里面有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她先前得到过一个孩子,可甚至连他有没有到来都不知道,就浑浑噩噩的葬送了他的性命。 不过…… 周窈窈咬咬唇,逼自己咽下心头那份苦楚。 那孩子是懂事,没有怎么折腾她,才能让她心里毫无负担地干脆赴死,不然的话,她肯定下不了手。 芽春看她神情,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连忙带着她一起收拾箱笼,准备回京的行囊。 * 殷岃处理完堆积的政务,已是傍晚,见喜颜犹犹豫豫地立在自己身旁,不由得蹙起了眉: “你立在此处做甚?名字呢。” 喜颜面露难色:“皇上,娘娘说她文采差,起不好名字,还是由您起妥当。” 殷岃面色微冷,沉声道:“看这样子,她是不想取吧。” 要是真是因为文采不好不想取名,哪怕主动提起,给孩子起个小名呢,显然易见,是她不上心。 喜颜没有回答,试探着问道:“那您看,这孩子的名讳……” 殷岃挥挥手,有些疲惫的合上双眼:“再说吧。收拾行囊,回转京城,才是正事。” 喜颜应了,却还不走,等殷岃疑惑地望向他的时候,他才又道:“奴才还有一事,既然您已下定决心同贵妃娘娘要个孩子,那奴才,是不是该安排人记彤史了。” 说是记彤史,实际是准备相关的东西,毕竟按照皇上所说,时间紧急,要是耽误迟了,娘娘不就走不了了吗。 殷岃沉默下来,半晌后,低声道:“回京城再说吧。她那身子,还得将养将养。” “那会不会来不及啊?” 话音未落,殷岃便抬起眼,冷冷地瞧着喜颜:“怀胎十月,眼下离她走的日子还十月有余,莫要多言。” 提起娘娘要离开的事皇上便是这副神情,喜颜只得慌忙退下,带人收拾行囊不表。 周窈窈来汉中郡时带了不少东西,满满拉了几车,想拖慢男人的进度,但回转时,她却摆摆手,吩咐芽春把用不上的东西统统整理出来,分给当地饱受酷吏折磨的穷人。 两个孩子去军营前来寻她,说他们住的那一片,有许多像他们这般,无父无母,自己讨生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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