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压制。” 殷岃批完面前朱批,朝立在书案前的带须男子吩咐:“就让他们蹦跶,朕不在京中的这段日子,你只需网罗消息,一切事务,等朕回京后再决断。” 带须男子面露不安:“皇上,若不压制,怕朝中人心动荡,恐贼王会趁虚而入啊。” “那便让他乘虚而入。” 殷岃放下手中朱笔,正色道:“先帝在位时间不长,六部中有四部都是前朝尚书留任,个个各怀心思,朕若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怎么知道他们真正的想法?” 带须男子神色一凛,恭敬答道:“臣,谨遵圣命,静待皇上凯旋。” 待带须男子离开后,顺德才低声道:“皇上,您忘了,席首辅也是前朝留任啊,虽然之前不是首辅,却也入了内阁。” 说到后面,顺德声音愈低:“依奴才之见,席首辅也需得提防着。” 殷岃抬手制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望了一眼带须男子离开的方向:“他丧妻后数年不娶,侍奉岳父母如同亲生,足以见其人品。” “更何况,就算他有异心,朕也多的是处置他的手段。” 顺德闻言退到一旁,小心翼翼道:“是奴才多嘴了。” 殷岃道:“无碍,人心各异,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顺德伴他多年,相当于半个谋士。 说话间,更鼓敲了几遍,已是第二日。 “皇上,今日便是端午了。” 殷岃淡淡“唔”了一声,忽然道:“端午当日,宫中是不是要有宫宴?” 顺德道:“本应如此,但皇上您夜里便要离宫,皇后娘娘已经吩咐下去,说端午不办宫宴,只叫娘娘们小聚一下。” “小聚?”殷岃微微蹙眉:“各宫都去吗?” 顺德点了点头。 殷岃沉吟片刻,吩咐道:“你派人去内库,给朕寻个东西。” 待听清殷岃要寻什么后,顺德一愣:“皇上,周婕妤嫌疑还未消,您是否……”对她太好了些? 殷岃的神色冷了下来:“朕心中有数。” 态度与适才截然不同。 顺德立刻跪下:“奴才有罪,奴才立命人去寻。” 殷岃没有回答,起身入了御书房里面的隔间,唤人伺候盥洗。 * 时值端午,这几日早膳,日日都有蜜粽。 紫剑将蜜粽切成小块,上辅银签,摆至周窈窈面前:“婕妤,今日端午,用些蜜粽吧。” 周窈窈闻言也不回答,只定定地瞧着那蜜粽发呆。 今日夜里,皇上就要离宫微服南巡了。 没有听闻他带任何朝臣宫妃,那便应当如书中所写一般,他只带了几个负责起居的太监和一小队禁军。 看起来,主线剧情仍旧在线。 可惜她不记得他具体在哪儿受伤,在何处受伤。 芽春见她发呆,轻声唤了句:“婕妤?” 周窈窈这才回过神来,夹起一块蜜粽,默默送入口中。 用完早膳,芽春伺候她梳洗打扮,从妆奁中取出一只毫无装饰的细细银簪,装点到周窈窈的发髻上。 妆奁内,绒布上的碧玺碎片映入眼帘,周窈窈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多愁人的事,真想回到最开始的时候,成为那个住在芳霞殿,不问世事的周才人。 又是想回家的一天。 芽春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碧玺镯子上道:“婕妤,若是皇后娘娘问起赏赐给您的镯子,该如何作答?” 周窈窈无奈道:“能怎么办,先糊弄呗,要是糊弄不过去,那也只能认栽了。”她也没法将碎镯子变成好镯子啊。 言罢,她换上桃红衣裙,去正殿寻杨贤妃,同杨贤妃一同去静安宫。 皇上不在,所谓宫宴也就是宫妃们聚在一块儿吃个饭,连乐师和舞者都没有,没什么意思。 陈婕妤今日倒是安分,没有拿她光秃秃的手腕做什么文章,想来她知道自己是当事人之一,闹开了也落不着什么好处。 眼看一场宴席马上就要结束,周窈窈心下松了口气,崩紧的神经也放松了。 她的目光落到了眼前的杯盏上。 今日的酒不错,甜蜜蜜的果酒,倒在流光溢彩的琉璃盏内,金灿灿的,格外诱人。 周窈窈提杯抿了一下,感觉不到辣意,只有果酒的清香,便大起胆子喝了两杯。 谁知这果酒虽然不辣,劲却挺大,不过一会儿,她便有些晕晕乎乎的,好在脑子还算清醒。 “周婕妤,周婕妤。” 周窈窈愣愣回头望向出声的方向,谁在唤她? 眼前的女子似乎很是惊讶,指着周窈窈的手腕道:“您居然这般简朴,出席宫宴连首饰都不带,难怪皇上看重您。” 周窈窈神色一凛,酒醒了大半。 她眯着眼睛想了片刻,才想起来面前这人是黄美人。 一听这称号便知道,黄美人出身也不显,只比她略高些,父亲是正七品的县令,平日多依附吴安嫔。 不过她与黄美人、吴安嫔一向无甚交集,为何突然给她挖坑? 果然,下一刻,吴安嫔顺势道:“周婕妤,皇后娘娘日前不是赏了你一只镯子吗?为何不戴?” 皇后娘娘停住摸佛珠的动作,朝这边瞧来。 周窈窈扯出一个笑来:“那可是皇后娘娘的赏赐,臣妾定然是要妥善保管,此时放在寝殿里呢。” 杨贤妃开口给她帮腔:“周婕妤确实简朴,她上次还同臣妾说过,皇后娘娘的赏赐太过贵重,她舍不得戴呢。” 坐在杨贤妃对面的梁惠妃闻言冷哼一声:“什么舍不得,只怕是摔碎了,没法戴吧。” 看到杨贤妃的老对头梁惠妃下场,周窈窈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被人当成针对杨贤妃的靶子了。 梁惠妃现在相当于是宫里的老三,但是她与杨贤妃都是妃位,故而两人差别并不大,都可以一争贵妃之位。 因为自己晋位、护驾的原因,宜龄殿势头正足,梁惠妃怕杨贤妃乘势坐上贵妃之位,只能从自己这里下手。 而且梁惠妃的寝殿离宜龄殿并不远,那日她与陈婕妤干仗,说不定真的被有心人看了去。 皇后娘娘抬眼望向周窈窈:“周婕妤,本宫知既然赏赐于你,你戴上便是,不必有所顾虑。” 梁惠妃见状朝身旁的宫人挥了挥手:“你们与周婕妤的侍女一同去拿镯子,好为周婕妤戴上。” 周窈窈假笑,心里哀嚎一片。 这该死的后宫!怎么处处都是危机!这次狠狠得罪了皇后娘娘,哪怕杨贤妃护着,她日后怎么能有好果子吃。 周窈窈想着,干脆低下头,蒙头又饮了两杯。 事已至此,先喝点吧,等下被收拾时也能少疼点。 不多时,紫剑同梁惠妃身旁的侍女回来,捧着一个木匣,木匣中隐隐有粉光闪烁。 紫剑神色严肃,行至周窈窈身旁,作势要从木匣内取出手镯,为周窈窈戴上。 周窈窈垂下眼,甚至不敢看紫剑脸上的神情。 直到自己腕上有了一点冰冰凉凉的感觉时,她才愕然睁眼,愣愣地望向那只与皇后所赏的一样通透的粉碧玺镯子。 皇后远远地瞧了,颔首道:“还是戴上好看。” 周窈窈没有听见皇后的话,她怔了许久,猛然间起身,朝皇后拜伏道:“臣妾忽然腹痛,先退下了。” 皇后娘娘刚刚应允,她便提起裙摆,不顾他人目光,毫无形象地冲了出去。 他要避人耳目,想来是午夜出发,现在去还来得及。 粉碧玺镯子随着她的步伐不断敲击腕部,但她毫无所觉,凭着这点酒劲,大步往御书房去。 “皇上。” 周窈窈冲进里间,张嘴便是一股酒气:“臣妾突然想起来,还没给您炖汤喝呢。”
第17章 初次 不经传唤,宫妃不得入御书房内。 殷岃见她摇摇晃晃地冲进来,想开口训斥几句,可瞧她脸颊通红,满嘴酒气,忍不住先问:“饮酒了?” 周窈窈点点头,眼神晶亮,举起手腕:“这是皇上送我的吗?” 放肆,连自称都不用了。 殷岃瞥了她手腕一眼,并不回答,反而道:“饮酒醉,最为丑。回你寝殿去,饮下解酒汤睡觉。” 周窈窈看他避而不答,只是笑:“臣妾知道是皇上送的,皇上担心臣妾摔碎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镯子落人口舌,所以特意寻了一只几乎一样的给臣妾。” 殷岃道:“不是朕寻的,顺德寻的。”他只是吩咐了一下。 周窈窈噘起嘴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有个小太监上前在顺德耳边低语了两句,顺德挥手让他退下后顺势上前道:“皇上,该启程了。” 殷岃“嗯”了一声,朝周窈窈道:“你先回寝殿,等朕回来再说。” 周窈窈猛地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酒意,眼尾茵出一点浅浅的绯色,比平日多了几分惑人之意:“不要!” 她大着胆子来这里,就是要阻止他离开,阻挡他受伤! “放肆。”殷岃板起脸:“居然敢抗旨不尊。” 周窈窈咬了咬唇,因为他的话有些退缩,但酒意上头,她的勇气比平日足了很多。 她扬起小脸,语带哀求:“皇上,晚几天走不行吗?” 女子鸦羽般的睫毛微颤,眼珠子略微迟缓地转了转:“臣妾,臣妾要过生辰了。” “生辰?”殷岃蹙眉。 顺德提高了声音:“婕妤放心,奴才一定命人给您安排好寿宴,但皇上拟定的日子不可随意更改,婕妤还是快些退下吧。” 周窈窈假装听不见,亮晶晶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皇上,您就多留两日,陪陪臣妾吧。”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上手去拽殷岃的衣角。 可她身子摇摇晃晃,脚下也站不稳,衣角没拽上,反而跌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皇上,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她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话,想要站直身子,可腰间的双臂却如铁块一般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 “皇上?” 男人的怀抱火热,在夏日的夜晚更是烫地撩人,周窈窈不敢拿眼神去瞧他,只能徒劳地挣扎着,却寻不到钻出来的机会。 淡淡的馨香浮在鼻尖,殷岃微微愣神,随即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周窈窈?” “嗯?嗯!”许久没人唤自己姓名,周窈窈差点没意识到是在唤自己,不过她很快大声答道:“臣妾在这呢。” 两人的距离太近,她开口时,唇齿间的酒气弥漫出来,喷到殷岃脸上,似乎也快把他熏醉了。 “朕可以暂缓行程。”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还不等周窈窈反应过来,便吩咐顺德:“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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