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这条路好像走不通,只能另辟蹊径。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只要去了后院,他就直接说这份贺礼有县令大人的授意,想必梁源一定会收下。 然而—— 梁源肃然而立,淡声道:“我与曹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况且我也不会收任何人的贺礼,你还是赶紧带着东西离开吧。” 曹佑急眼了,语带不悦:“这些可都是我家老爷亲自挑选的贺礼,你不要……”不识相! 有人看不过眼,扯着嗓子道:“人童生老爷都说了,谁的礼也不收,你这孩子咋这么缺心眼呢。” 曹佑循声望去,一口牙都快掉光的老太太虎着脸,颇有种凶巴巴的气势:“……” 还真是老糊涂了,她就不怕得罪曹家? 殊不知这老太太上了年纪,有时候脑袋不太清醒,又心直口快,想说啥说啥,压根不怕得罪人。 之前酸里酸气的婶子盯着贺礼看了许久,就这一堆起码值几十两银子,可把她羡慕嫉妒坏了。 酸梁源这个十一岁的童生,又酸贺礼,揣着手阴阳怪气:“就是啊,后生你赶紧走吧,没听见人童生老爷说不要么。” 曹佑急得满头汗,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贺礼是县令大人授意送来的,貌似是为了向被他除族的儿子示好,只得灰溜溜离开。 回到曹家,直奔曹康的屋。 曹佑屏住呼吸走近,快要被来自曹康身上的腥臭味熏死,费好大力气才稳住声线:“梁源他不肯要。” 曹康靠在床头昏昏欲睡,一听这话勉强打起精神:“什么?” 曹佑蠕动嘴唇,把姿态放到最低,惶惶恐恐,生怕惹怒曹康:“我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收,还说谁的礼都不收。” 谁的礼都不收,那曹家的被拒了也在情理之中。 曹康眼珠子转了转,一招手:“你去把这事儿告诉县令大人。” 曹佑硬着头皮答应了,快步走出房间,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边走边低声怒骂:“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都得了脏病,出气多进气少了,还一个劲的折腾人。” 事情要从去年曹安离世说起。 打从曹安死后,曹家嫡支就没了继承人,曹康不想便宜了旁支,偏生曹夫人生曹安时伤了身子,无法再有身孕,于是曹康一口气纳了好几个通房妾室,不分昼夜地发展造人大业。 谁知其中一个妾室不安分,与曹家的一个管事勾搭上了,那管事常去青楼或是暗门子找乐子,长此以往就得了脏病。 妾室被传染而不自知,又把病传染给了曹康。 曹康在察觉到不对后看了好些大夫,可都不管用,据说那隐秘之地已经发烂发臭了。 儿子没造出来,反倒把自己的小命快要造没了。 眼瞧着自个儿要不行了,曹康为了保住家中产业,只能捏着鼻子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就是曹佑。 这些天,曹康拖着病体带曹佑熟悉曹家的生意,大有把他当少东家培养的架势。 可是曹佑仍不敢松懈,生怕被人捉了错处,丢失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曹佑匆匆赶去梁家,向梁守海说明缘由。 曹佑说话时一直偷瞟梁守海,就在他说梁源拒收贺礼的那一刻,梁守海的神色陡然阴沉下来,吓得他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本官知道了。”梁守海捏着交椅的扶手,手背的青筋条条绽起,叹息一声,似十分无奈,“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犟脾气,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心里清楚着呢。” 曹佑暗自腹诽,当时梁源只是个傻子,他能懂啥,表面还得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公子一表人才,都是大人您教导有方。” 梁守海敛了笑,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出声道:“你先回去吧。” 曹佑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出去了。 出府的路上遇到了云秀,曹佑知道梁守海有一妾室,忙垂着头让到一旁。 云秀一眼瞥过去,待走出一段路,问身边的丫鬟:“都办妥当了?” 丫鬟点头:“夫人放心吧,陈勇已经答应了。” 云秀满意一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梁源的下场了。 梁守海不是心思动摇,想接回梁源,甚至还让曹家送礼过去么,倘若梁源臭名昭著,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 且说曹佑离开杨河点心铺,客人们自觉没戏看了,全都失望不已,拎着点心各自离去。 苏慧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等赵荷花、刘兰心离开,忿忿关上铺门:“这什么人啊,咱家不收什么贺礼,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梁源把小挎包挂在墙边,倒了口水喝:“我猜曹康应该得了什么病。” 苏慧兰刷锅的动作一顿,丝瓜瓤就这么握在手里:“得病?” 梁源就把曹康的异样说给她听,一手捧碗一手摸着下巴:“曹安死了,曹佑应该只是宗族旁支,曹康八成是看我这两次考得不错,担心我一旦得势,日后会找机会对付曹家,这才让曹佑巴巴地过来送礼。” 苏慧兰把丝瓜瓤搭在锅边,一拍手:“我懂了,他这是想化干戈为玉帛!” 梁源:“不错。” “做梦呢这是,当初那什么曹安一直针对源哥儿,又陷害咱家铺子的点心有毒,满肚子坏水,要不是源哥儿聪慧,早就中了圈套,不原谅!绝对不原谅!” 梁源笑笑,又倒了一碗水:“自然。” “好了咱不提那些晦气的了,今儿是你的生辰,昨天的肉和排骨还剩一半,娘又添了几个菜,你将就着吃。” 梁源跟过去,看碗柜里有哪些食材,看完不由咂舌:“娘咱们以后可不能这么吃。” 大鱼大肉的,花的都是银子。 苏慧兰坐在灶塘前,橙红的火苗瞬间燃起,舔舐着引火的那团稻草。 她把稻草丢进灶塘:“知道了知道了,昨儿是因为源哥儿考上了童生,今儿又是源哥儿的生辰,两天恰好碰一块儿了,双喜临门,娘没忍住买得多了些。” 梁源唔了一声:“今晚先生布置的课业不多,娘我帮你择菜。” 苏慧兰歪着身子探出头,就见梁源已经拿着簸箕出门去了,也没出言制止。 等灶火烧得差不多了,又去锅上把切好的菜倒进锅里,一边注意火候,一边握着锅铲翻炒,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曲儿。 炊烟从烟囱里飘出,袅袅升腾,裹挟着浓郁的饭菜香气,飞向天边。 正式开饭前,梁源去前头拿了两块没卖完的点心,白糯糯的,卖相很好看。 梁源把它们叠在一起,又拿了根快要燃尽的蜡烛,点亮。 迎上苏慧兰疑惑的目光,梁源眸底漾起笑痕,倒映着豆大的烛火:“我在书上看,生辰这天在点心前面点亮蜡烛,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苏慧兰闻言催促道:“那赶紧的,要不娘再点一根,就可以实现两个愿望了。” 梁源忍俊不禁,缓缓闭上眼,在心里许愿。 愿他和娘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以及所有努力都能得到回报。
第31章 许完愿,梁源灭了蜡烛,递给他娘一块点心:“多一人分享,愿望成真的可能性更大些。” 苏慧兰将信将疑:“当真?” 梁源颔首:“自然是真的。” 犹记得那时他还在孤儿院里,每当大家生日这一天,院长都会买一个小蛋糕。 孤儿院的条件只能说勉强温饱,其他孩子都眼巴巴看着蛋糕,暗戳戳咽口水。 院长就想出这个办法,让每个小朋友都能尝到蛋糕。 当时的梁源信以为真,直到长大了才明白院长是想让他们学会分享。 苏慧兰心想也是,遂接过吃了起来。 两指宽的点心,梁源两三口就吃完了,搓去指腹上的碎屑,执箸开饭。 像往常一样帮苏慧兰收拾妥当,梁源回屋完成季先生布置的课业。 中途苏慧兰送来一碗温水:“早点睡,熬太晚对身体不好,明儿也没精神听课。” 梁源温声应好,待写完了课业,已至戌时初。 看了眼天色,梁源又铺开宣纸,练了几张大字。 书法这东西,几日不练就会变得生疏,故而梁源每日都会练字,从未间断。 练完大字,到了和苏慧兰约定好的睡觉时间。 梁源灭了油灯,带着书本进入自习室。 府试的竞争者是凤阳府所有通过县试的考生,院试则是和整个省城所有的童生竞争那几个名额,难度加倍。 许多人终其一生,考到双鬓斑白也不一定能考上秀才。 梁源目标明确,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 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准备院试了。 自习室内亮若白昼,梁源低垂着眼帘,执笔悬腕书写文章,面容认真而专注。 亥时入睡,卯时起身,做完锻炼再吃早饭,然后奔赴私塾。 今日来得有些早,课室内只有零散几人,各自做着手上的事,十分安静。 梁源刚掏出书本,窗户“咯吱”一声打开,抬眼一瞧,来人竟是唐胤。 梁源略感意外:“来这么早?” 他记得唐胤素来喜欢卡点到私塾。 “这不是早点来读书么。”唐胤胳膊肘撑在窗台上,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我有事问你。” 梁源放下书,凑上前去。 唐胤挤眉弄眼:“昨天下午曹家去你家送礼了?” 梁源神色不改:“确有此事,不过我拒了。” 唐胤扬了扬下巴,懒洋洋说道:“一大早我就听家里的小厮议论此事,依我看呐,这曹康还没蠢到家,可惜活不久了。”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老百姓吃瓜看热闹的喜好可从未变过。 梁源早有预料,半点惊讶也无,又追问:“他怎么了?” 唐胤答得隐晦:“只能说有其子必有其父。” 梁源顿口无言:“马那什么不是当时就没了么?” 八卦小达人唐胤将从他爹那里偷听来的二道消息告诉梁源。 上次的腥臭味有了解答,梁源表情复杂,沉默半晌吐出一句:“所以咱们一定要洁身自好。” 作为古代土著,唐胤并不存在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更遑论洁身自好了。 可自从他见识过曹家父子在女色上的放浪,思想就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可是要考科举的男人,绝不能被女色绊住脚。 洁身自好,从我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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