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源绞尽脑汁,思考措辞。 思考失败。 梁源垂首认错:“先生我错了,我一定改。” 季先生将宣纸还给梁源,到底是他看好的学生,语气稍微温和了些:“读书之余,练字也要抓起来,你的字......着实不怎么样。” 注意力都在梁源这边的学生们齐声哄笑。 梁源胸口中了一箭,臊得耳根子都红了,强装淡定:“学生一定强加练习。” 季先生颔首:“若实在艰难,可让方东指点一二。” 梁源和方东两两对视,梁源率先释放善意,弯眼微笑:“学生知道了。” 一切向学霸学习,努力向学霸靠拢。 方东是个有点高冷内敛的小少年,只点头示意,继续做手上的事情。 季先生知道少年人脸皮薄,也就放过了梁源,带着书本离开丙班。 梁源狠狠松了一口气,吐气声略重,唐胤恰好捕捉到,笑得趴在桌案上,快要岔气。 梁源郁闷。 梁源不想说话。 好在唐胤也不是完全不知人情世故的,笑了一会儿就停下了,转而安慰起梁源:“我一开始写得比你还丑,我爹说跟乌龟爬一样,现在不也好多了。” 唐胤哥俩好似的,拍拍梁源的肩膀:“放心吧,只要你勤加练习,一定会有所进步的。再说了,先生不是让你去请教方东么。” 梁源含糊应下,只说先练练。 方东一看就是有远大抱负的,学霸都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用,不到万不得已,梁源想他还是不去打扰学霸学习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梁源出了私塾,正打算去找苏二石,却在门口看到了苏慧兰。 梁源眸光一亮,几步上前:“娘!” 苏慧兰上来就塞给他两个包子:“学了一天,饿了吧,娘一直揣在怀里捂着,还热着呢。” 包子皮薄馅大,梁源咬一口,发现是肉馅儿的,满口生香:“谢谢娘,对了,娘您怎么来了?” “上午我在家里试了试你那个点心方子,还真给娘做出来了,这不想着早点把方子送去铺子上,顺便来接源哥儿回家。” 梁源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上辈子他是个孤儿,没体会过父慈母爱,穿书后虽然有个渣爹,可娘对他是真的好。 梁源心有所感,面上难免带出来一点。 苏慧兰见梁源孺慕地看着自个儿,心中欢喜,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 梁源吃完一个包子,硬是把剩下那个给了苏慧兰:“娘我要是再吃一个,回去就没肚子吃晚饭了,你吃吧。” 苏慧兰无法,只得吃了。 两人往牛车那边去,路过书斋时,梁源买了一套字帖。 他握笔的姿势没问题,只是下笔不如苦练多年的人那般,行云流水,笔走龙蛇。 梁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照着字帖练。 照着临摹,多写多练,肯定会有进步。 梁源暗暗握拳,给自己打气。 回到家已经傍晚时分,天色朦胧黑。 苏慧兰把昨晚没吃完的肉热了一下,又烧了一锅菜汤。 吃完后梁源要帮忙收拾桌子,被苏慧兰撵回屋里去了:“就几个碗,娘很快就收拾好了,你忙你的去。” 梁源回屋点了油灯,就着油灯散发出的微弱光亮,闷头练字。 练了一个时辰,略有成效,只是梁源觉得手腕快不是自己的了。 这时苏慧兰过来敲门:“时候不早了,源哥儿早点睡,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明天再练。” 梁源想也是,老在油灯底下看书写字,对眼睛也不好。 上辈子他轻微近视,就是因为高中在宿舍里打着手电筒学习。 古代可没有眼镜,若是近视了可一点法子都没有。 到时候五十米外人畜不分,麻烦可不小。 梁源扬声:“知道了,娘您也早点睡。” 熄灯上床,支起耳朵听动静。 估摸着苏慧兰睡下了,梁源探出一只爪子,按在字帖上,心神一动,来到自习室。 自习室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自然光,安静又没人打扰,可是学习的最佳场所。 梁源将笔墨纸砚摆好,吭哧吭哧磨好了墨,继续练字。 好在他心中自带一杆标尺,知道凡事过犹不及,顾此失彼反而不美。 为了明天能有绝佳的状态,还是得早点休息。 梁源又练了一个时辰,字迹已略显锋利棱角。 拿远了欣赏一番,还算满意,就出了自习室,安然入睡。 ...... 五日后,结束了一天的课业,梁源收拾书本准备回家。 唐胤在一旁拖长了嗓音,哀嚎:“怎么又要背书,为什么又要背书,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背书!” 梁源嘴角抽了抽,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除非你想被先生打手板。” 唐胤脑海中浮现起季先生手持戒尺,啪啪啪打得他手心肿成包子的场景,立刻打了个寒颤,讷讷道:“我背,我背还不行么。” 梁源喂给他一颗甜枣:“才几百字的文章,你若是一字不错背出来,先生可是有奖励的。” 是的没错,季先生作为一方名师,深谙奖励式教育的重要性,在私塾成立之初就定了下相应的奖励规则。 一次不错地背出文章,集满十次者,奖励毛笔一支。 月度考核中成绩优异者,奖励砚台一方。 如此这般,大大提升了学生们的积极性。 当然了,也有像唐胤这样的老油条,躺平摆烂,只求不被罚。 唐胤气哼哼:“我可不是你,一篇文章读两遍就背出来了。” 梁源但笑不语,背上小挎包就要离开。 却被方东叫住了:“梁源,你这几日字练得如何了?” 梁源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唐胤从他桌肚里掏出练字专用的宣纸:“有进步,进步还不小。” 梁源轻咳一声,这可是他每天狂练两个时辰,手腕都要写断了的结果。 方东接过宣纸,细细察看,边点头边说:“唐兄说得不错,的确有进步。” 方东都这般说了,证明他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梁源嘴角不禁上扬,正要拿回宣纸,又听方东道:“只是在某些方面略有不足,梁弟何时有空?” 梁源心得意会,看了眼天色:“眼下正有空闲,还请方兄指点一二。” 方东连称不敢当。 两人并排坐下,方东悬腕执笔,左手轻拢宽袖,一边说着注意点,一边落下笔来。 方东不愧是季先生亲自点名过的,他的字有颜精柳骨,遒劲而不失秀美。 梁源自觉不如,连声赞叹。 方东始终浅笑,不缓不急地放下毛笔:“梁弟执笔悬臂没有问题,只是在腕力方面有所欠缺。” 梁源正要回答,门口传来一声嗤笑。 “方东你不知道吧,梁源以前可是个痴儿,活了十来年估计连毛笔都没拿过,你跟他说什么腕力,他听得懂么?” 梁源循声望去,一身着蓝袍的少年人正满脸讥诮地看着自己。
第7章 来人梁源认得,也是丙班的学生,名叫曹安。 几次面对面撞上,梁源总能得到对方轻蔑的一眼。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富商之子看不起农家子,现在曹安说出这话来,梁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梁源眉宇间的轻松笑意顷刻间散得无影无踪,轻描淡写道:“康浦及冠之年尚且懵懂如稚子,而立之年却已名满天下。学而不已,阖棺乃止,只要怀有向学之心,年近四十犹未晚矣。” 康浦是前朝大儒,及冠之前心智不全,二十有一这一年恢复清明,不惑之年成为帝师。 梁源不敢说自己能像康浦那般,拥有爽文男主一样的人生,却不妨碍他拿康浦作比。 曹安心中冷笑连连,不愧是蛇蝎毒妇之子:“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你以前就是这么欺负梁盛的吗?” 曹安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梁源,是和他爹去县令大人的府上。 梁源正蹲在草丛里斗蛐蛐儿,头上顶着草屑,一边拍手一边嚷嚷,形容癫狂,毫无县令之子的铮铮风骨。 他虽是富商之子,父亲却与县令大人交好,本人也和梁盛关系甚笃。 梁源明明是个傻子,却占着嫡子的身份,梁盛虽是庶子,小小年纪就已显露出过人才智,却不得不向梁源伏小做低。 因此曹安一直对梁源很不满。 前段时间他从梁盛口中得知梁源因陷害与他,被县令大人除族了,不由替梁盛感到高兴。 却不曾想,梁源竟然不傻了,还开始读书了。 眼看着梁源在短短数日内,与丙班的学生打成一片,更是和唐胤、方东结下交情,曹安坐不住了,故而说出刚才那番话。 曹安心底阴暗地想着,若是大家知道梁源生来痴傻,还会不会继续与他来往。 原来是为梁盛鸣不平啊,梁源轻扯嘴角:“你方才都说了,我以前是个痴儿,又如何欺负一个与我同岁的正常人呢?” 曹安一时语结,强词夺理:“你仗着自己嫡子的身份欺负梁盛,也不是没可能。” 梁源只笑笑不说话,奚落之意溢于言表。 曹安本就是个冲动易怒的性子,当时就炸了,几步冲到梁源跟前,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人。 原本沉默不语的方东急忙上前一步,面上罕见地显露厉色:“曹安,私塾不许起内讧,你想被先生罚吗?” 曹安显然是对季先生有所顾忌的,恶狠狠瞪了梁源一眼,收起拳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课室内重归寂静。 梁源感激一笑:“多谢方兄。” 方东摇头:“不必,咱们继续吧。” 梁源自是应承下来。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曹安那番话,梁源更没有解释的打算。 既然曹安知道他原先的一切,且先入为主认为他是那个坏人,这件事早晚会传遍整个私塾。 梁源能捂住一个人的嘴,却不能捂住所有人的。 不论是他还是原主,都行得正坐得端,是非对错,端看旁人如何理解了。 等方东指点完,天已经朦胧黑了。 梁源暗道不好,匆忙与方东道别,拿起挎包拔腿就跑。 他只顾着请教练字,却忘了苏二石在老地方等着。 梁源火急火燎地往前跑,路过包子摊,一个紧急刹车,买了几个包子,继续一路狂奔。 “对不住二爷爷,我来迟了!”梁源看到苏二石一个人等在那里,心中愧疚更甚,连连道歉,把包子往他怀里塞,“这是我路上买的,您多少吃两个,垫垫肚子。” 苏二石见梁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拍了拍他的背,举起包子憨笑,没有推辞。 梁源抹了把脸,气息不稳:“实在对不住,二爷爷我跟您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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