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石摆摆手,农闲的日子里,他除了每日赶牛车往返村镇之间,也没有旁的事。 既然答应了苏慧兰,每天捎梁源去镇上,他就得言而有信,不存在等得不耐烦一说。 皎皎月色下,两人一牛往福水村而去。 梁源刚跳下牛车,一眼就瞧见站在门口的苏慧兰,忙跑上前说明缘由。 苏慧兰佯怒,打了梁源一下,又招呼苏二石:“二石叔要不你就在我家吃,大晚上的也省得回去再弄。” 苏二石无妻无儿,在苏大石家旁边盖了间小屋,一个人住。 也是因为梁源的缘故,他才这么晚回来,多少得表示一下。 苏二石“啊啊”几声,都没下牛车,一甩鞭子就跑了。 苏慧兰哭笑不得,转身进了院子里。 饭菜温在锅里,还是热的,盛起来就能吃。 苏慧兰今晚做了咸菜炒肉末,上次剩下的一点肉,切碎了混进咸菜里面一起炒。 梁源和苏慧兰一人手里拿一个馒头,馒头对半切,中间夹了咸菜肉末。 一口馒头一口粥,吃起来贼香。 梁源中午只吃了一块饼,肚子老早就咕咕叫了,一口气喝了一大碗粥,外加两个拳头大的馒头。 苏慧兰看在眼里,见他还想再吃第三个,赶紧端走馒头:“不能再吃了,吃多了晚上睡不好觉。” 梁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嗝。 “诶呦你看看你,下次可不能吃这么多了。” 幸好院子里光线昏暗,苏慧兰看不到梁源因为吃太多,微微发红的脸。 梁源抿唇,点头。 吃完饭,苏慧兰收拾碗筷,突然说:“源哥儿,要不咱们搬去镇上吧。” 梁源一怔:“怎么要搬去镇上,这里挺好的。” 苏慧兰也是突发奇想,这些天源哥儿去镇上读书,早出晚归的,她都看在眼里。 读书本就辛苦,再来回颠簸,岂不更雪上加霜? 万一遇到什么事儿,回来晚了,摸黑走夜路不说,还要耽搁二石叔。 正好点心铺子后面有两间屋,她和源哥儿一人一间,原本住在铺子上的那两个妇人就白天看铺子,晚上回自己家去。 就算苏慧兰不说,梁源也能猜到原因。 可读书开支本就不小,若是搬去镇上,就没地方种菜养鸡,干什么都要花钱。 嗐,没办法,他就是个守财奴。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存下的钱足够在寸土寸金的京市付个首付了。 思绪流转,梁源帮着苏慧兰把小碗叠大碗,放去厨房又折回来,走到他娘跟前,仰头:“娘,今晚是意外......” 苏慧兰知道源哥儿的顾虑,轻叹一口气:“娘忘了告诉你,新的点心做出来,卖得很好,所以源哥儿不必担心银钱问题。” 梁源双眼一亮:“真的?” 苏慧兰好笑不已,比划了个数字:“前天一天就卖出了这个数。” “八两?”梁源惊呼,随后垂眼看脚尖,“那、那咱们搬去镇上,也不是不行。” 苏慧兰被儿子的小模样逗得前仰后合,大笑出声。 黄翠黄刚洗完脚,准备上床,听到动静啧啧感叹:“自从源哥儿回来,慧兰整个人都有人气了。” 去年到接回梁源这期间,苏慧兰仿佛行尸走肉,隔壁从早到晚都没个声响。 哪像现在,那笑声三里外都能听到。 苏昆磕了磕烟杆,咳了一声:“儿子有出息。” 黄翠花一巴掌呼他后背上,疼得苏昆龇牙咧嘴:“咋,你嫌我给你生的儿子没出息?” 苏昆后背发凉,赶忙铿锵有力地说:“我儿子三岁就能下河淌水,五岁就能上树捉鸟,谁敢说他们没出息,我就跟谁急!” 黄翠花:“......个憨子,睡觉!” ...... 既已决定搬去镇上,苏慧兰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给苏二石的车费是十天一结,还剩三天,差不多正好两三天就能搬过去了。 点心方子给家里赚了钱,梁源心里快活,一路上脚步雀跃,就差哼着曲儿了。 唐胤今儿来得早,趴在桌上补觉,一抬头就瞅见梁源红光满面,好奇地凑过来:“遇到啥好事了,给我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梁源先是擦了擦桌案,才从小挎包里拿出昨天季先生布置的课业:“后天我要搬到镇上来住了。” 唐胤立刻来了精神:“那敢情好啊,我爹不让我乱跑,要是你搬到镇上,几步远就能到了,到时候我找你玩,你到我家来也成!” 梁源慨然允诺,如果他爹娘同意的话:“还有,十日后就是月度考核了。” 唐胤愣住:“所以?” 梁源摊手:“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就算不能升入乙班,如果考得好,也是有奖励的。 来自季先生的奖励诶,谁不想要。 唐胤脸埋在桌案上,滚来滚去,痛苦哀嚎:“完了完了,我书还没背完呢。” 其实唐胤脑子很聪明,就是不想下功夫苦学,还是个拖延症晚期,最爱考前突击,临时抱佛脚。 梁源点到为止,递给他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把书本摊开,背书去了。 有梁源这样一个刻苦学习的学霸在旁边作衬托,唐胤也不好意思摆烂了,掏出书慢吞吞地背起来。 季先生在朗朗书声中走进教室,环视一圈,脸上浮现欣慰的神色。 甲班和乙班不用他担心,丙班有个别学生不是省油的灯,最喜惹是生非。 他对那些只来镀一层金,不走仕途的学生要求不高,安分一点,不要影响别人读书就行。 季先生在走道转了两圈,掐着时间,一敲戒尺:“好了,把昨日的课业交上来,然后抽查背书。” 两天后,苏慧兰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坐着牛车来到镇上。 梁源趁中午休息的时间,跑回家看了一眼。 铺子后头的两间屋已经收拾干净了,衣物也都整齐放好,苏慧兰还特地在靠窗的位置放了张桌子,专门给梁源读书写字用。 梁源非常满意,蹬蹬跑到苏慧兰跟前:“娘您真好,那桌子我可喜欢了。” 苏慧兰盛了一碗饭,笑睨了梁源一眼:“源哥儿喜欢就好,娘的一番心思才没有白费。” 梁源嗯嗯点头,在家里吃完了饭,准备回私塾:“对了娘,明天开始我带饭去私塾吃吧,有专门的热菜的地方,中午我热一下就行。” 这样来回跑,浪费不少时间呢。 “行,那明天早上娘做好了饭,你带去私塾。” 帮着苏慧兰把碗筷收拾了,梁源用湿布擦了擦嘴,回私塾继续上课。 刚一脚踏进丙班,恰好迎面碰见曹安。 曹安正跟人谈笑,余光扫到梁源,脸色骤然沉下来,冷哼一声,在路过梁源的时候,肩膀重重撞了上来。 曹安十五岁,而梁源十岁,个头上差了不少,被他这么一撞,踉跄两步,后背撞到木门上。 连忙站稳,却听到“哧”一声。 梁源若有所觉,转头看后腰的位置,衣裳挂在了门板的钉子上,撕开好大一个口子。 再看曹安,已经走出老远。 梁源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回了座位上。 课室里目睹这一切的学生俱都面露同情,却没一个站出来替梁源说话的。 比起一个没有根基背景的农家子,他们更不敢招惹家中和县令交好的曹安。 原以为这样的刁难已经是极限了。 次日正午,梁源去热菜,一揭开饭盒,入目是夹杂着碎石子儿的泥灰。
第8章 虽不是什么玉石珍馐,却是苏慧兰天没亮就起来做的。 好好的饭菜就这么被糟蹋了,梁源气得手都在抖。 他抬眸去寻找始作俑者的身影。 曹安似乎正等着这一刻,见梁源怒目而视,反而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是明目张胆的针对。 梁源反倒冷静下来了,沉默着放下饭盒,去私塾外边买了个饼子。 想象中梁源暴怒的场景没有出现,曹安嗤了声,好没意思,又与同伴说笑起来。 几文钱的饼子肯定不如他娘做的家常饭菜好吃,又干又硬,要就着水才能咽下去。 等唐胤吃完了家中仆人送来的饭菜,哼着曲儿回来,梁源恰好吃完最后一口。 唐胤抓耳朵,好生奇怪:“你不是带了午饭吗,怎么吃的饼子?” 梁源目光落在书页上,睫毛低垂着,侧脸安静而俊秀:“没吃饱,就又买了一块。” 唐胤不曾多想,也跟着拿出书本,摇头晃脑地背起来。 不一会儿,季先生过来上课。 梁源摊开用粗线装订的笔记本,一边听课一边记笔记,休息时凭窗眺望,放松双眼。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除了曹安那群人,谁也不知道中午时发生了什么,梁源也没跟任何人说。 次日,梁源照常带着饭盒来到私塾,将其放进桌肚。 先练了一篇大字,又参照先前季先生发的文章,拟写了一篇。 写完后略作修缮,恰好辰时二刻。 季先生一手捧书,已经开讲,门口传来喧嚷声。 季先生面色一沉,厉声喝道:“曹安!” 曹安敛起笑,站得笔直:“先生对不住,早上起迟了。” 他身后几人连声附和,理由皆是起迟了。 季先生黑着脸,戒尺一指门口:“你们几个,去外面站着。” 这几人都是走县令的门路进来的,季先生碍于梁守海的面子不好拒绝,却不代表他能容忍这些人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曹安等人二话不说,去外面贴墙排排站了。 梁源右手执笔,扫了曹安一眼。 对方似有所觉,咧嘴一笑,眼神不善,让梁源想起福水村那只见人就咬的疯犬。 只是那只疯犬的下场不太好,在他搬来镇上的前一天,被人乱棍打死了。 梁源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继续全神贯注听讲。 很快到了中午,梁源准备去热菜。 本已经跑出去找仆人拿饭的唐胤突然从窗户口探个头进来,招手:“源哥儿,快出来!” 梁源应声而出,连饭盒都没来得及放回桌肚里。 梁源一路被唐胤拉着,坐在葡萄架下:“怎么了?” 唐胤揭开食盒,将五道菜放到石桌上:“今天家里做得有点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吧。” 唐胤家中是开酒楼的,家境殷实,平日里的吃喝用度在丙班都属上等。 五道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只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梁源却摇摇头:“我那边有准备午饭的。” “你那个还要再去热一下,多费事啊,现成的不吃......” “你在干什么?” 一声厉喝打断唐胤的劝说,只见季先生负手立于丙班门口,背着他二人看不清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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