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源一抚掌:“甚好。” 能和学霸一起交流,梁源求之不得。 唐胤双手抱胸,一脸抵触:“我反对!” “反对无效。”梁源睨了他一眼,“难道你想考倒数第一,挨板子不成?” 好朋友,就该共同进步的嘛。 唐胤虽不情愿,还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埋首写起了文章。 口中嘀嘀咕咕,活像个唠叨的小老头:“读书苦,读书累,读书哗哗掉眼泪......” 梁源与方东啼笑皆非,一致摇了摇头。 傍晚放课后,梁源吃过晚饭,径自回了屋。 苏慧兰知晓明日源哥儿有月度考核,连做事都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梁源学习,更不会到梁源的屋里了。 所以梁源压根不担心被他娘看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在呼呼大睡,一头扎进自习室。 面前摆放着厚厚一摞书,都是明日的考核中可能会考到的。 梁源揉了揉额角,摒弃杂乱的心思,拿起最上面一本,埋头苦背起来。 一摞书背完,就耗费了一个半时辰。 梁源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眶,阖目养神片刻,开始磨墨,拟写文章。 读书科举的确不是一件易事,甚至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还要艰难很多。 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最后是进士,越往上考,遇到的越是精英中的精英,难度自然也就越来越大。 梁源不是世家勋贵子弟,没有优良的教育资源,他只是一农家子,若想出人头地,只有加倍努力。 所以梁源从不躲懒,抓紧一切的时间读书学习。 梁源手不停挥,连作五首诗,三篇文章。 完成后又用鹅毛制成的简易鹅毛笔,蘸取红色染料,在上面做批注,逐字逐句地修缮。 梁源习惯用红笔作订正修改,古代自然是没那个条件的,思来想去,就用红色染料做了替代。 修缮完之后,梁源又通篇研读了一遍,果然比初稿要精细很多。 梁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展僵直酸痛的身体肌肉。 距离他进入自习室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梁源不打算再继续下去,带着书本出去了。 已是深夜,梁源口渴得厉害,起身找水喝。 初夏时节,凉水灌进肚子里,既解渴又散热。 苏慧兰听到动静出来:“源哥儿?” 周遭光线昏暗,梁源擦了擦嘴,轻声道:“娘,刚才有点渴,出来喝口水。” 苏慧兰拢了拢头发:“已经是亥时了,赶紧睡吧,明儿还有考试呢。” 梁源嗯嗯点头,放下茶碗:“准备睡了,娘您也早点睡。” 如今铺子生意大好,那两个妇人忙不过来,苏慧兰帮着忙进忙出,肯定是累的。 苏慧兰挥了挥手:“娘刚才眯了一会儿,你先回屋,娘锁门。” 这一片有不少野猫,最喜欢爬墙跑到人家里找吃的,苏慧兰一般到了晚上,都会把厨房锁起来。 梁源打着哈欠回屋,倒头就睡。 ...... 翌日,月度考核正式开始。 如同现代考试那般,每人一张桌子,不允许二人共用一张。 季先生将试题发下去,站在课室最前方的台阶上,一双眼如同探照灯,从下面的学生身上扫过。 被扫到的学生后背紧绷,坐得更直,垂首作专注状。 梁源个头不高,坐在第一排。 前世他早就习惯了教室前后两个监考老师,以及墙角上二十四小时工作的摄像头,若不是那一身醒目的赭衣,梁源还真能将季先生忽视个彻底。 考试分两场,各一个时辰。 梁源作为应试教育下的合格品,该读题就读题,该下笔就下笔,全程古井无波。 第一场考试结束,季先生将试题收上去,诸人修整一刻钟,返回课室,继续第二场。 季先生这次坐着监考,手边一杯清茶,惬意地看着书。 上头一放松,底下就有人开始做小动作。 季先生接连逮住两个,当场收了试题,撵出课室,等考核结束再作惩治。 梁源收回视线,再次投入到答题当中。 时间一到,季先生就将试题收回,托在掌中离开了。 众人或哀嚎或淡定,情状不一。 曹安直奔梁源而来,一脸嘚瑟:“你完了,等着学狗叫吧!” 梁源捏了捏袖口:“考核结果尚未可知,曹兄便如此笃定?” 曹安一扬下巴:“那当然......算了不跟你说了,你等着兑现赌约便是。” 曹安一番含糊其辞,又快步离去。 梁源不慌不忙收拾桌案,拿上饭盒,热菜去了。 ...... 两日后,季先生捧着一沓试题,信步走进课室。 原本谈笑风生的学生们齐齐噤声,回到各自座位上,正襟危坐。 季先生将批阅好的试题分发下去,咳嗽一声:“这次的考核结果出来了。” 众人屏息凝神。 “在座绝大多数都是有进步的,稍后我会将红榜张贴出来,诸位自行查看。” 说完,开始讲课。 大家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完课,季先生前脚刚走,便直奔墙上张贴的红榜而去。 梁源挤不进去,就由唐胤代劳。 “哎,第一名又是方东,真气煞人也!” “不错不错,进步了三个名次。” “哈哈哈哈哈曹安你考了十九名!”唐胤指着红榜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已知,丙班共有二十名学生。 人群外围,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曹安面色骤变,撞开人墙挤到最前面,死死盯着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 唐胤撇嘴,从后往前,寻找梁源的名字:“怎么不可能,你不是一直都吊在最后面吗?看来源哥儿赢定了!” 梁源紧张地抿着唇,手心都汗湿了,目光顺着唐胤的手指移动。 “啊!找到了!”唐胤扭头看向梁源,满脸喜色,“源哥儿你第二名!” 心里的大石头倏然落地,梁源狠狠松了口气。 饶是他向来镇定,眼角眉梢也浮现出三分喜色。 那边曹安处于难以置信之中,失态地抓着同伴:“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季先生一定是弄错了!” 唐胤嗤笑:“怎么不可能,你什么水平大家都知道,季先生素来公正,绝不会弄错的。”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曹安大吼一声,吓人一跳,“我可是......是不是你?” 他一把攥住同伴的衣领,怒目圆瞪:“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同伴涨红着脸,忙不迭摇头:“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梁源心底隐约有了猜测,面上不动声色,上前道:“曹兄,既然你已经输了,打算何时兑现赌约?” 愿赌,就要服输啊。
第10章 曹安瞬间息了声。 他松开同伴,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袖:“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梁源你怎么还当真了。” 梁源被他的厚脸皮给气笑了:“若我输了赌约,曹兄会觉得这是个玩笑吗?” 曹安自然不会。 可他跟梁源怎么能一样,他好歹也是富商之子,梁源如今只是个卑贱的农家子。 唐胤是站在梁源这边的,可不惯着曹安,正要嘲讽一番,身后传来季先生严肃的声音。 “愿赌服输,曹安你既输了赌约,言而无信可不是君子所为。” 曹安想说君子可不会学狗叫,对偏向梁源的季先生也生出了几分怨怼。 而这时,季先生径直走到他面前,眼神审视:“曹安,我且问你,你为何将试题的答案都写错了?” 曹安瞳孔收缩:“什、什么?” 季先生:“两篇文章,你将答案都写反了,前者的答案写到了后者上。还有那三首诗,更是张冠李戴,竟将山水诗写成了送别诗,怀古诗写成了闺怨诗!” “我就问问你,你下笔之前可曾读题?可曾动过脑子?” 季先生目露寒芒,厉喝一声:“还是说你事先让人写好了答案,考核时连试题都不看,闭着眼往上写了?” 学生们一片哗然。 考前找人代笔......那岂不是曹安事先知道考题了? 众人细思极恐,无比诧异。 十数道视线落在身上,曹安如芒刺在背,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但在这件事上,他绝对不会承认的,梗着脖子:“先生我没有,我哪来的本事,能事先知道试题内容?” 季先生冷哼,一甩袖:“我在存放试题的暗格上方放了一根头发,五日前发现头发没了。” 诸人:嘶—— 梁源:哦豁! 小时候他写日记,也喜欢这么干来着。 “不、不是的。”曹安心脏缩成一团,结巴着为自己开脱,“我一开始是写在稿纸上的,后来誊写的时候不小心写错了......” 季先生抬手,制止了他的自辩:“不必多说,今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留你了。” 曹安脸色大变:“先生!” 见他又故技重施,膝盖一弯,扑通跪下,季先生冷眼旁观:“我已经让人通知你爹了,今日他便来带你回去。” 曹安眼前一黑,险些跪不住。 “赌约的事,我也所有耳闻,前头那项惩罚就算了。”季先生轻咳一声,毕竟有碍观瞻,“第二项惩罚,也算兑现了,梁源你觉得如何?” 梁源答应赌约,为的就是让曹安离开私塾。 目的已达成,他自然不会紧咬不放。 故而,梁源抿唇一笑,赧然道:“原本我也正有此意。” 季先生颔首,对梁源的印象再次上升一个度。 说话间,一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大步跨进丙班,手里拎着一根不知从哪顺来的大棒,直奔曹安而来。 “孽障!逆子!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曹安被他爹打得上蹿下跳,涕泗横流,哭着求饶。 梁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任曹安在私塾如何横着走,在老爹跟前,也要站着挨打。 连着锤了二十好几下,曹父气喘吁吁地丢了大棒,满脸羞愧:“曹某教子无方,今日便将小儿带回去。” 季先生淡淡颔首,心中不以为然,曹安混了几个一年,怎么才意识到自己教子无方。 曹父带曹安离开,私塾内又恢复了安静。 季先生沉声道:“曹安这样的,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众人忙应声称是。 等季先生离开,大家纷纷就此事展开议论。 唐胤感叹之余,又觉得畅快:“就为了赢这场赌约,自寻死路,曹安还真是个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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