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捡了一颗放在嘴里,慢慢嚼着,抬头看向谭昭昭,道:“一丁点都不酸。昭昭可是挑错了,要不再试一试?” 先前挑了一颗红彤彤的樱桃,照样酸得很。谭昭昭别开头,无论如何都不再肯吃,她见张九龄吃得面不改色,不由得怀疑他是有了身孕,变得喜吃酸了。 张九龄想了下,道:“还是做成樱桃煎吧。” 谭昭昭道好,说了雪奴上午送樱桃煎来,张九龄愣了下,懊恼道:“对不住,本想让昭昭能尝尝鲜,没曾想倒被雪奴抢了先,是我的倏忽,没能照顾好昭昭。” 谭昭昭无语道:“这有什么先后,我又不是病人,无需照看。” 还未到晚饭时辰,谭昭昭便顺手拖过碟子,取了铜叉去樱桃核。 张九龄望了谭昭昭几眼,垂下眼眸,掩去了眸中的失落。 如她所言那般,她向来坚强自立,将一应吃穿用度安排得妥妥贴贴。他所言的照顾,不过是嘘寒问暖几句罢了。 “昭昭,我来吧。”张九龄接过了谭昭昭手上的活,默默忙碌。 谭昭昭顺道再说了去西郊之事,张九龄先前静静听着,等她说到要在西郊住上一晚时,顿时抬头看向她,眼中流出强烈的不舍。 “昭昭,你不在家,就余下我独自一人。昭昭,你且等等,等我旬休时再陪昭昭前去西郊,此般可好?” 大唐官员除了各种节庆等休假,还有“五荀一日”休假,既当差五日,可以休息一日。 谭昭昭道:“大郎方去衙门当值,还得等上些时日才能歇息。就算歇息,也只有一日的空闲,要赶回长安城,得深更半夜就起身。” 张九龄道:“我年轻力壮,少睡一阵亦无妨。” 谭昭昭一眼横去,道:“以后分开的时日多着呢......”见他紧抿着薄唇,满身满脸的抗拒,她顿时拔高了声音,道:“张大郎,你又生气了?你还敢生气!何来剩下你一人,你若晚上出去吃酒应酬,不归家的时候,我独自在家,可有向你抱怨过?” 张九龄飞快瞄了谭昭昭一眼,心虚地垂下了眼眸,闷闷地道:“原来昭昭气还未消。” 谭昭昭并未生气,只是要借此让张九龄打消跟着她前去的念头。 一来,他入仕为官之后,以后应酬会越来越多。她不可能守在家中苦等,她该有自己的生活,扩大自己的交友圈子。 二来,朝中局势不明,张九龄年轻归年轻,起得太早来回奔波,要是精力不济出了差错,真就得不偿失了。 谭昭昭耐心解释准备买铺面的事情,道:“大郎,你终究是官身,出面恐惹人非议。” 张九龄手上捏着樱桃,沉默片刻后,不情不愿地道:“可。” 谭昭昭松了口气,见他边去核,边吃着,去好核的樱桃,就只有可怜的几颗,一下抬手打了过去:“你也不嫌酸,仔细牙等下连豆腐都咬不动!” 张九龄讪讪笑着,道:“昭昭还是关心我。昭昭,晚上可是做了豆腐,怎地没做笋呢?可是没鲜笋卖了?” 谭昭昭听他絮絮叨叨,嫌弃地起身离开,道:“昨夜吃了笋,今日没了!” 张九龄自知理亏,忙跟了上前,道:“昭昭,晚间吃甚?我在衙门时,早就想着了。午间的饭食不合胃口,我只略微尝了尝。昨夜吃酒,也没好生用过饭。昭昭,我都快两日没吃饱过。昭昭明日不在家,我估计又吃不下饭,唉。” 谭昭昭听他故意卖惨,回头瞄了他一眼,冷笑道:“今朝的饭食,可是被狗吃了?” 张九龄:“.......” 用过晚饭,在院子里走动几步,张九龄就迫不及待拉着谭昭昭回屋歇息。 谭昭昭疑惑地看着天上的繁星,道:“还早呢。” 张九龄半拥着她,含糊道:“不早了,昭昭得早起,我昨夜也未能睡好,得补一阵。” 谭昭昭一想也是,去洗漱了出来,见他已经斜躺在了塌上,只穿着里裤,上身不着寸缕,露出精壮的腰腹。 如今早晚尚有些冷,谭昭昭岂能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面无表情道:“我月事来了。” 张九龄定定盯着她,霎时倒了下去,头埋在被褥里,嘟囔道:“昨夜真是,错过了!” 谭昭昭走上前,踢了踢他,不客气道:“起来让一让。” 张九龄缓缓抬起腿,让谭昭昭进去塌里,抱怨道:“昭昭以前,待我可不会这般厉害。莫非,昭昭是变了心?” 谭昭昭懒得搭理他,滑进被窝,拉起被褥蒙住了头。 身边一阵窸窸窣窣,谭昭昭回头看去,张九龄起身走了出屋。 没一阵,他手上拿着点了熏香的香球,躺在她身边,将香球放在她腹上缓缓滚动。 “昭昭。”张九龄柔声喊她。 小腹温热,松软的被褥香暖扑鼻,谭昭昭舒服地闭上眼,随口应了声。 张九龄道:“昭昭是因着月事来了,心情不好,并非真对我不耐烦,可是这样?” 以前谭昭昭告诉过张九龄,在月事期间她的脾气会不好,让他莫要惹她。 谭昭昭忍着笑,懒洋洋回了声是。 张九龄道:“昭昭答得敷衍,我姑且就信了吧。不过昭昭,你前去西郊,别太辛苦。遇到合适的铺面就买,没寻到就算了,别到处找,累到了自己。” 谭昭昭道好,“不过,张大郎,你关心归关心,可否将手拿开?” 张九龄放在她身前的手一顿,故意挑衅张开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凝脂般的肌肤,引得他呼吸一窒。 谭昭昭呵呵,掐住了他手背的皮,一拧。 张九龄嘶声呼痛:“昭昭下这般重的手,并非月事来了心情欠佳,乃是真嫌弃我了.....昭昭,不行,我得跟你同去。昭昭,嘶.....好凶,罢了,不去就不去.....”
第四十七章 “昭昭, 换洗衣衫可带了?” “昭昭,多带些金叶子。” “昭昭,你身子不便, 少吃些酒。” “昭昭,西郊早晚凉,昆明池水深,走路时小心些, 仔细落水。” “昭昭......” “闭嘴!” 谭昭昭忍无可忍,一把夺回行囊, 用力将张九龄往外推:“快去当值,赚钱养家!” 张九龄扎着手往前走, 不死心扭头看她:“昭昭, 你早些归来。” 谭昭昭推不动, 干脆用头顶, “废话恁多!” 千山牵着马缰, 垂首立在大门处,神色淡定,早已见怪不怪。 既便在韶州府, 张大郎的院子中, 看似男主子当家, 实际话事人是女主子。 张九龄依依不舍上马,骑马一步三回头, 却到底没再去烦扰谭昭昭。 马经过转角,张九龄的面孔,在淡灰的晨曦中渐冷。 当差短短两日, 他已体会到何为艰难。 张柬之对他的看中,张九龄心知肚明因何缘由。 朝中各派斗得厉害, 张九龄着实无意卷入其中。 谭昭昭同他闲聊时说过一句:“只针对人,而非事,早已失去了公允之道。” 你方唱罢我登场罢了。 张九龄认识得更清楚后,虽感到意兴阑珊,到底未曾失望。 谭昭昭或笑,或嗔,一颦一动,连生气时都鲜活。 有她在,来自外乡的他有了归宿。等回到他们的院落,一切的愁绪困顿,通通得到消解,化为无形。 当值的一天,在坊间暮鼓敲响之前,终于结束了。 出了门下省,张九龄在安上门前,同下值的贺知章不期而遇,彼此见礼。 贺知章道:“自上次同子寿庆贺吃过酒,已多日未聚了,子寿如今可还习惯?” 张九龄答道:“尚在熟悉中,季真兄行色匆忙,可是要赶路?” 贺知章笑道:“裴连城邀我一起前去吃酒,子寿可得空,一并前去吧。” 他们几人算得上熟不拘礼,张九龄前去,裴光庭定当欢迎。 张九龄拱手道:“季真兄去即可,替我向连城兄问声好。待到闲暇时,我再置办酒席,同你们一起吃个尽兴。” 贺知章听罢,便未再勉强,同他见礼道别。 张九龄望着贺知章骑马远去的身影,骑马缓慢前行。到了午后时辰,天气转变,开始飘落起了雨丝。 雨时下时停,此时只余些水气。行人伴着暮鼓声,如归巢的鸟儿,朝着一百零八坊奔去。 进了坊门,雨渐渐密起来,巷子弯弯曲曲,灯笼映照着斜雨朦胧。 从院墙内,传出孩童的打闹欢笑,木屐响动,酒饭菜香气飘散。 自家熟悉的大门前,门檐下两盏灯笼,一如既往的亮起。 进了大门,千山接过缰绳前去拴马。张九龄立在门廊里,一时没有动。 西边,是牲畜棚马厩。东边是回廊。中间的庭院正对着前厅,庭院中种着几颗树,冬日是树叶凋零,他认不出是何种树木。 谭昭昭告诉他,庭院里有海棠,有月桂,有樱花。 樱花谢了,满树绿荫,嫩绿的叶片被雨水洗过之后,像是一块块的绿玉。 海棠树上,零星还留着几朵花,指尖大小的海棠果上,缀着枯萎的花蕊,藏在浓绿的叶片中。 月桂花得秋日才开,谭昭昭说,月桂的花如米粒一般大小,小小的花朵蕴藏着巨大的力量,香气霸道得很,到了秋日时,定会香满长安。 到那时,采了花来腌渍花蜜,用温水冲了,又甜又香,加入元宵中,加入酒中,放在香囊里,从里香到外。 她见到各种花,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吃,思及此,张九龄脸上缓缓浮起了笑容,回味起初春时吃到的辛夷花,香浓酥脆,远胜巨胜奴。 经过穿堂来到后院,庭院中又别有一番不同。除了樱花等树木,沿庭院摆满了罐子,里面有花有草,野花怒放,草木葳蕤。 野花野草皆稀松寻常,且不被人瞧在眼中的杂草野花。谭昭昭见到了,便挖回来,种在捡来的破盆烂罐中。 张九龄喜树,不喜花,他在一盆无名的花前蹲下,认真欣赏着。 紫色的花瓣,在雨中摇曳,仿佛不甚雨水的重负,脆弱得快被折断,却始终顽强挺直着细细的枝干。 张九龄看得微笑,沿着回廊,往屋内走去。在靠近窗棂处,种着一从芭蕉。雨珠打在浓绿的叶片上,淅淅沥沥。 以前谭昭昭总是嫌其扰人清梦,一下雨,就咬牙切齿称要将其连根拔起。临到最后,她又舍不得了。 屋内安宁静谧,收拾得一尘不染。 张九龄前去更换过衣衫,出来时,食案上已经摆好了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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