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冯氏做事的利落,谭昭昭不信她还没收拾好张九龄的院子。 在前世时她听到过一些风俗,女儿女婿回娘家时不能住在一起,否则,会给娘家兄弟带来霉运。 对于这种毫无逻辑根据的无稽之言,社会科学已经广泛发展,许多人还是奉为圭臬。 谭昭昭见到冯氏的举动,她称院子还未收拾好,肯定是因现在也有诸多的忌讳,不过是她的托词罢了。 冯氏出于一颗慈母之心,想要他们夫妻之间好好相处,不由得很是感慨,在什么时候,都有开明与落后。 谭昭昭与张九龄回到院子,小胖墩早到了歇息的时辰,乳母看顾着早已呼呼大睡。 眉豆去提了热汤进屋,谭昭昭见张九龄呆呆坐在胡塌上,望着她一直微笑,被他笑得也跟着想笑,道:“快进去更洗。” 张九龄说了声好,朝她伸出手,道:“我动不了,昭昭扶我一扶。” 谭昭昭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怀疑地道:“大郎究竟吃了多少酒......哎,你用力,啊!” 张九龄用了力,谭昭昭被他带着,跌进了他的怀里。 谭昭昭本以为他是借酒装疯,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又打消了念头,手忙脚乱起身,道:“快起来,别乱动啊,仔细我收拾你。” 张九龄翻了个身,带着谭昭昭一并躺在了塌上,搂住她,呼吸绵长。 “昭昭,我真醉了。晚上我吃了许多就,丈人舅兄等亲长一人一杯,就数不清了,我此生从未吃这般多的酒。” 前厅吃酒的男人有近二十人,一人一杯,就是二十杯。酒虽淡,张九龄不经常吃酒,吃得快的话,没几杯就醉了。 谭昭昭道:“你既然吃不了,可以婉拒呀。” 张九龄唔了声,道:“不行,他们是昭昭娘家的亲人,我不能婉拒。我酒量虽浅,却也能为了昭昭,拼着与他们共醉一场。” 谭昭昭不知如何说好,想着冯氏的那些话,心里一暖,温声道:“我去让眉豆给你熬煮一碗醒酒汤来。” 醒酒汤是药草加醋熬煮,醋的酸加上药味,喝下去马上呕吐,将吃进去的酒吐出来,差不多就醒了大半。 张九龄最不喜醒酒汤的气味,当即拒绝道:“不吃!” 谭昭昭见他回答的时候,跟小胖墩的强调一模一样,好笑地道:“我道小胖墩为何不听话,原来都是随了你啊!” 张九龄透埋在她肩膀里闷笑,含糊道:“昭昭,我躺一会就去洗漱,就躺一会。昭昭,好久未见你,我每晚都会想念你。” 谭昭昭故意挑刺,道:“那白日呢?” 张九龄:“白日太忙,空闲的时候会想到。我忙着将屋子准备妥当,能早日与昭昭团聚。忙着劈开大庾岭,昭昭能有平坦归家的路。” 耳畔是他清浅的呼吸,窗棂外是皓皓明月。 冯氏说,男人在做大事,哪怕开创再大的功绩,女人守在后宅,能享受到的,远抵不过辜负。 “你英雄好汉需要抱负,可你欠我幸福,拿什么弥补。”“注” 张九龄能兼顾公务与他们母子,冯氏说,就凭着这一点,她在这个世道,数一数二的幸运。 “昭昭,大余的宅子已经收拾好了,明日我们就启程前去。你去了之后,若有不满意之处,我再想法去改。” 大余毕竟偏僻,张九龄能在段段时日之内办好,谭昭昭相信他已经费尽了心思,道:“我相信大郎,只要整洁安静即可。” 张九龄道:“昭昭真是好,大余不及长安热闹,也比不过谭氏的雅致华丽,我担心昭昭住不习惯呢。” 住不住得习惯,除了环境之外,还有人。 说实话,要真选择,谭昭昭还是愿意留在谭家。 只是,张九龄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谭昭昭会念着他的这份好。 谭昭昭侧过头,见他闭着眼,深邃的眼眶比分开时更甚,脸庞棱角锋利,清瘦,疲惫,眉头时而蹙起,好似睡得并不安稳。 想着他的洁癖,谭昭昭放轻手脚,打算起身前去净房,打些水来给他擦拭手脸。 刚一动,张九龄就醒了,他睁开双眼,眼神迷茫了刹那,接着浮上了喜悦,重重亲了下她:“昭昭在啊,我以为是做梦呢。” 谭昭昭柔声道:“大郎,先洗一洗再睡。” 这次张九龄没再推脱,撑着起身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她,道:“昭昭,我不熟悉这里的屋子,你带我前去。” 就这么几间屋子,谭昭昭见他明明向净房的方向走了去,纯属睁眼说瞎话,横了他一眼,朝他走了过去。 张九龄嘴角上扬,道:“昭昭正好一起更洗。” 净房的门合上,张九龄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外衫,里衣。 谭昭昭盯着他精壮的身形,喉咙一阵痒,走到木桶边,舀了水漱口洗脸。 “哗啦”一声,一勺热水兜头淋下。 谭昭昭浑身湿淋淋,怒抬起头,取了布巾抹了脸上的水,道:“张大郎,你要作甚!” 张九龄无辜地道:“我手滑了。啊,昭昭既然衣衫已经湿了,不如一同到木盆里洗吧。” 谭昭昭随手将手上的布巾砸去,张九龄手一扬接住了,道:“昭昭,你身上都湿了,进来用热汤泡一阵,当心着凉。” 净房里热气腾腾,哪会着凉,张九龄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湿衣衫黏在身上不大舒服,谭昭昭背过身,打算换一身干爽的里衣。 身后水声叮咚,谭昭昭的后背,贴上一片温暖细腻湿滑。 “昭昭。”张九龄俯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醉了。并非全因着昭昭的亲人,有昭昭在,我能放心大醉。” 说话条理清晰,谭昭昭很是起疑,张九龄究竟是清醒着,还是他的酒品太好。 谭昭昭头往后仰,抓住他覆上来的手,道:“张大郎,我觉着你还是不要吃醉好,吃醉了,啰嗦得很!” 张九龄沉默了下,霎时变了身,如同猛虎下山,要将她吞噬。 谭昭昭心都被撞得快飞出来,彻底相信,张九龄是真醉了,他清醒时,比较克制温柔。 墙边放置干爽衣衫的几案,谭昭昭撑在上面,都快被大力掀翻,她强自忍着没惊呼出声,掐低喝道:“张大郎,你慢些,慢些!” 张九龄轻笑一声,缓缓起伏。 上元节的明月,透过屋檐下窗棂花纹格子,洒在水雾蒸腾的屋内,朦胧仿若仙境。 张九龄一声满足低呼,哑声道:“昭昭,再来。上元节,不能辜负......” 累得不行的谭昭昭:“滚!”
第七十三章 翌日, 谭昭昭依依不舍辞别娘家人,带着小胖墩一起,随着张九龄前往大余。 张九龄前来时马不停蹄, 用了一天时光,在傍晚就赶到了。 因着有谭昭昭与小胖墩,马车行驶得很慢,晚上在山底歇息了一晚, 次日早上起来再爬山。 这次小胖墩照样由张九龄背着,与上次不同, 这次是爬山,小胖墩又重了几斤, 到了山顶, 张九龄连头发都湿透了。 谭昭昭看不过去, 取了干爽衣衫, 让张九龄在车里换了一身, 眯一觉再下山。 这两日张九龄睡眠太少,他握着谭昭昭的手,咕哝了声, 枕着她的腿沉沉睡了过去。 谭昭昭本想推他起来, 手抬起来, 又放下了。 顶着双眼皮的张九龄,慵懒中带着深深挥不去的疲倦, 透着股莫名的脆弱美。 谭昭昭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大一会, 她听到车外小胖墩的叫喊声,轻手轻脚拉开车窗缝, 朝乳母与眉豆挥手,让她们将小胖墩带走。 张九龄侧身躺着,嘴角缓缓上扬。 谭昭昭关上车窗,低头看去,迎着他深沉的视线,问道:“醒了?” 张九龄嗯了声,哑声道:“昭昭,我做了个梦。” 谭昭昭随口问道:“梦见什么了?” 张九龄道:“我梦见对不住昭昭,昭昭不理会我了。我很急,想要向昭昭解释,昭昭却一言不发,只看着我。昭昭对我有怨恨,我很难过。幸亏小胖墩将我从梦里吵醒,昭昭终是关心我,一切只是场梦罢了。” 谭昭昭顿了下,笑道:“说不定,上辈子大郎真对不住我呢。” 张九龄坐起身,拥着她亲了亲,道:“昭昭,若是我上辈子对不住你,就责罚我生生世世来偿还。” 谭昭昭笑了声,道:“生生世世,真能有生生世世,谁要与你纠缠不清,还是做陌生人,各自忘掉,去过不一样的日子。” 张九龄脸色一沉,道:“不行!” 谭昭昭斜乜了他一眼,像是哄小胖墩那样,敷衍地道:“好好好。走吧,我们早些下山。” 张九龄跟在谭昭昭身后下车,不依不饶地道:“昭昭,你要讲道理。我们既然在一起好好的,为何要忘掉彼此呢?” 太阳已经逐渐往西边而去,谭昭昭没空搭理他,上前去叫上小胖墩,叮嘱千山道:“你背着他小心些,他爱乱动,别摔着了。” 下山的路平坦,小胖墩要自己走,他只管闷头往下冲,跟头牛犊一样,一不小心就成了个球滚了下去。 小胖墩已经滚了两次,幸亏乳母眉豆跑得快,把他及时拉住了。 千山应了,在小胖墩面前刚蹲下,张九龄走上前,道:“我来吧。” 谭昭昭打量着他的一脸倦容,拉住他道:“你还是歇一歇,别累病了。” 张九龄哼了声,道:“无妨。” 只一听他的语气,谭昭昭就知道他还在为先前的谈话生气,她一时也急了,拉住他的手臂,沉声对千山道:“千山,背他走。” 千山偷瞄着两人的神情,将小胖墩飞快背在身上,低头往山下走去。 张九龄脸色难看,侧头看了谭昭昭一眼,抬起手臂挣脱开她,大步走了向前。 谭昭昭盯着他写满不悦的背影,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下山。 到了山下,天色已经暗下来,上车赶回大余要约莫一个半时辰。 路还算平坦,灯盏在马车前亮起,逶迤在夜色中往前行去。 夜里到了陌生的地方,小胖墩赖在谭昭昭怀里吵闹撒娇,再没了白日的活泼。 张九龄面无表情坐在一旁,见小胖墩将谭昭昭的衣襟都蹭得皱巴巴,一声不吭去抱他。 小胖墩马上哭起来,扭着胖身子挣扎,大喊道:“不要,我要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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