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唉,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苏意蕴高昂着头,表情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看花一棠犹如看跳梁小丑。 卢侍郎面色诧异,频频向张少卿打眼色,张少卿只能佯装没看到,装傻。凌芝颜飞速向林随安打眼色,林随安移开目光,也装傻。 花一棠摇着扇子,笑吟吟看着众人,待大家都笑累了,才问,“诸位笑什么呢?” 他的表情如此理所应当,毫无半分羞愧之色,倒把别人都问住了。 苏意蕴冷笑,“此等不堪入目的劣等诗作,怎登大雅之堂?花四郎将此诗纳入行卷作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道不好笑吗?!” “原来诸位在笑这个啊。”花一棠摇了摇头,“谁说这是我行卷的作品了?” 说着,他从宽大的袍袖里掏出一大卷纸,依次铺展在桌案上,纸上字迹密密麻麻,且都是蝇头小楷,竟有上百张。 众人大为好奇,纷纷围观,越看,面色越惊,尤以张少卿和卢侍郎为甚,看着花一棠的表情好像捡到了什么奇珍异宝。 “旦日制举,乃天子自诏,征天下非常之才,天下之才,何止万千,谁说只有写诗作文才是才?”花一棠将所有纸张铺满条案,侧立一旁,敛去笑容,神色凛然,“这些乃是我花氏四郎经手侦破的大小案件共一百六十八宗,并非全部,但足以代表花某断案的能力和经验。花某此次参加制举,不为平步青云,不为荣耀家世,不为高登朝堂,只为能谋得亲民之官,平海内之冤!” 夜风翻动案宗记录,白页哗哗作响,花一棠伫立风中,衣衫狂舞,亦是哗哗作响,如同与那些案宗共鸣一般。皎洁的月光将少年浮于表面的嬉笑怒骂洗去,尽显锋芒,华光四射。 众人神色大震,齐齐颔首抱拳。 “花四郎志存高远,我等敬佩!” 苏意蕴攥紧拳头,全身发抖,神情扭曲,犹如被恶鬼附身一般。 “唉,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踩着扬都花氏的名声一鸣惊人,未曾想却反被将了一军。我说那个姓苏的,你干嘛想不通非要和这个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花一棠作对呢?这不是没事儿找虐呢吗?” 夜空中坠下一道声音,清亮得好似琉璃盏里盛的一滴露珠,林随安一个激灵,豁然抬头,就见主厢高高的屋脊之上站着一个人,一袭黑衣,没有蒙面,挎着鼓鼓囊囊的包袱。 身后一轮巨大的明月将他的五官映得清晰无比,和卢侍郎长得一模一样。
第112章 一瞬间, 数人几乎同时厉喝出声: 张少卿:“什么人?!” 凌芝颜:“有贼!” 卢侍郎:“亲娘诶,见鬼了!” 花一棠:“是云中月!” 最后一个“月”字随着林随安一跃而起,众人只见那小娘子犹如一只灵巧迅猛的猎豹, 脚也不知怎么踩的,哒哒哒几下, 顺着园子里的树干、树杈、树枝飞上了屋檐, 瓦片上雪白清脆的月光在被踩得粉碎,哗啦啦响成一片,她的手臂一扬,墨绿色的诡光脱出刀鞘,化作万千道流光星芒,朝着那个长着卢侍郎的脸的贼杀了过去。 那贼挑衅似的笑了一声,身体犹如水中莲花花瓣绽放, 瞬间化为五道魅影,在流星般的刀光中钻、闪、躲、跃、藏——翩翩飞起,又飘飘落下。 今夜的月亮又圆又大,玉盘一般, 二人缠斗的影子被这么一照,衣袂发丝都镀了银,流光飞舞, 刀光灿灿,真是好看的紧了。 众人都看傻了眼, 这些平日里只知闷头读书的举子们何曾见过这般货真价实的拼斗,昂着头,张着嘴, 双眼放光,面颊绯红, 随着二人的对招左摇右摆,口中“哇哇”乱叫,还有有人即兴赋诗一首,“刀如碧水风流转,点水莲花款款飞,最是月下仙人舞,哪得人间几回闻”。 懂行的凌芝颜自是知道其中的凶险,暗暗为林随安捏了把汗,花一棠挥舞着扇子,大嗓门贯穿云霄:“啖狗屎的云中月,好不要脸!居然顶着卢侍郎的脸偷到了卢侍郎的府上!放眼天下,没有比你更不要脸的人了!” 云中月在千净刀光中笑出了声:“我就是不要脸,你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林随安的刀风如光似电逼了过来,嗤一声,割破了”卢侍郎”的人|皮|面具,云中月大惊,捂着脸皮足尖踏空狂走,硬生生与林随安脱开半丈距离,任凭下面的花一棠骂得再难听,也不敢逞口舌之快分心了。 这俩人真是太奸诈了!云中月心道。 云中月学贼了啊!林随安心道。 果然是和凌六郎混太久了,骂人的功力都减弱了。花一棠心道。 凌芝颜:“赵少卿,卢侍郎,此人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第一大盗云中月!” 张少卿急得满头冒汗:“卢侍郎,还不速速请人协同林娘子擒贼?” “哈哈哈哈,来的好!”卢侍郎不怒反笑,“来人,将卢某的捕鱼网推过来!” 十几个家仆呼呼喝喝冲进园子,推着一辆小车,大约半个牛车那么大,两个车轮,车头很高,斜支着一个长木筒,侧面还有个类似风箱拉手的装置,仆从将小车固定好,卢侍郎单手拽住侧边把手,竖起大拇指做瞄准状,提声高喝,“林娘子,小心喽!” 说着,狠狠一拉,就听嘭一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木筒里喷了出来,高高飞起,在月光中啪一声张开,竟是一张巨大的渔网,朝着二人劈头盖脸罩了下去。 林随安和云中月同时大惊失色,一南一北飞速后撤,险险避开,渔网落在了二人中央,说时迟那时快,就听空中又是砰一声,第二张渔网又射了出来,因为二人拉开的距离足够大,这一次只有云中月在渔网的笼罩范围之内,林随安大喜,撩出三刀,落井下石将云中月逼到渔网中央,眼看就要将云中月网住之时,突然,他扭头朝林随安笑了一下,领口、袖口喷出黄烟,整个人往黄烟里一团一缩,渔网呼呼啦啦罩了下来,将黄烟分割成无数的小方块,林随安心道不妙,忙补了一刀,砍空了。 渔网软趴趴落在了屋顶上,黄烟散去,什么都没有,云中月仿佛变成了烟,顺着风飞走了,林随安跳上渔网,定眼一看,发现少了几片瓦片,屋顶露出一个西瓜大小的洞来,忙大喝,“云中月进了这间屋子,快围起来——” 园中突然响起一片惊呼,一道鬼魅般的影子从窗缝中窜出,钻入人群,隐入花草间的黑暗。凌芝颜追了过去,急急搜了一圈,一无所获,黑着脸回来了。 林随安嘴里啧了一声,花一棠气得跳脚。 卢侍郎万分遗憾拍了拍自己的渔网小车,“速度太慢,还是需要改良啊。” 张少卿无奈:“卢侍郎还是先查查家里丢了什么东西吧!” 众举子激动万分,手舞足蹈交流着观战感受,白汝仪酒都吓醒了,怔怔看着屋顶上沐浴着月光的林随安,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盛装出席的苏意蕴再一次被遗忘了。 * 两刻钟后,卢侍郎书房。 “钱银都没丢,”卢侍郎道,“就丢了几卷设计图,不值什么钱。” 凌芝颜:“什么设计图?” “三十年前的老图,军队里常用的一些的攻城器械之类,市面上都能找到,现在的制造工艺早就更新换代了,没什么用,我收藏也就是图个念想。”卢侍郎也挺纳闷,“难道云中月也好这个?” 林随安觉得没这么简单,目光在书房里扫了一圈,书架上的书籍摆放的很整齐,只有几个书隔上的被翻乱了,说明云中月此行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些老旧的设计图。 花一棠:“这个云中月行事向来诡异,他偷这些图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卢侍郎可有图纸的副本?” 卢侍郎想了想,“若是花四郎感兴趣,我可以默画一份,改日给你送过去。” “多谢。”花一棠眨了眨眼,“适才那个能发射渔网的工具,可否也——” “哈哈哈,不愧是花氏子弟,果然有眼光。那捕贼渔网可是我近几年的得意制作,可惜现在还不行,尚在调试阶段,等我调试好了,送你一台也无妨。”卢侍郎说着,搓着手掌看过来,“林娘子适才用的刀就是千净吗?” 林随安点头,将手里的千净递过去,卢侍郎显然知道千净的重量不同寻常,用双手来接,但在接到千净的一瞬间,还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看了林随安一眼,“林娘子,好力气!” 林随安:“卢侍郎为何对千净如此好奇?” 卢侍郎没回话,小心翼翼将千净抽出刀鞘,照着烛光细细看着,墨绿的刀刃映着他的眼瞳,亮得惊人,那是难以隐藏的、源自心底的、炽烈的热爱,连声高呼,“好刀!好刀!!” 林随安有点担心:别又是个来抢刀的吧? 卢侍郎将千净刀刃和刀鞘平平分别放在桌案上,桌上铺着厚实的白色毛皮,看颜色不像是普通的羊毛或者兔毛,而像是狐狸毛,千净躺在里面,墨绿的刀光映得每根毛发都在发光。 卢侍郎从书格最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匣,木匣里也铺着相同的毛皮,上面是一卷泛黄的轴书,轴书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空白名标。卢侍郎慢慢拉开轴书,放在了千净上方。 众人齐齐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林随安和花一棠,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轴书最开始是一张图,图上是一柄横刀,黑色的刀柄,墨绿色的刀刃,两尺长,三指宽,俨然就是千净。 之后,是一段话: 【红月之日,妖祥临世,灾异涌界,天沉地冥。天一芒裂,十方星气,生凶刀千净,厌胜之器。碧绿洗之锋锐,鬼刃开,冥王临,千般妖邪,皆可净之。】 这段内容,将罗石川送她的竹简和姜东易春|宫图的记录都囊括其中,是林随安目前见到的关于千净最完整的记载。只是没有关于“星主”和“采武补运”的部分。 凌芝颜:“卢侍郎,这是——” “这是我卢氏家传的古籍,年代太过久远,著书者已不可考,”卢侍郎道,“传到我手中是三十年前,当时江湖上已有千净之传闻,可惜我一直无缘得见。” “红月之日,妖祥临世,灾异涌界,天沉地冥——是说天有异象,”花一棠眸光一个字一个字扫过,“天一芒裂,十方星气,生凶刀千净——是说铸造千净的材料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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