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盘着双膝,华丽的衣摆好似花瓣平铺在地毯上,侧着身子,小扇子抵着额角,脸皱成了一团,问木夏,“白向吃了多少?” 木夏送上解腻的茶汤,“起码五百文了。” 花一棠的脸更皱了,“白向,差不多得了,占便宜也不是这么个占法,不怕撑死吗?” “花四郎你也太小气了,吃你几块肉怎么了?”白向抓过羊肉抢靳若盘子里的蘸料,“等你去了广都,我请你吃七天的流水宴。” “不必。扬都花氏和青州白氏没什么交情。”花一棠翻白眼,“吃完了赶紧滚。” 白向又舀了一碗肉粥,就着碗边吸溜,“花四郎,别说我没提醒你,这条道上可不安全,你这马车这么招摇,定会惹出祸事来。” “花某又不想去什么温泉,也不想看什么小娘子戏水,怎会遇到山匪呢?”花一棠笑道。 白向咬牙切齿,“你嘴这么欠,定会遭报应的!” 正说着,靳若突然放下手里的盘子,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瞪着白向,嘴里啧了一声。 白向被瞪得心惊胆战,“怎、怎么了?” 林随安笑了,“好徒弟,人头送上门了。” 靳若老大不高兴,擦了擦手上的油,提起身侧的横刀,松了松肩膀,摆了摆脖子,挽了个刀花。 靳若手上的横刀是离开东都前,净门几位长老去东都资深铁匠宏锤锤处特别定制的,以花氏特供精铁打造,造型与千净相同,两尺长,三指宽,缠丝刀柄,银色的刀鞘,刀锋锐利,仅从外表来看,比千净靓丽了许多,但重量只有千净的五分之一。 林随安为此刀起了个拉风的名字,叫“若净”,本意是取“靳若的千净”之意,不想靳若竟理解成“形若千净,神若千净”,感动的不得了。 林随安不得不感慨,若论文学素养,这个徒弟比她强了百倍。 训练了一个多月,靳若的力量、速度都有大幅提升,但比起林随安天生神力还是差了许多,这是天赋,暂时还没有办法弥补,所以林随安调整了教学方案,打算从十净集的刀式入手,或许能有所突破。 只是出现了一个问题。 林随安所持有的十净集残本对于刀法的形容实在太过逗比,师徒俩外加七星想破了头,依然参悟不能,而林随安所学,主要还是依靠肌肉记忆和身体反射,战斗的时候大约能体会出用的是什么招式,但若真要说招式具体长什么样,脚法怎么走,刀势怎么转,手法怎么变,完全两眼一抹黑。 一句话总结,实战无敌,理论菜鸡,只能打,不会教。 纠结了几日,林随安当机立断又又又调整了教学大纲,让靳若也从实战开始,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 靳若曾对此提出过异议,当时,林随安背着手,仰望着月亮,幽幽道: “实战时,形势瞬息万变,只有做到心中无招,手下有招,方能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当下把靳若忽悠的五体投地——才怪。 “师父,你说的办法真能行吗?”靳若斜眼瞅着林随安问。 林随安嘬着羊骨头,“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向惊恐,“你、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花一棠叹了口气,“白向啊,你可真是乌——鸦——嘴——” 话音未落,就“呔呔呔呔”一串高叫,十来个袒|胸|露|肚的悍匪冲出树林,摇着刀,摆着|跨将众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匪徒长了一张熊脸,胸毛纠结成一团,像穿了件厚实的坎肩,还挺保暖,目光在最花哨的花一棠身上打了个转,大笑道,“兄弟们,今日咱们走了大运了,又是一只肥羊!” 白向差点没晕倒,这声音他可太熟了,正是抢劫他的那一帮土匪,居然又让他遇到了,连滚带爬退到花一棠身后,紧紧抓着花一棠的袖子低呼,“花四郎,咱们好歹都是纨绔,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定要罩着我啊。” 花四郎匪夷所思,“花某竟是不知道如今纨绔也有佛了?” “总、总之,今日我就赖在你身上——哎呀娘啊——” 白向一嗓门高到了天灵盖,随着这一声喊,那个叫靳若的小子甩刀出鞘,如风冲出,手里的刀泛着耀目的白光杀进了山匪群,速度很快,刀风极厉,白向没学过武,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招式,只觉这刀法神似剁肉切菜的厨子,一刀砍过去,血肉横飞,一刀劈过来,白骨翻出,三刀五刀连环斩,漫天血水打湿了草地。 林随安一旁连连点头,“没错,这就是十净集第一式刀釜断肠的绝妙之处,所谓一招断人肠,一招断人魂。别管其他,照着敌人劈过去,令其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自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靳若越劈越兴奋,“师父,这还真行啊!” 当然行了,经过地狱式的力量训练,现在靳若的力气能抵三个人,“若净”亦是难得一见的利器,砍这几个的土匪自是绰绰有余。林随安心里想着,嘴上却道,“徒儿睿智,为师幸甚。” 靳若得了嘉奖,如虎添翼,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口中哇哇叫着,越战越勇。 白向在花一棠身后吓得缩成一团,花一棠用扇子笼着腮边大喊,“别砍死了,否则方兄醒过来挨个都剖一遍,咱们下个月都到不了青州。” 打盹的方刻闭着眼哼了一声。 靳若:“师父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刀下能留下人命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林随安:“孺子可教也。” 白向抖得不成人形,眼看着山匪们四下哭嚎逃散,靳若怪叫着追了出去,刀光闪过,山匪稀里哗啦躺了满地,只剩一个匪首吓得脸色青白,眼珠子一转,竟然朝着花一棠杀了过来。白向惨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风吹了起来,白向闻到了花一棠身上的果木香气,还有,烤羊骨的香味。 白向睁开眼,从花一棠身后看到了林随安笔直的背影,她头上的发带随着果木香轻轻飘荡着,左手叉腰,右手提着一根羊腿骨棒,匪首四仰八叉躺在十步之外,口吐白沫,已然昏厥,脑壳上多出了一个大包,像个犄角。 白向不禁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犄角”包。 “打完,收工。”林随安回身,伸手笑道,“走吧,该出发了。” 日光从她背后射了下来,将那笑容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灿烂,白向被晃花了眼,不知不觉伸出了手,岂料就在此时,花一棠突然向后冲出一肘,正怼在他的肚脐眼上,白向疼得眼冒金星,躺在了地上。 花一棠拉着林随安的手站起身,甩着宽大的袍袖大摇大摆走了。 白向一脸懵,木夏怜悯地瞅着他,摇了摇头。
第121章 唐国有很多驿馆, 平均三十里一驿。 驿馆一般都在官道或者驿道两侧,由官方开办,一则为了传递公文, 如朝廷发出的诏书、敕书,地方官府上给朝廷的奏、表等, 二则是为来往公务人员提供吃住行宿一条龙服务, 换句话说,只有朝廷任命的官员才有资格入住驿站,如有随行家属等,费用自理。 距离广都城十里外楚亭驿是进入广都城的必经之路。广都城是青州的交通枢纽,唐国五大都城之一,贸易繁盛,常驻居民有五十万之多, 过路官民甚众,楚亭驿位于这等黄金交通位置,是难得一见的特等驿馆,基础设施完备, 花园、楼房、马圈、停车场、正堂(可吃酒吃茶吃饭),汤池(有天然温泉)、酒库、茶库、咸菜库、冷库一应俱全,客房等级分为五等, 根据官职分配。 花一棠的官职是青州诚县县尉,从九品下, 最低等。 所以,当木夏先行一步拿着花一棠的“传符”去驿馆正堂客柜登记的时候,驿丁直接分配了最低等的五等房。 木夏诧异:“我家主人是制举进士出身。” 驿丁递钥匙的手顿了一下, “二甲还是三甲?” “一甲第三名。” “失礼了。”驿丁换成了四等房,又追问了一句, “可是世家出身?” “五姓七宗。” “哪一姓?” “扬都花氏。” 驿丁瞪大眼睛,说了句“请稍后”急匆匆跑了,不多时,引着楚亭驿的驿长出来,身后还跟着四名驿吏,六名驿丁,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迎客。 正堂里吃茶饮酒的皆是前来投宿的官员,见到这般阵仗皆是有些好奇,能令楚亭驿全员出动迎接的,莫非是三品以上的大官,纷纷探头看热闹。 大门外驶来一辆双驾马车,车队后跟着十几个土匪模样的汉子,鼻青脸肿,每个人的一对儿大拇指皆被细细的麻绳绑了,好像即将入炉烤的鹌鹑一样串着。 驾车的是一个黑衣短靠的青年,长得挺精神,跳下车,用手里的银鞘短刀卷着麻绳一拉,一串人哎呦呦叫唤着稀里哗啦倒了在了马桩旁边,捆成一堆。 后面两辆马车,一个车夫是金发碧眼的波斯少年,臭着脸,从车上拖下来一个胖子,胖子的衣衫好像从路边捡的一样,十分不合体,前襟脸肚子都没盖住。 另一名车夫是腰佩短刀的小娘子,车上先下来一个背着大箱子的男子,脸白得好像刚从坟里爬出来一般,却偏偏穿了身扎眼红袍,风吹过,泼血一般。 最后一个下车的是名少年。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这少年长得可太好看了,双鬓鸦雏色,肤若凝脂玉,五官俊丽明媚,雪白的衣袍被风一吹,翩舞飞扬,牡丹花般动人。 驿长率领众驿吏迎了过去,长揖大礼,“楚亭驿驿众见过花家四郎!” 众人心中“哇”一声,原来他就是是扬都花氏那个赫赫有名的纨绔,难怪驿长如此郑重其事。 楚亭驿虽为官方驿站,但所需粮食、酒水、茶、香料等等都由花氏商队供应,驿长也是由花氏推荐入官的,算半个花氏的人。 花一棠瞅着驿长笑道,“原来是许驿长,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许驿长大奇,“四郎见过我?” “许驿长忘了?花某七岁的时候,咱们在穆忠的商队里见过,当时你是商队副队首,”花一棠道,“青州气候暖润,想必对你的寒腿病很有好处吧。” 许驿长眼眶红了,“多谢四郎挂念,好多了、好多了!” “此次,还请许驿长照顾了。” “四郎说的这是哪里话,来楚亭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快里面请。” 许驿长引着花一棠一行人入了正堂,歉然道,“按四郎的家世,本可住一等房,但官驿有规定,官职为先,家世次之,所以只能为四郎备三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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