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刻叹气:“花一棠,我让你找的人呢?” “方大夫的话,花某自然谨记在心。”花一棠侧身,让出一个中年妇人,“这位是益都净门分坛二长老沈湘,人送外号益都万事通,对绣品最是在行。” * 沈湘用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将连小霜留下的绣品全部翻看了一遍,给出结论,“这是没绣完的屏风图样,下半部分的海棠花的确是连小霜绣的,但是上半部分——”沈湘指着绣了一半的海棠花,“不是连小霜的绣工。” 连小霜的海棠花与旁人不同,不是单独一枝,而是花团锦簇,颜色艳丽,看起来甚是热闹。沈湘指的这一簇,花缀叶、叶托花,图案连成差不多两个手掌大小,针法十分复杂,此时只有一半花样,另一半是空白,看上去仿佛被刀斜斜切开了一般。 花一棠:“难道是有人在连小霜死后绣的?” 靳若:“谁啊?什么时候绣的?为啥要绣这个啊?” 林随安突然冒出一个脑洞,“莫非是凶手杀了连小霜之后绣的?” 靳若搓了搓鸡皮疙瘩,“杀完人还能绣花,这什么人啊?!” “不对,我再看看,”沈湘提着绣品对着阳光照了照,“这一簇海棠花之前已经绣完了,又被拆了,这半幅是在拆了的图样上重新绣的。” 众人:哈? 夏长史:“为、为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现在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只有方刻表情最镇静,上前指了指那绣好的半幅海棠,“这里面有点怪。” 沈湘一怔,将整张绣品贴在窗纸上,用手指细细密密摩挲了一遍,大惊,“花下面藏了东西。” 方刻:“能拆开吗?” “能!”沈湘从褡裢里掏出一张轻薄黄纸和一根碳笔,黄纸覆在绣样上以碳笔轻轻涂了,做了一张简易的拓图,又掏出一把小剪刀,一根一根挑开绣线。 “对了,之前在连小霜房里搜出的药渣我查出来了,”方刻道,“是堕|胎药。” 夏长史:“诶?” 花一棠皱眉:“连小霜堕过胎?” 方刻:“堕|胎若过了一个月,尸体是验不出来的,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林随安:“若这堕|胎药是连小霜的,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沈湘的剪刀顿了一下,“净门上次调查的时候问过邻居,连小霜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每隔半个月去绣坊交一次货,甚少出门,与邻居也交往不多,从未见过她有什么相好。” “不,她偶尔还是出门的。”花一棠道。 “去吴正礼家教吴正礼的妻子绣花。”林随安道。 二人同时看向了夏长史。 夏长史吸了口气,提声道,“速速将吴正礼夫妇请来府衙问话!” 门外衙吏应了一声,跑走了。 靳若:“那包堕胎药呢?” 方刻去书桌旁取来,靳若接过闻了闻,翻了翻,又看了看包药的纸,转身出门,“我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开药的药铺。” 林随安:“顺便查查连小霜都去的都是那些绣坊。” “好嘞。” 海棠花绣工精细,沈湘拆得也甚是精细,众人看了一会儿,发现一时半会恐怕拆不完,花一棠和林随安请夏长史先回主堂坐着,木夏端上了茶水点心,夏长史心有余悸,仔细看过发现的确是百花茶才放心喝了一口,长吁一口气,抽出袖中的请柬,“花参军,这个是苏氏家主——” 花一棠突然瞪大眼睛,林随安“咦”了一声,就见凌芝颜提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脸色不甚好看,先朝着夏长史行了个礼,转身走到书案边,将包袱解开,里面都是卷宗卷轴,有十七卷。 “这些是桃花杀人魔连环杀人案的十七份卷宗,凌某细细过了一遍,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 夏长史吞了吞口水,“什、什么事儿?” “十七名死者,有十四人确认是被桃花魔杀害,另外三人,其中两人真凶是否是桃花魔仍有存疑,只有最后一人,确认是被屠户屠延杀死的。” 夏长史倒吸凉气,“不可能!那屠延可是亲口认罪画押!他家里还有桃花烙!我亲眼看着搜出来的!” “夏长史莫急,先听听凌司直的分析。”花一棠定声道。 凌芝颜深吸一口气,“凌某的分析是,屠延根本不是桃花杀人魔,这是一桩错案,真正的桃花杀人魔仍逍遥法外。” * 小剧场 林随安:完球了,听这意思,又要加班了!
第177章 玄奉三年腊月初八的凌晨, 几乎从不下雪的益都城下了一场大雪,天地一片茫茫,风冷得能冻死人。 卯初一刻, 倒夜香的徐老三在东二区慈航坊环翠巷的污水渠旁发现了一具女尸。女尸穿着一身红衣,呈大字型躺在雪地里, 乌黑的长发泼墨一般, 全身都是淤青,裙摆被撕烂了,露出青白色的大|腿,腿|根处,有一个黑红色的桃花烙。 这就是名震唐国的益都桃花魔杀人案的第一名受害者。 “死者名为雨青,二十岁,是红香坊武四家的一名歌姬, 前夜受一名恩客邀请,去散花楼表演,子时离开,不料死在了半路。经仵作验尸, 死者乃是先|奸后杀,致命死因是勒死,桃花烙印是死后烙上去的, 抛尸地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凌芝颜顿了顿,“之后, 一直没有找到真正的第一现场。” “根据这些卷宗记载,从玄奉三年腊月到玄奉四年正月,共有一十六名女子被奸|杀, 大腿|根处皆有桃花烙,发现尸体的地点遍布东一区三坊、东二坊、东四坊、北四区三坊、北二区三坊, 官府各种走访排查,甚至一度取消了夜市,恢复了里坊制,但很快就不了了之,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仍是无法找到凶手。一时间益都城风声鹤唳,百姓惶惶不可度日,直到第十七名死者在东市外的污水渠发现。” “这名死者也是先|奸后杀,一刀捅入脖颈致命,当时尸体全身是血,出血量明显超出了一个人的出血量,仵作验尸后发现是猪血,根据这条线索,最终锁定了嫌疑人,是东市的一名杀猪匠,叫屠延,在屠延家中发现了杀人凶器放血刀,死者裙摆的碎片,以及罗桃花形的烙铁。因此做实了屠延是桃花杀人魔的事实。” 林随安:“之前死者致死原因都是什么?” 凌芝颜:“各有不同,一号和二号死者是勒死,三号到六号是割喉,七号、九号被捂死的,八号、十号到十六号,皆是被人以利器剖腹而死,十三号到十六号发现尸体时,内脏甚至被野狗吃了不少。” 花一棠:“你发现的疑点在何处?” “疑点有三处,”凌芝颜道,“第一,这十七宗案子被并案调查的条件有两个,其一,尸体大腿|根部的桃花烙印,其二,死者都是先|奸后杀。问题就出在这里,第七和第九名死者腿上的桃花烙与其他死者的烙印不同。” 说着,凌芝颜将所有卷宗都翻到了检尸格目那一页,一一比对道,“七号和九号死者的桃花烙明显更小,更精致,而且是六瓣桃花。” 林随安凑上前仔细一瞧,好家伙,还真是! 其余死者的桃花烙都是五瓣桃花,直径大约一寸左右,而凌芝颜指出的两名死者的桃花烙,明显规格不同。 花一棠撩起眼皮看了夏长史一眼,“夏长史,这个疑点作何解释?” 夏长史抹汗,“具体督办此案的是当时的总捕头吴正清,案情细节他最清楚。” 花一棠:“正好,司兵署就在隔壁,不妨请吴参军一起吧。” “对对对,花参军说的是。” 不多时,吴正清到了,脸色比昨天晚上还差,眼圈是黑的,脸是肿的,看样子大约是一晚上没睡,口气不太好。 “凌司直可问清楚了,昨日吴某到底在何处?” “我已问过昨日在案牍库值守的书吏,他们皆可为吴参军作证。”凌芝颜道,“今日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桃花杀人魔一案的疑点。” 吴正清皱眉:“此案已经结案五年,有何疑点?” 凌芝颜将适才的疑点又提了一遍,吴正清的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这两具尸体上的桃花烙略有差别,但根据我的推断,大约是桃花魔之前的桃花烙丢了或者烧坏了,所以做了新的桃花烙。” 凌芝颜摇头,“说不通,若是用了新桃花烙,为何后面又用回了第一版的桃花烙?” 吴正清喉头动了动,沉默。 凌芝颜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沉了下来,“第二处疑点,十七名死者,只确定了十五名死者的身份,七号和九号死者直到结案依然身份不明,又恰好和桃花烙的疑点重合,吴参军不觉得太巧了吗?” 吴正清:“益都有五十万人口,偶尔有几个尸体查不到身份也不奇怪……” “这两名死者,一个十岁,另一个只有八岁!”凌芝颜骤然厉喝,夏长史和吴正清同时一个哆嗦。 林随安和花一棠大惊失色,凑上前细细一看检尸格目,两名死者的年龄分别写着“稚女,十岁左右”,“稚女,八岁左右”。 林随安脑中“嗡”一声,毫无预兆的,在杨都城看过的那些白牲的记忆疯了一般涌出,好似万花筒在眼前飞旋—— 【阿娘……】 【二娘乖乖喝药……】 【九初河水清又清,阿娘的娃儿眼儿明……阿娘的娃儿也要归家咯——】 【秀儿……】 【哥哥笑起来最好看……】 难以言喻的血腥杀意和痛楚钻入四肢百骸,林随安猛地攥住千净刀柄,千净刀身嗡鸣不止,墨绿色的杀气几乎要从刀鞘中溢出来。 “林随安!”花一棠的手猛地罩住了林随安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皮肤传到了林随安的手上,渐渐安抚了躁动的千净。 林随安长吁一口气,这才发现整座司法署静得吓人,所有人都怔怔看着她,凌芝颜有些不知所措,木夏满面担心,夏长史和吴正清面色惊恐,花一棠眼眶赤红,看起来要哭了。 “无妨,大约是早上打了一架,有些气血上涌,歇歇就好了。”林随安反手捏了捏花一棠的手安抚道。 花一棠绷紧下巴,上前一步,以身体遮住了二人交握的手。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林随安,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凌芝颜又看了林随安两眼,见林随安情绪已经稳定,这才继续道,“案宗记载最后一名死者,左芳芳,年三十一,家住东二坊,平日里常去东市屠延的猪肉铺买肉,因此被屠延盯上,成了最后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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