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毕,揽镜自赏,正好应景。” “……” 林随安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竟然会心疼这个家伙,呵呵,就算世界末日,这种祸害也能活蹦乱跳,千秋万代! 林随安气呼呼走了,花一棠收起张扬的动作,长吁一口气,转目看了木夏和木盛嫂一眼,二人同时垂首抱拳。 * 小剧场 临进安都的前一夜,花一棠将木夏叫到了房中。 “安都花氏八宅的管事是谁?” “回四郎,是木盛嫂。” “甚好,你与木盛嫂商量一下,让她寻个时机,不经意地向林随安说明一件事。” “何事?” “就说我喜欢华服,大胃爱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喜好。” “可是四郎,你这两个习惯分明是六岁那次失踪之后才——” 花一棠皱眉。 木夏了然,“四郎可是后悔将此事告诉了林娘子?” “那夜月光太美……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我虽不认为告诉她有什么不对……但……”花一棠叹了口气,“那日之后,她就郁郁寡欢,愁眉紧锁,她那么聪慧,定是发现了……我实在不忍她为我心疼。” 木夏看着夜色中花一棠俊丽无双的容颜,感觉自己仅有十五岁的头顶已经开始钻白头发。 “四郎啊,你何必如此自苦呢?” “我宁愿自苦一生,也不要她为我苦半分。” “……” “去办吧,仔细些,林随安不好骗,莫要露了马脚。 “……遵命。”
第236章 宵禁之后, 安都城每个里坊都是个繁华的小世界,尤其是富人坊区,皆是歌舞升平, 通宵达达,尤以平康坊、太平坊为甚。 平康坊, 东市隔壁, 著名的青楼妓馆聚集地,也是举子、选人、商贩及各国来往人员的第二个家。 太平坊,声名显赫的贵人区,坊内有著名的“三楼九肆”,三楼为崇阳楼、青玉楼、东风楼,九肆囊括了安都城最有名的茶肆、酒肆、瓦肆、戏肆、赌肆等等。 花氏八宅位于太平坊北侧,从大门出来, 沿着启明街向南走到头,便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崇阳楼。 崇阳楼为太平坊“三楼”之首,修建于八十三年前,历史悠久, 人文传说众多,黑柱红墙、悬山飞檐,共有三层, 一层正堂,二层包厢, 三层赏景庭台。据说正堂照壁上留下了无数才子诗人的传世名作,每年旦日,崇阳楼都会将新一年的诗词整理成册, 高价售卖,此传统坚持了三十多年, 堪称安都一景。 华灯初上,又下雪了。 崇阳楼掌柜戴着皮帽子,站在雪中翘首以盼,看到花氏的马车叮铃铃摇过来,迫不及待冲过来行礼作揖。 驾车的小厮眉清目秀,气质却很老成,停下车,摆好车凳,高高擎起胳膊,“四郎,崇阳楼到了。” 车门缓缓开启,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手中捧着一只镂雕嵌金五碟捧寿手炉,紧接着是一袭雪白无瑕的狐裘斗篷。车中少年探出头来,五官俊丽,双鬓如鸦羽,睫毛黑如墨,风吹起斗篷下的衣角,翻飞如月下娇嫩的牡丹花瓣。 掌柜看傻了眼,怔怔看着少年扶着小厮的手慢慢走下车,回身,伸手,一名黑衣少女出了车厢,挑眉看了眼少年的手,似乎有些无奈,随手搭了一下,却根本没借力,轻轻一跃落在了雪地里,轻盈地像一片羽毛。 少女长眉凤目,身姿如松柏,腰间挂着一柄漆黑粗糙的横刀,论相貌衣着配饰,远不如少年花俏,但站在少年身边,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掌柜回神,忙抱拳道,“见过花家四郎,林娘子,二位里面请,刘长史和郑参军已经恭候多时了。” 林随安顺着掌柜所指方向看过去,屋檐下还有两个人,穿着藏蓝色的棉袍,头戴幞头,都留着三缕胡子,脸上挂笑,前面一个自称“刘某”,后面一个自称“郑某”。花一棠上前施礼,三人热情寒暄起来。 木夏低声介绍,“前面胡子短一点的,叫刘义甲,安都府长史,从五品上。后面胡子长一点的,叫郑永言,司工参军,和四郎一样,从六品。” 这俩人,一个长史,一个参军,好歹也算是中层官员,却长得甚是瘦弱,刘长史头大肩膀窄,像颗营养不良的豆芽菜,郑参军面黄肌瘦,两只脚颤颤巍巍支棱着厚重的棉袍,像根半身不遂的圆规。 林随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看来这安都的伙食不太行,今晚的接风宴八成也没啥好吃的,唉,早知道不来了。 进了崇阳楼正门,迎面是一片巨大的白色照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诗、词、句、赋,鲜红色、绯红色、暗红色的印章叠在了一起,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写的,绕过照壁,是正堂,亮如白昼却空无一人,显然又是包场。 红木楼梯有些年头了,又高又窄,只能踏三分之二个脚掌,脚后跟只能悬空的,踩上去,楼梯吱扭扭作响,扶手吱呀呀合唱,林随安走得心惊胆战,花一棠扶着栏杆的手都在发抖,讪笑道,“这楼梯是不是该修了?不会走着走着塌了吧?” 掌柜笑道:“花参军放心,此楼乃是安都第一匠师封元子开山之作,坚固非常,屹立百年不在话下。” 刘长史:“花参军有所不知,这崇阳楼的风水好,凡是接风宴设在此楼的,定能官运亨通,前程似锦。” 郑参军连连点头,“刘长史所言甚是、甚是。” 刘长史:“当年咱们嘉刺史来安都的接风宴,就设在了崇阳楼,如今想来,就仿佛昨天的事儿一样,真是怀念啊。” 郑参军:“刘长史所言甚是。” 林随安:“……” 这郑参军是应声虫吗?还是出门太赶,只来得及背这一句台词? 一行人沿着狭窄的楼梯慢慢腾腾总算爬到了三层,掌柜和木夏退了下去,刘长史和郑参军引着花一棠和林随安走进了观景庭台,嚯,四面无墙,四处透风,棉布帘子高高卷起,能看到几乎整个太平坊的夜景,万家灯火如梦似画,最闪亮那一片自然就是花氏八宅。 地上摆着火红的炭盆,外面吹着呼呼的西北风,檐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串,灯火照耀下,雪花繁密如天上星子飘落,别有一份情调。 林随安见到安都刺史嘉穆的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刘长史和郑参军瘦成了那般——感情这安都府的饭都被嘉刺史一个人吃了。 嘉穆是个大胖子,五十岁上下,目测起码有三百斤,身上的棉袍扯下来能当被子盖,比花一棠高一个头,横里有三个花一棠宽,纵里有三个花一棠厚,因为太胖,脸盘子太大,显得五官很拥挤,也不知如此肥硕的体型是怎么从那狭窄的楼梯上挤上来的。 “哎呦呦,花家四郎啊,你可算来了,我们在这儿等的是望眼欲穿啊!来来来,这几位都是你的同僚,过来认识认识。” 嘉刺史拍着花一棠肩膀,挨个介绍,司功参军、司户参军、司兵参军、司仓参军、司田参军,加上接人的刘长史和郑参军(原来是司士参军),共有九人,林随安基本没记住名字,只顾着研究嘉刺史的三层下巴——说话的时候,像肥猪皮一样颤悠悠的——林随安很是手痒,想上去拍两下。 对花一棠来说,这不过是小阵仗,嘉刺史只说了一遍,花一棠就将能准确对上每个人的名字和官职,招呼了一圈,已然称兄道弟。 夏长史颇有眼色,见嘉刺史无暇分|身,忙引着林随安去了座位,位置居然在左侧上首位,单人单座单案,可惜花氏的新款高脚桌椅还未在安都打开市场,目前仍是坐榻凭几,只能跪坐,案上酒水菜肴已备好,每个座位旁边都配备了炭盆,烘得脸蛋子滚烫。 嘉刺史对花一棠的表现很满意,拉着花一棠坐到了右侧上首位,上上下下打量着,“花家四郎名不虚传,果然是兰枝玉树一般的人物,和我年轻时一个样,翩翩少年郎,白衣俊无双,引无数小女娘为之疯狂啊!” 花一棠飞快扫了眼林随安,“嘉刺史过奖了,花某自认样貌平庸,远不及嘉刺史容姿万一,哈哈哈……” 刘长史:“四郎也太谦虚了,扬都第一才子的名号在安都也是如雷贯耳,人人都说,扬都花氏四郎,才貌双全,红颜知己遍天下,无论多高冷傲气的花魁娘子,只要被花四郎看一眼,便被勾走了魂,抢走了心——” “绝无此事!”花一棠高呼,“花某家教极严,若花某胆敢流连花|街|柳|巷,兄长第一个打折我的腿!” 花一棠反应如此之大,倒把众人搞蒙了,仔细一瞧,花一棠目光几乎黏在那黑衣小娘子身上,神色紧张,脸色黑中透红,额角冒汗。那小娘子挑眉瞅着花一棠,表情似笑非笑,全身上下笼罩着难以言说的气势。 众人纷纷明了,忙尴尬转移话题。 “对对对,都是坊间传闻,做不得准的。” “来来来,喝酒喝酒!” 嘉刺史哈哈大笑,“想必这位就是名震几大都城的林娘子了吧,”他第一次正眼看林随安,“江湖上人人皆说,千净之主,英姿飒爽,女中豪杰……” 嘉刺史突然停住了笑声,瞳孔剧烈一缩,好像在林随安脸上看到了什么骇人之景。 林随安感觉到了嘉刺史眼中的杀意——不,或许是恨意,又或许……是某种夹杂着恨意和恐惧的奇特情愫。 “在下林随安,见过嘉刺史。”林随安抱拳。 嘉刺史三层下巴同时一抖,失控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笑道,“看到林娘子,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故而有些失态,还望见谅。” 林随安:“我与那位故人长得很像?” 嘉刺史:“样貌完全不像,但——又很像。” “……” 嘉刺史显然不想深聊这个话题,打着哈哈略过了,刘长史心领神会,忙给几位参军打眼色,众人又聊起了安都的风土人情,饮食文化,酒气在火光中蒸腾,雪花在灯火中飞舞,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嘉刺史兴致愈高,双颊泛着酒红,舌头打起了卷,“四郎啊,你可不知道嘉某有多羡慕你,扬都花氏,五姓七宗,百年世家,自打出生起就比常人高一等,人生坦途,羡煞旁人呦……” “嘉某是个粗人,只会舞刀弄枪,用了足足三十年,披荆斩棘才到了这个位置,可对你们世家大族来说,这种位置,勾勾手指头就能得到,真是命好啊……真是好啊……” 林随安挑眉:这位嘉刺史表面称赞花一棠家世显赫,实则却在嘲讽花一棠上位全靠裙带关系,根本没有真才实学,之前也是,聊什么红颜知己,实际却是指桑骂槐,说花一棠是个只知道混迹温柔乡的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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