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呵斥她:“你慌什么!” 她凤目扫视周围一圈:“其他人都退下!” 众人躬身告退,陆辰远最后一个退出屋,将门细心合上。 长公主斜眼看着他,冷哼一声。 众人见他们出来,不敢围上来,只是脸上露出探究之色。 长公主本就心烦,随手指了一个看不顺眼的妃嫔道:“陛下身体抱恙,你居然还穿得花枝招展?来人,给我掌嘴!” 那妃子吓得脸色煞白:“殿下,臣妾这就去换……” 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却已经冲过去,狠狠扇了那妃子一巴掌。 那妃嫔位分低,家中也没什么背景,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 眼见宫女还要掌嘴,惠妃开口阻止:“殿下,饶了她吧,陛下在里头修养,扰了他的清静也不好。” 长公主见是惠妃,虽然火气还未下去,倒也收敛了些许,只冲着那妃嫔冷冷道:“还不滚回去换衣裳!” 那妃嫔连忙磕了好几个头,被宫女搀扶着退下了。 怎料他们才走到门口,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哟,这是怎么了?” 众人闻声望去,华容公主立在大殿门口,拦住那妃嫔。 妃嫔试图躬身行礼避让,华容公主却已经伸手抬起她的脸。 她左右端详之后,一脸心疼道:“啧啧,婆母,您这手下得可真够狠啊。” 华容公主抬着嫔妃的脸,一脸挑衅看向长公主。 妃嫔连忙别开自己的脸,躬身畏畏缩缩道着歉。 华容淡淡看她一眼:“下去吧。” 她缓缓踏入殿中:“父皇如今龙体抱恙,婆母却大兴责罚他的妃嫔,不知父皇之后问下来,婆母又该如何应对?” 长公主原本就心烦意乱,见她一副争锋相对的模样,冷笑道:“你一个已经出阁的公主,竟敢私闯皇宫。” 华容被这话刺到,张口就要反驳她,然而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巨大一声响。 众人皆是心中一惊,长公主和华容对视一眼,两人提步便要闯入屋里。 长公主的手才搭到门环上,一声恸哭顺着缝隙飘出来:“母妃——” 门被长公主猛然推开,有妃子往里面瞥了一眼,吓得尖叫出声:“啊!” 烛火摇曳,淑妃倒在屋子中间的八仙桌前,光洁的额头上豁然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簪发的檀木簪子断成两截,静静躺在一地血色中。 四皇子匍匐在地,连滚带爬朝着淑妃爬过去:“母妃!!” 这一声像是唤醒了长公主,她回头睨了众人一圈:“今日之事,若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我见一个拔一个的舌头!” 被吓哭的宫嫔们连忙捂着嘴,瑟瑟发抖。 长公主踏入屋内,砰一声关上门。 一刻钟前。 淑妃朝着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随即慢慢直起身,含泪道:“陛下,臣妾死罪难逃,只望陛下看在这十多年的情分上……饶了沈家。” 原来当年淑妃嫁给皇帝之前,曾在上香路上被人掳走。 然而当时两人乃是先帝亲自赐婚,婚事又已经在筹备中,无奈之下,沈家人只得瞒天过海,婚事如期举办。 淑妃万万没想到,她嫁过去仅仅几日,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腹中孩儿不是龙嗣,而是贼人之种。 到底也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嫡女,淑妃当即拿了主意,只有让腹中孩儿成为龙嗣,她和沈家人才能活命。 于是她精心谋划,瞒着所有人腹中孩儿的真实身份,以动了胎气早产为由,将四皇子生下。 只是百密一疏,坏就坏在接生的稳婆是个极有经验的,几乎是一眼便看出不对劲。 稳婆也是个没心眼的,将婴孩抱在怀里,嘟囔了一句:“这孩子瞅着是个足月的。” 当时淑妃因为生产耗费体力,已经昏昏欲睡,没有听到她这句话,反倒是旁边帮忙的两个宫女心中一惊。 两个宫女也不是蠢人,知道兹事体大,更何况在宫里,若要想活命,就得牢牢记得嘴巴严,少打听。 后来四皇子渐渐长大,宫中关于四皇子长得不像皇帝,也不像淑妃的言论流传已久。 但自古以来孩子不像爹娘也是常有的事,宫人虽然议论,却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太子不也长得不像皇帝吗?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入了皇后的耳。 宫中妃嫔若论家世,周家和沈家也算是势均力敌。 皇后虽然已经有了太子,但淑妃的四皇子到底是潜在的威胁。 皇后于此事上留了心眼,命人暗中去查,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 皇后得知当年淑妃成婚前被人掳走,过了一夜才找回来之后,心中当即一惊。 她顺着蛛丝马迹继续查,直至查到当年接生的宫女身上。 两个宫女几经转折,一人已经放出宫去,一人因为病了一场没了命。 皇后的人找到活下来的那个宫女,终于从她口中得知了当年稳婆的话。 皇后当即便明白,四皇子的身世有问题。 淑妃不是蠢人,如今连稳婆都已经被带到皇帝面前,她便明白,自己苦苦瞒了多年的事,终是败露了。 这些年她韬光养晦,将四皇子教导得性格内敛,温和敦厚,便是无意相争,只求平安一世。 怎奈世事难料,阴差阳错间……她的孩子还是卷入了这场斗争之中。 事已至此,淑妃匍匐在地,表情平静:“爹爹,女儿对不起沈家。” 沈平澜无话可说,老泪纵横看着自己的女儿。 皇帝半闭着眼,放在被面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而四皇子已经瘫软在地,脸色青白如鬼。 皇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淑妃,你祸乱宫闱,瞒天过海,还险些让我大庆江山被交到一个奸生子手里,该当死罪!” 淑妃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郑重朝着皇帝磕了一个头:“臣妾犯下死罪,无话可说。” 她看了四皇子一眼:“这孩子无辜,陛下可否念在十几年父子情分……” “淑妃!你好大的胆子!”皇后呵斥道。 “一个奸生子,也有资格与陛下父子相称,淑妃,你真是——啊!”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忽地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淑妃猛然起身,使劲浑身力气朝着桌子撞去! 所有人都没料到淑妃的动作,旁边的人甚至来不及伸手去阻拦! 檀木八仙桌被撞得狠狠摇晃了一下,淑妃额头上溢出大片血迹,她晃了晃,缓缓倒到地上。 四皇子凄厉的哭喊间,长公主推门而入。 长公主看着面前的一片血色,脸色有些发白,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快步走过去伸手探淑妃的鼻息。 众人都看着她,皇帝甚至微微直起了身子。 然而长公主很快放下手,摇了摇头。 四皇子爆发出悲痛欲绝的哭声。 皇后拿着绢帕擦拭着自己的眼角,惋惜道:“淑妃妹妹,你真是……糊涂啊。” 须发皆白的沈平澜老泪纵横,瘫倒在地。 皇帝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眼前发花,气急攻心,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陛下!!” *** 皇帝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再度陷入昏迷。 那一日,宫中发生了许多大事。 淑妃暴毙,皇帝下旨传位于六皇子。 种种变故,细心之人自然一眼便看得出其中异样,然而宫中对此事讳莫如深。 宫中只对外宣称四皇子之母淑妃突发恶疾,暴毙而亡,四皇子思母心切,也跟着大病一场,情况危急。 太医建议四皇子前往据阳行宫疗养,宫中立刻安排人手即刻动身,随行前往行宫。 民间本对此事议论纷纷,然而众人很快便自顾不暇了。 淑妃暴毙三日后,忠义军攻破定城,此时大军距上京,只有一步之遥。 饶是太子已定,但皇帝陷入昏迷之中,宫中已然先乱了。 每日都有私通侍卫逃跑的宫女,甚至连一些妃嫔都携了金银细软妄图逃跑。 长公主抓住两个逃跑的妃嫔,当场将人活活打死,又令人将其曝尸以儆效尤,众人这才收敛了些。 雷霆手腕下,宫中看似安宁了不少,但实则日日能听见缭绕不绝的压抑哭声。 大雪连绵不断,红墙被一片惨白笼罩,往日繁华的宫廷如今却如一座坟茔。 往日争奇斗艳的后花园如今枯草戚戚。 长公主和皇后都披着厚厚的斗篷,沿着宫人打扫干净的宫道上缓缓踱步。 大庆风雨飘摇,皇帝也昏迷不醒,两个女人都身心俱疲。 长公主端详着皇后眼尾的纹路,叹道:“皇后,你也老了。” 皇后笑了下:“岁月无情,谁都逃不过。” 长公主缓缓抚了下自己的鬓角,漫不经心道:“皇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皇姐这便是说笑了,谢渊恨我入骨,若真到那一日……说不定他得将我挫骨扬灰。” 皇后话中处处是不祥,然而她却像是在讨论旁人般,眼中并没有恐慌。 长公主睨她一眼:“忠义军可是已经打到皇城跟脚了。” 皇后停下来,看着长公主:“那皇姐就不怕么?” 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憔悴,却依然将自己拾掇得精致华贵的女人。 皇帝娶过两个皇后。 谢氏乃是她亲自谋划而来的,目的是为了让谢家成为左膀右臂。 而眼前的周氏,则是皇帝羽翼丰满之后扶正的。 若不论其他,魏汐其实是更喜欢谢氏的。 谢家教女有方,谢玄婵的确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也端得起母仪天下的称号。 只是她当年听信谗言,在她的死和谢家的覆灭中做了一只推手。 但要说对不起她?魏汐也并不觉得。 她来对谢家愧疚,谁又来对她愧疚?她的深情错付,她的多年煎熬,又去怨谁? 说到底,谢渊若是要恨,该恨的人太多太多。 而她,只是其中无足轻重的一个。 于是长公主笑了:“皇后好气魄,那你我便安然待在宫中,等待忠义军来访。” 长公主这话说得古怪,皇后眼皮微微一跳。 但她也不是蠢人,大庆已然岌岌可危,身为魏氏长公主,魏汐不乱不慌,只能是她留了后手。 既然她都不慌,自己又何必去慌呢? 周氏当年与勇武大将军也是交好的,甚至于爹爹曾想将自己许配给徐怀忠,如今他既然领军兵临城下…… 她就带着太子,将皇位拱手相让又如何? 谁的江山不是江山,周家如今已是苟延残喘,倒不如富贵险中求。 只是皇后有些好奇,长公主的后手……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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