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怔了怔,笑意在脸上荡开:“我们都如愿以偿了,很好很好。” 苏昭宁在他眼中看到了喜悦,也看到了泪水,不知是不是喜极而泣。 接着,老人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原来魏玉已经活了一世,她拥有上辈子的记忆。 当初撞马是刻意为之,落水也只是为了与上辈子的经历一致,哪知没算好时间,让两人相遇的地点发生了变化。知晓他在招妻,所作所为也是为了能够引起他的注意。苏昭宁想,其实她不必这般,早在初遇时他便一见倾心。 而后的事件当中,他做梦也梦到过不同,他总算知道为何魏玉知晓他爱吃三水茶坊的点心,也知晓了云青到底是何人,魏玉的预知梦不过是她的借口幌子,她的目的只想苏家在次次劫难中安稳度过,她总在询问自己是不是做了梦,也是知晓了他的梦境是上世的苏昭宁以心血托梦。 一时间,苏昭宁不知作何反应,他脑子里乱成麻,心口有些疼。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温声道:“最后一页纸是托梦给的月珩,她现在应该已经知晓了这一切,这次也是我最后向你托梦了,我想亲自来跟你解释,所以以身入火来到你的面前,原本还害怕行不通,幸好幸好。 昭宁,请原谅我的自私,以托梦的方式将上辈子的记忆强加于你,但我想,月珩重活一世,在这世间踽踽独行,若是你能知道她心中的苦闷欢喜,两人没有隔阂猜忌,甚至没了世俗的顾忌,对于二人的感情来说是促进的。” 苏昭宁半天才说话:“那,那需要我将这世发生的事讲与你听么?” 老人怔住,最后缓慢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是死了的人,只需要知道你与月珩如今幸福圆满就好,母亲与青荔还健在,具体事宜不必知晓。” 苏昭宁又想到魏玉在梦中一遍遍唤的自己的名字,他忽然喉咙发哽鼻子发酸:“她......她在梦中一直在唤、唤你。” 周边的橘光中闪过上世魏玉与苏昭宁在京城再遇的场景,彼时她高中状元,坐在骏马上游街,底下站着粗布麻衣的苏昭宁,两人两相遥望,云泥之别让苏昭宁率先别开眼。 老人看着这一幕,微笑纠正他:“那也是你的名字,我们本就是同一人。” 苏昭宁也被那些未曾经历过的一幕幕吸引,他看到魏玉隐忍的爱意,看到她的温柔苦闷,她的默默相助,两人几十年的种种,从朋友到挚友,从挚友到视若亲人,最后再到魏玉去世成鬼,一人一鬼才表明了心意,度过了难忘缠绵的三天。 这一幕幕就像皮影戏,他宛如一个看客看着两人的一生,除了越看越心酸,没有任何代入感。 那些经历都不是他的,除了同样的脸,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魏玉最近老在问我做梦没有,她是在试探你有没有来吧。” 老人感受到他的情绪,说:“她在你之前便已知晓我在向你托梦,如今她这样问,我想她是在关注你的梦境进行到哪一步来了,她也好跟你坦白。你不必多想,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真的是这样的吗? 苏昭宁觉得那位主持说的没错,此时的我与彼时的我是不同的。 两者所经历的世事、所遇到的人都不同,必然会对一个人的心性产生影响。他看出他与年迈的自己不同,就像老人说的,他如今天真烂漫,没有家破人亡,没有背井离乡,又哪里知道生活的辛酸,没有与魏玉经历过云泥之别,没有与她长达几十年的相处,又哪里比得上年老的他对魏玉的了解。 从最简单的称呼都能看出不同,老人称她为月珩,而他还是习惯唤她阿玉,是否在自己唤她时她会不习惯? 他们不过是拥有同一副皮囊,成日里魏玉对自己的好,都是坐享其成而来,他像个小偷,将原本属于上辈子自己的爱意偷来,也像个影子,永远活在上辈子自己的身影下。 到头来,魏玉爱的不过是上世的自己。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不同 苏昭宁是被魏玉唤醒的。 此时天蒙蒙亮, 蛋青色的曙光倾洒进黯淡无光的房间里,伴随着秋风,让人平生凄凉之意。 他醒了过来,先是怔怔地望着床顶, 眼角湿润, 有泪滴将落未落。 魏玉见他没动静,转过头看他, 才发现了不对劲。 她俯身轻声问:“可是梦魇了?” 听到这两个字, 苏昭宁才有了反应,他缓缓偏过头看着她。 他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她, 也看到了垂丧不得志的她, 更看到双鬓苍白仍痴恋上世苏昭宁的她。 现在的她满脸关心, 声音温柔, 与他此前看到的相同却又不同,这种不同或许是他知晓了她心中喜爱的是上世的自己,所以才凭空生出来的。 他偏过头,泪珠就顺势落进了鬓角。 正准备回应,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喧哗。 外头传来四喜欣喜若狂的声音:“少爷,少夫人, 中了,中了,咱们少夫人中举了!真是榜首解元。” 苏昭宁握住魏玉的手也有些激动, 他放下心中的难受, 催促道:“你中了,中了, 快,咱们快起来。” 魏玉见他无事的样子便起身穿衣, 等二人前往大厅时,苏家父母正迎接着前来报喜的报录人。 报录人一路上敲锣打鼓,几乎是成州人都知道了此次恩科乡试中的解元是魏玉。 曾几何时名声大噪的神童,两年前正榜都未曾有名的魏玉。 坊间都说苏昭宁眼光毒辣,放着当初已是亚元的秦临不要,转而选择寂寂无名的魏玉,这得是多么的目光长远,何况秦临还意外去世了,真是造化弄人。 魏玉当上解元后忙得脚不沾地,第二日又去参加鹿鸣宴。 宴会上有新科举子与内外帘官,宴会上此次的主考官巡抚江大人提起在第三场策问。 其策问之三题目是:“问地,阴也,法当安静。迩者秦南诸郡地震,坏民庐舍,压损人物者若干……厥咎何由?岂天心仁爱欲以戒惧吾君,俾益保治于无穷?抑秦南一方政事亦有所缺失也?诸生志怀经纶之业,目击闾阎之事。当亦筹画于中矣。愿悉言之,以助有司之不及?” 这是一道结合自然科学与时政的论题,在一众学子间唯有魏玉的答案以“天人感应之理”和“君臣交修之诚”破题立意。 迎来宴会上考官举子的一顿夸赞。 觥筹交错间,江大人想到来成州监考路上听闻的一件事,她问苏知府:“我来时路过普耀寺,在山下望见那棵云松,崔轻匀就是在那里吊死的?” 看着她好奇的神情,苏知府只好点头:“她这事说来也是种的什么因结的什么果。新总督大人来后她就该收拾行李带着夫郎往老家走,一行人走到翠山下,崔轻匀非要上山让主持帮他算算东山再起之日,所以就带着她的夫郎与波斯侍夫往山上走,还在那上头住了一晚,就是在这晚出的事。” 崔轻匀被发现吊在树梢上时已经是清晨,是一位扫地僧人看见的,听说她当时整个人都冻硬了,面色乌青,舌头吊在外头,把扫地的小沙弥吓得够呛。 “唉,虽然崔轻匀贪生怕死又好色,但她那夫郎还不错,御敌时还亲自上城墙射敌。” “这崔轻匀死得蹊跷,她根本没理由要自杀嘛。” ······ 魏玉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们闲聊,她本就对这样的场合不甚喜欢,再加上她觉得苏昭宁这两日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旁人说话他也总在走神,魏玉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魏玉归心似箭,与众人匆匆道别后便往清园赶。 人群中有位举人感叹道:“月珩这模样与才学,可惜成亲早了,放榜那日,好多得知消息的郎君都跑到贡院门口想要一睹芳貌,哪知这月珩根本没来,还有大胆些的郎君跑到人夫郎家门去拦人呢。” 苏知府听了这话倒不满意了:“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可惜成亲早了,我二妹家哪里配不上了?昭宁的模样配月珩也是绰绰有余,我看他俩就是最般配的。你们不知,此前的干旱、鼠疫、倭寇这些事宜也多靠月珩,是她呃,出了许多主意,咱们成州才有今天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疫疠廓清,毒虫灭绝,万家乐康。” 一众人便开始赞颂苏知府在多次自然灾害面前的功绩。 魏玉匆匆赶回家,看到的却是一室冷清。 此时已经申时末,往常苏昭宁这会儿都会在家,要么在厨房,要么在院子里陪着苏父。 她找到在院子里晒辣椒的苏父,询问昭宁去了何处。 苏父却尤为吃惊:“他不是说去普耀寺为你开春的会试祈福么?我以为你知道呢,敢情这孩子没跟你说?” 魏玉摇头,问:“爹,昭宁什么时候走的?” “你上午出门不久他就去了,还说要在那上头住一晚呢,我以为这还是你俩商量过的,所以当时也没怎么问就同意了。怎么回事啊,你俩这是吵架了?” 魏玉垂头沉默了下,果断道:“没吵架,爹,我马上去趟普耀寺,可能明早回来,你跟娘不用担心。” 苏父点头:“去吧,不用担心我们,有什么事好好聊,妻夫俩没有隔夜仇,若是昭宁使性子耍脾气,你包容一下,他心地是好的。” 魏玉应下后就转身出门,骑马上了山。 这几日寺庙热闹,有好多中举后来还愿的。 魏玉在小沙弥的引导下进到寺庙的后院,带到了苏昭宁所住的屋子。 只是屋子里没人,小沙弥说:“这位施主刚刚还吃了斋饭,或许这会儿在寺院中散心,姑娘可以在此处等候。” “多谢小沙弥。” 魏玉谢过沙弥后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她想过要去找,但又怕错过耽搁了时间,索性就在这处等。 远处的晚霞逐渐淡去,一轮圆月挂在空中,银辉洒在山间的草木殿宇上显得格外空寂。 魏玉撑着头有些犯困,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公子,咱们今晚当真要在这儿歇息呀?” 苏昭宁点头,走进月洞门后看到大树底下的那处石桌上竟有个黑影,吓得他身形一顿,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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