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陆全仔细掩好帘子,盘腿在竹席外面的空地上坐下:“小四,南阳县沈家也被官府被围了。” 说是围,沈家的命运和陆家应该是没有区别,最后都是收没家产。 就是不知道,沈家的一家老小,能不能留下性命来。 陆飖歌双眸一眯,南阳县的沈家也被围了? 她立刻坐直身子,带着些迫切问道:“爹,那东阳郡有什么消息?” 陆全一愣,说南阳沈家,和东阳郡有什么关系? 见陆全没明白,陆飖歌索性摊开来明说:“我的意思是,陆家庄被烧后,东阳郡还有没有大户被官府以通匪的名义给直接收缴家产钱粮的?” “这?” 陆全皱眉沉思,这些他还真的没注意。 蒋家坝虽然算是在东阳郡和南阳县之间,可蒋家坝因为和这两处隔着河湖,交通却并不十分便利。 除非走水路,可水路只能到南阳,要去东阳郡,还得停船步行上大半日才能到达东阳郡。 实在要去,大家也宁愿翻山越岭,也要省下这二十文。 陆全斟酌了一刻,才谨慎地答道:“隐约听说东阳郡现在很乱,至于具体的,不太清楚。” “爹去码头问问,或者去找李掌柜打听打听。” 陆全有些不明白:“打听什么?” “打听打听东阳郡的近况,也顺便打听打听,官府围了沈家,是不是和陆家一样,也是因为通匪?” 陆飖歌想起前段时间来福顺李掌柜说的话,红缨军要动大概在秋收后,又叮嘱道:“爹现在就去,带上钱袋,那些从淮城来或者南阳县经过的船只,如果有在蒋家坝停靠的,爹可以上前去问问,要是码头上有熟识的管事,也可一起找个地方喝两杯。总之,爹不要舍不得花钱,能打听来消息那是最好。如果不能……” 陆飖歌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如果不能,可能她就要想办法去南阳县看上一看。 不过现在说这话还有些早,她就算要去,陆全和邱氏也未必会同意。 陆全却好奇地追问道:“如果打听不到呢?” “如果打听不到就算了,爹尽力就行。” 陆飖歌并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看着陆全出门,她慢慢捏起一个莲子放进嘴里,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爹这么老实的人办事牢靠不牢靠。 她更想自己去打听,可想到李掌柜看她的眼神,又放弃了。 算了,就这么着吧。 陆全丢下码头上繁杂琐碎的事情就往镇上跑,他是个憨直的人,小四要问的事情那必定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没有小四的事情重要。 陆全先去了来福顺,见了李掌柜,出来顺路去了丁家的肉铺,顺便聊了几句,又揣着钱袋直奔码头。 最近两个月,野码头那边鳝笼生意走的不错,码头上的三小管事和陆全也熟悉了不少。 听说陆全要请他们喝酒,立刻喊来手下看着码头,几人直奔来福顺。 虽然说陆全和来福顺的李掌柜已经开始搭伙做生意,可自己掏钱去来福顺请客吃饭,对于陆全来说还是实打实的的第一遭。 李掌柜见是陆全请客,特意给他们备了雅间,中间还抽空送了两坛子酒,上来陪着这三个小管事喝了两杯。 这面子,给的是足足的。 平日里,码头上的大管事见到来福顺的李管事都要敬重三分。 现在,陆全一个打鱼的请客,三个小管事能来,心中还觉得自己这是给陆全的面子。 没料到李掌柜的会来作陪,对着陆全也是一口一个陆老弟。 顿时,三个码头小管事也不敢轻看陆全,一顿酒席下来,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们所知道的,全部给陆全兜了个底朝天。 夜晚的小渔船,风顺着河道掠过水面,穿透层层纱帘,吹进了狭窄的船舱。 船舱里,难得点着灯盏。 小青在灯下纳鞋底,陆小鲤和邱氏比比画画在裁剪一块刚买回来的料子,另一边,陆小鱼哄着已经会走路的陆小五多走几步。 “东阳郡的大户在一个多月前差不多都出了事?有两户和陆大庄主一样,被按了通匪的罪名。还有几户,是自己将家产献给了朝廷,说是,说是给朝廷赈灾用。” 去年前年都是荒年,没见他们捐献。今年风调雨顺,刚刚灾荒开始缓解,这些大户开始给朝廷献粮了? 陆飖歌放下手中的炭笔,皱紧了眉头。 这些大户知道他们献的粮去可能落进起义军的手里吗? 陆全涨红着脸,一口饮尽陆飖歌递过来的凉茶,继续说道:“李掌柜说,以后怕要不安稳喽!” 陆飖歌抬手给陆全面前的茶碗斟满,轻声问道:“李掌柜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扬州?” “回扬州?” 陆全今日的酒有些多,一时没明白陆飖歌话里的意思。 “李掌柜妻儿都在了蒋家坝,他回扬州作甚?” “回扬州避难啊!”陆飖歌看向船舱里的众人,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我们也要走,蒋家坝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当然,能不走是最好的。 虽然说船上人都是漂泊命,可能安稳在一处度日,也好过去别处谋生。 第76章 抄家 天色未明,李四喜已经起身,准备早些行船。 他在离观音庙不远的一个村庄里估了个大竹园,认真砍的话,足够他拖个四五船的。 想到又要有几百文钱进账,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恨不得晚上觉都不睡才好。 李四喜刚出了船舱,就看见黑黝黝的船头一团影子在动。 两家船靠的近,借着船舱里的灯光,李四喜凑近细看,是张三哥端着碗玉米糊糊,手里拿着个三合面的饼子,蹲船头在啃。 “三哥,早啊。” 张三哥点点头:“不早了,你今日要往哪去?” 整个码头,只有他们俩家负责收竹子运竹子,开始几日不是太懂,两家还搭伴了一段时间。 现在,都是分开行动,问一下彼此去的方向,好避开,省得遇到一起,白走弯路。 李四喜舀了一瓢水哗啦哗啦开始洗漱,却不忘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我去陈家坝子,那边有个大竹园,昨日已经看过了今日如果价钱合适就在那边。” “哦,” 张三哥将手里的最后一块饼子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我今日还没有头绪,既然你往南,那我就往北看看,北边李家集有竹林,我去看看。”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陆全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原本,李四喜家的船和陆家的船是挨船帮停靠的,因为李婶小心眼,李家的船就和张家换了个位置,现在挨着陆家的是张三哥家的船。 为这事,李四喜背地里没少埋怨媳妇,不过已经换过了,现在再换,他也没这个脸。 “陆大哥,早啊,吃了没?”李四喜隔着船热情地招呼陆全。 张三哥也端着空碗凑了过去:“陆老弟吃没,我家有稀饭饼子,过来先喝一口垫垫。” 这个时候,天色微明,附近的船只已经有了动静,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起了。 陆全摆了摆手,抬手按了按还有些发涨的脑袋,一脚迈到了张三家的船上:“你们今日不要去运竹子了,先停一停,看看风声再说。” 听陆全这么一说,张三哥和李四喜都愣住了,异口同声地问道:“不运啦?为啥呀?” 怎么就突然不运了呢? 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陆全昨日喝了酒,到现在头还是晕乎乎的,他摆了摆手,颓靡地坐在船头开始发呆。 昨日李掌柜也劝他多买粮,还叮嘱他最好找个地方存些粮食。 他们这些行船的人家,谁家不是只买够三五日的粮食,那有那么多的闲钱放在那里买粮。 前两个月小四就叫大家买粮,买了粮到现在还没吃完,又要叫大家伙买,也不知道大家伙会不会觉得他家是故意找事。 李四喜在陆全的左手边蹲着,有些不解地问道:“陆大哥,出啥事了?” 陆全撑着脑袋,目光茫然地看着水面,嘴里喃喃道:“得买粮,多买粮。” 张三一惊:“怎么突然又想起买粮来着,上次买的粮还没吃完呢。” 现在是七月,等到中秋节后稻米新粮下来,那时候买粮岂不更好。 李四喜跟着接口道:“就是,家里刚有点余钱。” 还想着买地建房呢! 张三哥蹲在陆全的右手边,声音压得有些低沉:“不是说准备买荒地建房的吗?怎么现在又要买粮了?” 还没有到冬季,现在屯粮是不是有些早了点。 再说,新稻米可没下来呢,最快成熟也得个把月。 “小……” 陆全结巴了一下,忍不住干咳一声继续说道:“昨日我去了码头,和几个码头的小管事吃了饭。” 听说陆全和码头的小管事吃饭,李四喜的双眼立刻亮了。 到底是陆大哥,现在都和码头的管事混成兄弟,能一起吃饭啦。 以前,他们想去码头扛活,想和这些管事的搭上话可不容易。 张三哥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在想陆全为什么要去寻码头上的管事,难道是鳝笼的运输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这和买粮又有什么关系? 陆全完全不知道身边的两个兄弟所想,他呼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听说南阳县沈家被抄家了……” “什么?” 李四喜惊得一屁股坐了下来:“沈家?一门三进士的沈家?” 南阳县的沈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对于李四喜这样的渔民来说,那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沈家有钱,读书人多,考上童生和秀才的不算,光是进士沈家就出了三个。 这样的人竟然还会被抄家? 张三哥却没有那么惊诧,只抽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陆大庄主的家都能被烧,从东阳郡到南阳县还能有谁家比陆家更有钱?比陆大庄主更仁义?” 李四喜点头:“也是。” 他们这些就算没受过陆大庄主的恩惠,可也是听过陆大庄主的善名的。 张三哥看向颓废的陆全问道:“陆老弟,沈家抄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本来没什么关系……” 陆全的眼里露出迷茫,可小四说有关系,那指定有关系。他文不对题地回了一句,“李掌柜可能要回扬州。” 张三哥眉头皱紧,这陆全怎么回事,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又是买粮又是抄家,现在怎么又说到李掌柜? 李四喜急忙打断陆全的话:“对呀,为什么要走。我们鳝笼的生意不是做的很好吗?” 因为有李掌柜的牵线搭桥,他们做好的鳝笼都运到了扬州,又从扬州销往各地,据说卖的还挺好。李掌柜还说,起码大家在冬季来临前必定还能走几船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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