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紧张之人要属二皇子一党。 “皇上这是何意?”一位幕僚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陆安荀来了?” 谁人都知道皇上这些天为抚州的事费神,跟抚州水患比起来,陆安荀的案子实在不值一提。 可不值一提的案子却突然被提了,还勒令大理寺卿三日查清。 “殿下,得尽快想法子才好,若是梁戟查到我们,恐怕.” 二皇子眼神阴鸷,却怎么也想不通皇上为何突然问起陆安荀来。 他原本整治陆安荀不过是不想他归太子的手,然而到了今日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不是说事情办得干净吗?”他沉声问忠勇侯。 忠勇侯道:“确实干净,即便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殿下头上,只是.” “只是什么?” “苏家的案子跟陆安荀的案子有牵扯,而苏家那桩案子乃皇子妃策划,若要查起来.也简单得很。” 查到皇子妃头上,其他的即便没有明确指向二皇子也不言而喻了。 闻言,二皇子当即气得脸黑。 怒问:“李茹人在何处?” . 大理寺掌天下重案,查案的本事自然是不差的。可陆安荀的案子一直拖着,并非查不清,而是不敢查。 可如今皇上亲自发话命大理寺卿三日内查明,他哪里还敢拖延?没到三日就将事情始末查得明明白白。 正如忠勇侯说案子并不复杂,好查得很。往最简单的入手,然后抽丝剥茧就行。 是以,两天后,大理寺卿梁戟顶着压力将事情上表。 当真相大白后,朝臣们并不震惊,反而一致地有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此前控告陆安荀的有三桩罪。其一贪墨河道修缮款,偷工减料致使人命。 这事并不难查,将河堤坍塌部分的用料跟河堤其他地方的用料对比,就能看出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很明显,坍塌的这部分有人故意动了手脚。 而所谓贪墨所得钱财也并不属实,大理寺查到那笔钱是就近存入陆安荀户下的。微妙的是,万隆钱庄乃二皇子妃李家所有。 其二,私藏逃犯,这也纯属污蔑。 那两名逃犯并非陆安荀私藏,而是在河道坍塌前两天才从附近县衙大牢逃出来的。可为何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逃出大牢不想着远离东京城,反而明目张胆地在东京城外做工? 自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当地县令在大理寺的审问下亲口证实了此事。 至于第三宗罪,传言陆安荀在津阳县以权谋私跟苏家勾结之事,也只是传言,且令人惊掉下巴的是,散布传言之人居然是二皇子妃。 真相大白后,矛头直指二皇子。可也有人为二皇子辩护,大意是这样的。 二皇子冤枉,这三件事没有哪一件能直接证明他参与其中。甚至,三件事件件都跟李家有关,难道不能是李家为了除掉陆安荀而私自做的? 为了证明这一点,那人尽可能地将李家跟陆安荀的恩怨摆出来,哪怕小时候李家三公子李贽在街上曾被陆安荀揍过一顿、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当成了呈堂公证。 还有就是此前李贽在街上羞辱苏家三小姐,而苏家是陆安荀的岳家,李贽失去双臂,李家怀恨在心认为是陆安荀所做,所以蓄意报复也很有可能嘛。为何要说是二皇子陷害陆安荀?二皇子跟陆安荀无冤无仇,无辜得很呀。 不得不说这幕僚口才了得,一番话下来,将罪过全推到了李家身上。 李大人气得胡子冒烟,却百口莫辩。 就连二皇子妃李茹也不承认,但不管承不承认,都忽略不了一件事——陆安荀是清白的。 其实事情真相如何皇帝心知肚明,但为了维护皇家颜面只处置了李家,将李大人降官一级,而二皇子妃以善妒不配为皇家儿媳为由,由皇子妃贬为妾。至于罪魁祸首二皇子,下令禁足半年。 这场闹剧,二皇子看似只受禁足却也损失不小。至少眼看即将得势却失去圣心,接下来的半年恐怕得承受太子一党的残酷打压。 然而这还没完,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之际,陆安荀官复原职了。两日后,皇帝让人在早朝宣读了一道圣旨。 圣旨写明,授户部左曹郎中陆安荀金鱼袋,赐抚州知府一职又兼江南东、西两路发运使,三日后赶往抚州上任。 圣旨一出,全朝堂哗然。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心情复杂。抚州之事乱成一锅粥谁也不敢接手,可乍然听说有人去接手,而且还是连升两级,心情又格外复杂。 就,很嫉妒。 有人感慨陆安荀这命也太好了,当官才一年,居然从六品升到了正四品。回京擢升五品官,现在四个月过去又升官。这升官速度恐怕是本朝第一人了。 而且,陆安荀这官升得一点也不含糊,实打实的实权肥缺。若此前抚州知府还有人犹豫,可这江南东、西两路发运使真是含金量高得很。掌东、西两路米粮、茶盐、财货之政,你说肥不肥。 但又有人觉得不一定是好事,毕竟抚州现在是什么情况众人皆知,一着不慎很有可能满盘皆输。总之,福兮祸伏,祸兮福依。 但对于林家和苏家人来说,罪名洗清便是天大的好事。 两人出狱这天,各家在门前放了个大火盆。 苏绾站在台阶上,笑嘻嘻地望着陆安荀:“跨吧,跨高些。从此以后无灾无祸,牛鬼蛇神全退避。” 陆安荀负手得意站在那。 他往后退了些许,然后一个箭步跨过来。跨得极高,以至于径直冲到了苏绾跟前,整个人扑在苏绾身上。 苏绾以为他要跌倒忙扶住他,然而下一刻自己被他抱着转了一圈,才明白陆安荀耍她玩的。 “好你个陆安荀,如今是越发欠收拾.” 话没说完,就听云苓在一旁疯狂咳嗽。 两人停下来,双双转头一瞧,隔壁苏家众人在望着这边。 “.” “.” 柴氏带女儿们出来迎苏老爹,不料瞧见小女儿和女婿这般规矩无状,惊得张大嘴巴。 而苏家几姐妹则是各自别过脸假装看不到。 只有苏老爹笑呵呵地望着女儿女婿,一副满意得紧的样子。 “经此一遭,从此以后就事事顺利了。”他说:“你们快进去吧,女婿这些天在牢里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息。” 陆安荀和苏绾两人行了一礼,老老实实进门。 杜鹃开得火红,爬满墙垣映在霞光中。 苏绾扭头看陆安荀,陆安荀也垂眼看她,眸子晶亮。 “为何这么看我?”苏绾问。 “你又不是稀罕物,难道看不得?” “我不稀罕?那你说说谁稀罕?”苏绾抬手就拧他胳膊。 “哎.疼疼疼.” “那你说我稀不稀罕?” “稀罕稀罕.”陆安荀得了饶,三两步跑远:“稀罕堪比母老虎。” 闻言,苏绾提着裙摆怒追上去。 两人跑过庭院,穿过游廊,笑闹声欢愉轻快。 进屋后,苏绾正欲吩咐婢女给陆安荀端水洗脸,然而才转了个身就被陆安荀从身后抱住。 她心中热切,也转身回抱他,话未说一句就先吻上他的唇。 将近半个月未见,十多天日夜担忧,如今总算平安无事归来,苏绾自然是激动的。 她急切地亲着陆安荀,边亲边扒他衣裳。 “苏绾,”陆安荀挤出一丝清明:“我还未沐浴。” “.” 苏绾倒是忘了这个。 她缓缓停下,捧着陆安荀的脸仔细打量:“还好,也没瘦多少。” 陆安荀笑道:“我在牢里吃好住好,不曾委屈。” “为何吃好住好?”苏绾上次跟杜文卿去牢中时就疑惑了:“你是去坐牢又不是去住客栈,大理寺还挺有人情味啊。”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看她一副真的不知情的样子,陆安荀将百里言玉打点大理寺的事说了遍。 “也亏得有百里言玉花钱,”陆安荀说:“我在牢中才能有机会写那封信。” 说到信,苏绾想起来,问他:“陆安荀,其实这事你早就清楚是谁做的?” 陆安荀点头。 “并非故意瞒着你们,只是怕你们知道了更担心。”毕竟后背之人是二皇子,十个苏家和林家也未必动得了他分毫。 “你何时知道的?”苏绾又问。 “你可还记得那天我带你去城外巡视河道?” 苏绾点头。 陆安荀说:“在河堤上,我们遇到一队挑砂石之人,当时我觉得他们可疑,于是当天夜里我独自出了趟门。” 那天,等苏绾熟睡后,陆安荀穿上夜行衣出门去查探,果真见新修的一段河堤有问题。 苏绾不解:“你既然早就发现为何不及时阻止?” “苏绾,”陆安荀拉她在软榻坐下:“我若说这是一次机会你可信?” “什么机会?” 陆安荀道:“我不愿留在京城,我想去京城之外的地方大展拳脚,可苦于没机会。” 成亲那天听杜文卿说南边有水患时,他就一直留意朝中之事。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水患越来越严重。 “去抚州治理水患就是我的机会。”陆安荀说:“我发现二皇子的阴谋后便将计就计想了这么个法子。” “你真是吓死我了!”苏绾捶他:“但我听说抚州的事也并非容易,朝中无人愿前往,你.” 原本想训斥他逞能,万一做不好怎么办。可突然想起当初两人坐在槐树下谈人生目标时,陆安荀说他的愿望就是位极人臣庇护天下。 陆安荀这样的人又岂是贪生怕死的?他从小就爱行侠仗义,听说抚州有难更巴不得去呢。 “我留在东京城束手束脚,还不如离京过得快活。”陆安荀说。 “可皇上命你三日后去抚州,也太快了。”苏绾闷闷道。 “不快,抚州的事已耽搁太久,早点过去多些胜算。” 苏绾敏感地捕捉到了些东西,她问:“为何说胜算,难道你没把握吗?我听说你此前上了封治理水患的折子。” “治理水患有胜算,恢复民生我也有良计,但抚州之事复杂,恐怕不是天灾,更多的是人祸。”陆安荀说:“我此去抚州,必然险阻重重。” 说不定,还有许多明枪暗箭等着他。 但这话陆安荀没说出来,免得让苏绾担忧。 过了会,苏绾说:“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陆安荀坚决:“抚州跟津阳的情况不一样,你去了还耽误我。” 这话苏绾可就不乐意听了,立即瞪他:“嫌我耽误你?” “怎会不耽误?”陆安荀正义严辞:“你貌美如花明艳动人西施见了羞愧神仙见了下凡,有这么个美人在身旁我哪里还能好好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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