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找过我。”薄唇轻抿,蔺启顿了顿, “不过, 我婉拒了他。” 他想再说点什么,譬如,解释前世为何要扶持五皇子魏昆,可喉结滚动了一下,蔺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常宁黛眉一挑,抿唇一笑, 双颊漾出酒窝, 点头道:“我知道。那你觉得,除了你, 他还会再找谁做他的谋士呢?” 蔺启定定地注视着常宁, 眨了眨眼睛,修长如玉的手指头轻轻摩挲着,喉间涌起一阵痒意,他以手握拳, 虚虚抵在唇间, “咳咳咳……”咳了一阵。 常宁冷眼旁观, 心底闪过一抹怪异的感觉。 她从未想过,蔺启这样板正结实的身子骨有一天会虚弱成这样。 唇角咳出了一抹殷红的血迹。 蔺启垂眸,见虎口的位置滴了一滴血,眸光微沉,却不动声色用左手盖在右手上。 “我派人监视着五皇子的一举一动,据我所知,他目前还没找到好的谋士。”蔺启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杨梵临野心勃勃,素有扶持幼主,把持朝政之心。如今,杨素秋不进宫,不会生下杨家的外甥,他不会扶持自家的外甥,可不代表他没有扶持其他皇子的心。比起有主见的三皇兄,杨梵临未必不会更属意扮猪吃老虎的五皇子魏昆。” 茶色桃花眸子落在那抹红得刺眼的血痕上,常宁听了蔺启的话,瞳仁微微一震:“杨梵临?!” 蔺启没有错过常宁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淡淡颔首。 “这个杨梵临!若是能把他拉下马,哪怕送三辅高靖大学士上位呢。”常宁气呼呼的,“这些个权臣,有了恁大的权力,犹嫌不够,还要做天子的主,当真是其心可诛! ” 蔺启:“……” 常宁心下微沉,想到蔺启前世便成了地位远在杨梵临之上的权臣,文,统摄百官;武,执掌大雍的兵权。她这话,连带着也骂了他。 骂就骂了罢,虽然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若是误会了,那她也没办法。毕竟她说得本就是事实。 常宁抿唇,转移话题道:“有个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蔺启点头,墨黑的眸光看着常宁,示意她问。 “蔺阳和,前世你那么做,你可曾后悔过?”常宁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指望他一定会好好回答她。 岂料,她见蔺启闭上眼睛,答道:“如何不悔?” 常宁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哦了一声,似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个答案。 她很想再来一句,既如此,那你又何必当初? 但她忍住了,她和他早就没关系了,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只说了句,那你歇着罢,便匆匆离去。 常宁从里间走出来,见长东正垂手立在廊下。 长东不知道公主夫人和三爷在里面说了什么,但他想着,夫人既然能单独陪三爷待这么久,总归还是对三爷有几分真心的罢? 于是他咧嘴一笑,向常宁行了一个礼,“公主夫人。” 常宁淡淡扫长东一眼,瞥见他眼里的笑意,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自己,也不屑解释,只微微颔首,便抬腿往后院走去。 一旁的秋若赶忙跟上去。 回到后院书房,常宁提笔,写了一封短笺,递给秋若,“交给刘直,让他亲手送到简松甫手上。” 秋若双手接过,答应一个是字,退下。 * 进入五月,天气开始热起来,除非有必要,常宁尽量减少出门的时间和次数。 蔺启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但他明显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因为那一次的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 纪医女叮嘱他,伤口没有完全复原前,最好不要有任何剧烈的运动。 他每日要喝三大碗药,滋养气血,补脾脏的,尽管药很难喝,但他每次喝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倒是一旁伺候的长东,每次看得眉头都快拧成一字眉了。他同情三爷受的苦,却不敢说出来,恐惹三爷不悦。 蔺启虽然奉旨在家休养,可朝廷内外的大小事情他一应了若指掌。 带着前世的记忆,蔺启很早就开始布局,安插自己的眼线,他默默地操控着一切,从未让身边的人知晓分毫,便是长东,也并不知情。 四月十八日的长街刺杀案,愈演愈烈,过去德高望重的首辅简松甫,一夕之间从云端坠入泥潭,针对他的攻讦如严寒刺骨的暴风雪席卷而来。 起先,简松甫遭到了礼部司务厅一名从九品的司务弹劾,说他贵为内阁首辅,当为百官楷模,出入却乘坐三十六人抬的奢华大轿,严重违反了大雍官员品级条例的相关规定,使得官场奢靡之气盛行,不利于大雍的长治久安。 明成帝十分震惊。 因为简松甫在他面前树立的是一个正直、为国为民的治世贤臣模样,于是下令在当日的早朝讨论此事。 接着,御史台的御史们和六科的给事中们也纷纷加入了弹劾的队伍,越来越多弹劾首辅简松甫的折子,就像雪花似的递到了御前。 明成帝震怒,令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嘉鸣彻查此事。 自从那次两人进行过一次深谈之后,常宁便再也没有踏足过外书房。 直到这天上午,年轻的工部侍郎傅良吉登门求见常宁公主,打破了宁院的平静。 当时,蔺启正在院子里信步,晒太阳,偶尔逗弄一只毛色十分亮丽、声口悦耳的画眉鸟。 忽然,守门的小厮领着一个身量颀长,一身绯色圆领官袍,长相周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四目相接的刹那,蔺启心里微沉。 此人是工部右侍郎傅良吉,年纪轻轻,于建筑一途颇有天赋,人品端方,是工部尚书陆正安的得意门生。而陆正安正是北镇抚司指挥使陆嘉鸣的父亲。 他怎么会出现这里? 到底是为了常宁的公主府,还是因为陆嘉鸣审查的简松甫一案? 蔺启一身月白交领长袍,乌发只束起一半,用一根白玉麒麟簪子簪了,端的是芝兰玉树,清风朗月,叫人眼眸一亮。 他狭长犀利的凤眸微眯,墨黑深沉的眸光笼在透亮的光线里,周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傅良吉知道自己突然造访,是有些不妥,可对上比自己还小了四五岁的翰林院新贵、驸马都尉蔺启时,竟无端有种胆寒的异样。 蔺启此人,龙章凤姿,金相玉质,年纪虽轻,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老练之感。本以为他志在仕途,不成想,他竟选择尚主,自断羽翼,很难再有出头之日。 他原先或许不理解蔺启的选择,可见过常宁公主魏灵筠之后,傅良吉便彻底明白了。 美人如玉在云端,一旦能够拥入怀中,恣意爱怜,便是再锦绣的前程,也比不上。 他甚至在心里佩服起蔺启的果断,知道取舍,有大丈夫的气魄和胆识。 前不久,蔺启为了活捉那名刺杀简首辅的刺客,竟差点杀身成仁,更是引得傅良吉对蔺启钦佩不已,早已在心里引以为知己。 此刻,对上蔺启警惕的目光,傅良吉忙扯唇一笑,揖道:“驸马都尉,身上可大安了?” 工部侍郎是正三品,而驸马都尉在伯爵以上,是超品。论理,该傅良吉向蔺启见礼。 蔺启剑眉微挑,一点儿也不虚,结结实实把礼受了,颔首道:“不知什么风把傅右侍郎刮来了?” 傅良吉欲言又止,“是公主府的事儿。” “何事?”蔺启长臂一展,引着人往花厅走去。 傅良吉略一思索,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原来是工地上出事了。 昨日上午,一个四十多岁的泥瓦匠,从高处摔下来,摔死了。 傅良吉请仵作验尸,并未发现异常,只说死者操劳过度,中暑引起的晕倒。 傅良吉作为工部监工,自觉对此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掏腰包,给死者家属拿了一个月的俸银,作为补偿。 然死者家属不依不饶,在工地上闹,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死者家属要求见常宁公主,讨个说法。 傅良吉百般周全,无果,只好硬着头皮上门来求见常宁,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 “死者家属拒绝将死者入殓下葬,摆在公主府门口,引来百姓围观。微臣担心,此事闹大了,恐对常宁公主不利,因此冒昧登门求见公主殿下,商讨解决之法。”傅良吉接过长东递来的茶,撇了撇浮沫,神色凝重道。 清隽的浓眉微拧,蔺启神思微动,很快便想到,前世没有这桩事,如今却突然发生这样的祸事,定然是背后有人故意为之。 于是他说:“知道了。傅右侍郎请先回,我同常宁随后就到。” 傅良吉一怔。 很显然,他来,是想亲自同常宁说此事,现在蔺启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他难道是在不高兴自己私下里接触常宁么? 傅良吉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引得常宁两个夫妻感情不睦,虽然心底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他还是放下一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的茶杯,起身告辞。 蔺启吩咐长东去请纪医女,“让她带上医药箱,以备验尸之需。” 长东答应着去了。 蔺启自从能下床走动,中间因为昏迷而中断了几日的习惯,很快便重拾了。每天夜里,等上房的灯都熄灭了,他披着外衣,立在西稍间的支摘窗外,静静地待上片刻。 有时候会抬头仰望夜空里的星子,怔怔地出神。 有时候会闭上眼睛回想常宁美丽可爱的面庞,他似暗夜里的一只孤魂野鬼,身心皆系在常宁一人身上,却画地为牢,不敢越雷池半步,只夜复一夜地守在她的窗外。 此时,蔺启边走,边寻思该如何妥善解决此事,他伤口尚未完全长好,走路步子太大,会牵扯到伤处,钻心地疼。但他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疼痛,他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在常宁需要时挡在她的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他走得额头直冒汗,在廊庑下顿住脚步,从袖口里摸出墨蓝锦帕,轻轻擦拭额上的汗珠,这才抬步往里走去。 冬天厚重的挡风帘子早已撤下,在门口听差的二等丫鬟见是驸马爷,忙福身见礼,因为惊诧,说话都有些结巴,“驸、驸马爷。” 西次间内,正在做针线的蔺珍闻言,眨了眨眼睛,看向一旁正在看《九宝姻缘》的常宁,低声道:“好像是三哥来了?”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如无意外,会争取日更。 日六,还得离开老家之后,才能继续。 家里总是无法心无旁骛地码字,母上大人一声令下,就得听从安排QAQ 抽奖是个乌龙,等之后再搞一次。 昂。 感谢支持我的小天使萌,爱你们,么么哒~
第67章 67 、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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