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最重要的是盯好爹爹的命劫,其次是护住寒泽的国运,再次是给阿姐开好新的药方,而后看紧并按住那对蠢蠢欲动的狗男女,最后才是墨君漓这只老东西。 是的,在慕惜辞心目中,少年的地位,暂时还敌不过打压墨书远与慕诗嫣那对狗男女。 不过,这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想来那老货是能理解的吧? 小姑娘摸着鼻头望了望天,她一贯公私分明,且公事大于私事,天下人的安危重于个人情感。 也就是说,如果真让她沉下心来去琢磨什么雪月风花的玩意,起码要等到墨君漓那老东西基本平定天下之后。 ……好像拖得是有点久了些。 慕惜辞僵硬地扯扯唇角,没记错的话,他前生一统天下那会,都三十多岁了。 这样想来,她如此安排对他仿佛是不大友好,而且今生她亲友俱全,也不想再做那高位之上、形单影只的乾平国师了。 可这般,她好似又寻不到合适的理由,继续辅佐那老货打天下,总是这样背着爹爹和二哥偷跑出去也不是办法。 麻烦,且浪费精力。 再说……她还有两年就要及笄了,墨君漓也还有两年多一点便要加冠。 届时就算他们没那个意思,只要婚约不曾定下,他俩的关系不对外声张,照样会有无数媒婆踏破国公府与皇子府的门槛。 想攀上国公府门庭的人多着,想嫁进天家当人上人的贵女自然也不少,他们想要坚持到二十来岁尚且容易,到三十岁却的确是有点困难。 小姑娘掐着缰绳,稍显困扰地抬手挠了挠头,她不是十二三岁的懵懂少女,是实打实奔四走五的成(lao)年人,对自己的感情有着明确的认知。 她既是回应了墨君漓,他既是敢向她坦白这份情愫,那她就会认真思考这些东西。 倒不是需要多么翔实的计划,只是她总得把他算到自己的未来中去。 要不然……还是勉为其难地把他的位次,往前提那么一点点吧。 慕惜辞单手托着下巴,艰难地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将这道人生大事向前挪至少年成功入主东宫之后。 ——等到那时,乾平的国力应该能更上一层,幕后执棋者暂时不敢轻易冒头,而墨书远多半已无还手之力。 那会将会是他们在彻底结束一切以前,最为清闲的时间。 当然,她会这么考虑,也不光是嫌那堆媒婆恼人、偷跑麻烦。 更重要的一点是,万一让墨君漓那老家伙知道,他还赶不上打压狗男女重要的话,他一定会拉着她嗷嗷哭的。 小姑娘的眼底浮现出一线无可奈何的挫败之色,这老货实在是太会哭了,每次都能把她那点脾气彻底哭没不说,还要报废她几件衣服。 这不行,她府里的衣裳都很贵,废掉了很可惜,她会心疼。 一套几百上千两,换成粮草,能养活好多匹军马呢。 慕大国师如是想着,走神间马匹已然顺着小门入了道观,她连忙定了定神,将马拴好,低头踏上了小路。 去时是怎么去的,回时便是怎样回。 她压着头顶的斗笠,悄声钻入那间门窗紧闭着的禅房。 不大的外间空空荡荡,室内陈设一如她离去时的古朴素雅。 “灵琴,你在吗?”慕惜辞压低了嗓音,轻轻呼唤起在内接应的灵琴。 离开前她在此地留下了万全之策——若碰上了诸如慕诗嫣等蛮不讲理之人,非要进屋查探她是否真在观中诵经祈福,便让凝露隔着帘子扮她,再由灵琴从旁辅助。 湛凝露本就是伯府出身的高门贵女,又与她同吃同住地生活了三年有余,自是明了世家小姐的规矩礼法,也清楚她平日的习惯作风。 加上她身形与她相若,无聊时又曾缠着她教她口技,并捏着她的嗓音成功吓唬过鹤泠数次,隔着道软帘,换上她的衣裳,临时打扮成她的样子,倒不太难。 即便那帮人想掀帘再探也毋需怕,灵琴大可搬出“玄门净土,不可打扰道长清净”之类的由子阻止他们。 若实在拦不住,那就索性让他们入内看看便是。 反正观风阁最不乏能人异士,她早在去年就从墨君漓手中得了块依她样子制成的易容面具。 那面具做得极为精巧,覆在面上几乎没有感觉,她原来只是看着新奇,随手收了,却不想这会竟有机会派上用场。 “在的,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在屋中候了数日的灵琴听到声音,忙不迭步出了内间的静室。 小丫鬟的脸上既是兴奋又是紧张,恍若是她在她离京的几日,干出了什么绝顶的大事。 “七殿下那头怎么样,江淮的洪水退了吗?”灵琴拉上自家小姐就是一串连环发问,“您没遇到危险吧?” “那边一切安好,我离开的时候,大水也基本退下去了。”小姑娘勾唇笑笑,水退了,后续便是些七零八碎的重建工作,她不善此道,就没怎么插手。 “至于危险……灵琴,我能有什么危险呐。”慕惜辞弯眼,继而一本正经地在小丫鬟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这不是还囫囵个着?” “没伤着就好,没伤着就好。”灵琴抬手拍拍胸口,缓缓松出口气来,“这便不枉婢子每日跪在道祖像前,替您诵那么多经了。” “看来你这两年习字习得颇有成效。”小姑娘笑吟吟吊了眼角,“以后我还要敦促你敦促得再勤勉一些才好。” “别吧,小姐。”灵琴麻了,她想不通自家小姐为什么每次都能成功地将话题拉到习字上。 天地良心,她真不想再习字了! 小丫鬟面上悲悲戚戚,慕惜辞则假咳一声无视了她的表演: “话说回来,我不在的这几日,京中可曾有人找上门来?”
第369章 她跟文房四宝八字不合 “有的,小姐。”提起这个,小丫鬟面上装出来的悲切立时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面容微敛,一本正经地端了端衣袖,“二小姐前天来过一次。” “她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非说您不在观中,是假借着为国祈福的名义离京私会外男、与他人私奔,带来了一票的丫鬟婆子,死活要进来看个究竟。” “大小姐得了消息,先在府中拦了她半刻,同时派了灵画姐姐过来,帮姑娘整理衣装。”灵琴沉吟。 “另外,二小姐带人来道观时,老道长们和咱们府上的侍卫,又在门口阻了一阵。” “好在道长们极会引经据典,随口闲聊都能硬生生拉扯到什么经书、法咒上去,拖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不然,姑娘的妆只怕是要画不完。” “看来,我们往年供奉的香烛钱没有白给,就是可惜,到底还是没能拦住。”小丫鬟幽幽叹气。 “她们见自己进不来,张口便往您头顶上扣那劳什子‘私奔’的帽子,平白污了您的清誉,婢子见着实没辙,就依着您留下的法子,索性拉开大门,任她们入内。” “不过小姐,那二小姐的胆子也忒小了,她进屋后见姑娘扮成的您还好端端在屋中坐着,当场就被吓懵了神,脸都不知道白了几个度。” 回想起慕诗嫣当日脸色的灵琴幸灾乐祸:“她先慌了自家阵脚,胡乱与姑娘谈了两句,看委实寻不到破绽,便带着那堆丫鬟婆子走了。” “姑娘还说,这一遭她强闯道观禅房的事儿传到京城去,她那名声还不晓得要再跌下几分呢!” “小姐,这次多亏了您未卜先知,留下这么多计策。”话至此处,小丫鬟眼中不由浮出满满的崇拜之意。 “要不是您留了那张易容面具,要不是您教了姑娘口技……这一次,婢子便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蒙混过关了。” “害,这算什么未卜先知,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慕惜辞听罢微微摆手。 确认过她不在的这几日里,除慕诗嫣外,再无他人来访后,她心下亦是悄然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并没那个闲心去算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之所以留足了这等“万全之策”,只因她实在太了解那对狗男女的秉性了。 小姑娘无声叹了口气,墨书远此人一贯多疑,见她出府来此,必会派人监视。 淮城城郊林道上的那一战也证实了这一点—— 她离开前便估算好了,墨书远察觉她孤身赶往江淮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定然是派人将她活捉,并试图以此做筹码,胁迫她父兄。 但很显然,她并不会让他的计划得逞,是以,当他的算盘落空之后,又定会暴跳如雷、恼羞成怒,说不准还要一气之下,跑来道观,“揭穿”她离京之事。 只不过,墨书远极好面子,他绝不会纡尊降贵,亲自来做这等“丢人”之事,那最有可能被他怂恿着来观中的,就只剩一个与她有着“深仇大恨”的慕诗嫣。 慕诗嫣嘛,色厉内荏好忽悠,纸老虎一个,她安排凝露和灵琴两个丫头留守此地,诈一诈便能了事了,墨书远还没脑子有病到抓着这点玩意不放。 “嘿,不管怎么样,反正小姐都很厉害就对了。”灵琴搓手,悄然向着自家小姐的方向挪近了一步,仰头露出满目憧憬,“所以小姐,您看,习字那事……” 她都这么能闭着眼睛吹彩虹屁了,就不要再让她习劳什子的字了吧! 她这人天生没有学东西的那根筋,跟文房四宝八字不合,看到字就头晕眼花浑身疼! 小丫鬟可怜巴巴地眨了眼,慕惜辞闻此,粲然一笑,对着自家丫鬟抬手晃了晃手指,态度坚决,语气坚定:“想都别想。” “啊?别呀小姐,咱们好商量……小~姐~~”灵琴嚎了个惊天动地,慕大国师对此置若罔闻。 她分外悠闲地顾自理了理衣袖,一面撩开软帘步入禅房内间:“好了,灵琴,过来帮我重新梳梳妆罢。” “在观中祈福数日,眼下江淮大水已退,北疆的将士们又归国在即,咱们也该回国公府了。” “是,小姐。”小丫鬟不情不愿地抽抽鼻子,神情沮丧。 ——今儿又是没能成功打消小姐按着她习字的一天。 慕惜辞离京祈福时的声势甚是浩荡,回府的动静自然也闹得不小。 回程时,慕大国师难得“享受”了一番随时收到他人注目礼的“顶级”待遇。 当那马车稳当当停在国公府大门之前,她觉得那车帘已然要被他人的目光烫出几个窟窿。 慕惜音听闻她回府的消息,早早便候在了门口,小姑娘甫一下车就看见了等在门边的自家阿姐,鼻头无端一酸,险些当场红了眼眶。 江淮这一行,终究与她想象中的不尽相同。 除了大水、疫病与墨君漓的命劫,还多了场差点成灾的蛊祸,和那背后牵涉了此间大运的执棋之人。 这一条又一条的暗线,陡然便跃至了她的面前,她一度心神俱疲,甚至以为自己此生又要似前生一般,徒留满腹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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