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害怕是假的,说不委屈也是假的,她先前还称得上是镇定从容,如今见到了自家姐姐,那满身的气度登时就她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恐惧与委屈一朝破封,慕惜辞只觉喉头像是堵着块吐不出、咽不下的石头,卡得她浑身难受。 少女见此,忙不迭拉着她入了府,自家小妹的神态委实不像是刚从观中祈福回来,她得赶快将人带进去,免得教他人瞧出了破绽,再横生出事端。 二房的那对母女,盯得可是紧着呢。 慕惜音蹙眉,无声吐出口气来,继而牵起小姑娘,一路赶回了浮岚轩。 “阿辞,你这一趟没遇到什么麻烦事吧?”小院的大门一关,府中的喧闹即刻便被锁在了浮岚轩外,她见四下没了外人,总算敢细细问出两句话来。 “麻烦肯定还是遇到了点的,毕竟是道命劫。”慕惜辞讪讪挠头,“不过最麻烦的倒不是这些。” 蛊毒也好,大运也罢,这些总归是与阿姐没什么干系,她也不打算细说。 但她与墨君漓的事……好像于情于理,都得知会自家姐姐一声。 这就挺让人头大的。
第370章 祖传弑君 小姑娘的头皮发了麻,她下意识绞了绞衣袖,心下纠结万分。 慕惜音在她心中的地位惯来极重,细论起来,恐怕比慕文敬与慕修宁还要重些。 加之她已然知道她“道人妄生”的小马甲,也知道她是重活一世之人,她在她面前近乎毫无秘密,是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她都不想将此事瞒着她。 但这种东西……该怎么说? 她得怎么跟阿姐开口? 慕惜辞颇为苦恼地搓了脑瓜,整个人略显焦躁地在院中踱来踱去,几度欲言又止。 少女见此,好整以暇地抱了胸,她隐约觉察到她的想法,亦大概能猜到她会跟她说些什么样的话。 可她并不着急,只饶有兴致地立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小姑娘的主动坦白。 “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慕大国师的舌头一阵接一阵地打了结,她把自己的脑子绕得发了懵,这会竟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阿姐,就是那个……我,不是,哎呀……”小姑娘瘪了瘪嘴,耳根无端便红了三分。 她颤巍巍地伸手捂了脸,蹲在原地努力了许久,到底是没憋出半句有用的话来。 不行,救命,这话她还是说不出口! 慕大国师在心底一通嗷嗷乱叫,慕惜音在一边看着自家小妹,又是瞎走又是捂脸蹲地,忽然失了笑。 她弯着眼睛,笑吟吟地歪了歪脑袋,冲着那头几乎将自己缩成只球的小姑娘微微抬了下颌,语调轻松,满面促狭:“阿辞,你是想说自己心有所属了对不对?” “?阿姐!”慕惜辞猛然抬头,她傻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紧了面前这道纤瘦人形。 “您怎么看出来的……”小姑娘的嘴唇抖了又抖,细声细气地嗫嚅一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必说,我们早就看出来了。”慕惜音闲闲摊手,佯装一副无可奈何。 她本想等着小妮子自己开口,孰料这丫头太过紧张,竟是憋了半晌都没寻到话头。 她怕她再纠结下去,容易想痛自己的小脑袋瓜,只好勉为其难地卸去那层装出来的糊涂,直截了当地戳穿她的小心思。 “‘我们’?”慕惜辞拧了眉,怎么就“们”了,为什么突然就成了“们”了? 除了她阿姐,还有谁看出来了?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慕大国师的耳根子越发起了火,在此番跑去江淮前,她当真是完全没察觉到过此事,墨君漓那老货也是如此,否则依他那直率的性子,决计憋不到这时候。 “喔,还有阿韵。”少女单手托腮,眼中戏谑之意更甚,“就那么看出来的呗。” 得,她姐和她姐夫。 小姑娘的头顶烧得冒了烟,这会她也懒得顾及什么世家小姐的形象了,索性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整个脑袋都被她埋进了臂弯,在外只露一个乌溜溜的发顶,并上两只素色的玉钗。 “很、很明显吗?”慕惜辞喉头一梗,眼下的事态发展,显然已大大偏离了她的预计。 在她的预想之中,自家阿姐可能会十分惊诧乃至生气,但她独独没想过她竟反客为主,轻而易举地掐住了她的命门。 “挺明显的。”慕惜音诚恳颔首,一面蹲下来,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说是格外明显也不为过。” “……”慕惜辞霎时语塞,她只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巨大伤害,她那颗扑通扑通跳跃着的小心脏,已然被人扎成了筛子。 别扎了,姐姐,再扎该烂了。 “有那么明显吗——”小姑娘蔫了吧唧地拖长了音调,她这阵子有点止不住地怀疑人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呀。”少女点头,“阿辞,你没发现七殿下对你上心得离谱吗?” “没……我一直以为这是盟友情义。”慕惜辞尴尬摇头。 她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自己平日与墨君漓相处时的状态非常轻松,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光锁喉和尝试撬开他天灵盖,并顺手往他脑袋顶上拍黄符她就试了不止一次,而他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更多时候是笑嘻嘻地探过脑袋,让她悠着点拍。 “怎么可能是劳什子的盟友情义。”慕惜音睁大了眼,抬手一戳小姑娘的脑门,“阿辞,他都快把你宠成小姑娘了!” “诶唷。”慕惜辞可怜巴巴地抱了头,看向自家阿姐的眼神带了点浅浅的控诉。 她现在的躯壳,本来就是个小姑娘! “我说的是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少女挑眉,语气微凉,“你仔细想想,这两年他往你这浮岚轩里塞了多少东西。”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且做到的。” 好看的,好用的,稀奇古怪、花里胡哨的,上至金银首饰衣裳星盘,下至烧鸡糖画点心面人。 或贵或贱,或俗或雅,但凡是小姑娘喜欢,或表露出有丁点兴趣的,他统统要想法子搬进这小小的院子里来。 关键是,有许多东西,连她这个做姐姐的都不知道阿辞会喜欢。 “阿姐,您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问题。”慕惜辞闷闷应声,她刚刚顺着阿姐的思路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他们两个平常的相处的确是不大对劲。 她逾矩了,或者说,他们都逾矩了。 并且是经常性的逾矩、不知不觉的逾矩,一早就开始的逾矩! 见鬼,这是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傻孩子,不是‘有点’,是有很大的问题。”慕惜音露出奇异的老母亲目光,再度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不过没有关系,我估计大家都看习惯了。” ……更扎心了,姐姐。 慕大国师艰难咽下一口老血,又在原地缓和了片刻,这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说来,阿姐,您没有什么意见吗?” “就……这件事。” “为什么要有意见?”少女耸肩,神情坦荡又真挚,“我觉得挺好的,尤其在你说了‘入梦者’的事之后。” 重活一世,这种事光是听着便足够孤单,身侧能有同类相陪,无疑是一种幸运。 “七殿下的品性我还是信得过的。”慕惜音道,“当然,就算他真敢闹出别的问题,你也不必担心。” “大不了,我就请出咱家的斩马剑。”少女笑了个春光灿烂,她唇角扯出的弧度惊悚又瘆人,左眼写着“弑”,右眼写了“君”。 ……所以,这是他们老慕家祖传的弑君是吗? 慕惜辞望天——该死,她竟然有点心动!
第371章 金蝉脱壳 使臣既定,驻守在寒泽皇城外的乾平大军,便自然要按约后撤,退至皇城五十里开外的雎城。 大军再度开拔那日,慕文敬亦收拾好了行装,孤身带着一队精锐轻骑,并上寒泽的使臣队伍,先行踏上了回国的路。 “行了,臭小子,你送到这就差不多了,再往前就是边城地界了,回去吧。”跨在马上的老将神采奕奕,背后负着的五尺红缨在光下折出一线雪色的冷辉。 他摆了摆手,语调轻松似浑不在意:“不必管我,你老子我的身体强健着呢,赶个几百里的路,还没什么问题。” “倒是你,让你留在这看着那帮兔崽子,只怕是要多费些力气了。” “放心吧老爹,军营里那群小崽子都能被我管得服服帖帖,边关这帮定然也是一样。”慕修宁咧嘴一笑,眉眼飞扬间带着份少年人独有的自信轻狂。 他闲闲摆弄着手中长戟,泛着寒光的铁刃摇曳似翩飞的蝶。 慕文敬瞅着他那不着调的样子,不由得眉头轻皱,张嘴便是一声轻啐:“呸,营里的崽子和边关的老犊子哪能相提并论!这俩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啧……罢了,回头你自己上手,管管就知道了。”老将撇嘴,抬眸瞪了慕修宁一眼便带着队伍转身离去。 马蹄声刹那响彻了大半个天幕,行出半里的慕文敬声线微沉:“快回去吧!” “知道了老爹,您一路顺风——”少年放开了喉咙,一身红袍银铠衬得他愈发英气俊朗。 他目送着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旷野尽头,眉梢轻挑,不疾不徐地调转了马头。 他提着长戟,慢悠悠穿行过小城内一条又一条老旧的长街。 寒泽的习俗与乾平大不相同,这里的民风更为开放,姑娘们也更为热情大胆,他在那街上走了不过半刻,马背上已然落了不少女儿家的绣帕。 慕修宁不动声色地将之一一拂去,今儿是寒泽坊市难得的开市之日,他听着满耳的叫卖声响,一路东摇西晃,正事一个没干,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倒是买了不少。 少年漫无目的地纵着战马,直到那暗处隐着的探子们尽数撤离,他才不紧不慢地扯了缰绳。 一人一马眨眼间消失在城中一角,他拐进那匿在胡同之后的破旧老楼,迎面走来一红衣提剑的清秀少年。 “慕二哥,东西我准备好了,你快换上吧。”湛明轩随手一指身后木桌上摆着的一套银甲长枪,一面接过他手中的长戟,“时间紧迫,咱们的动作得快一些。” “确实紧迫,那帮臭虫黏的实在是太紧了,我绕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一一甩开。”慕修宁皱了皱脸——他刚刚都要在街上逛吐了。 他飞速脱下身上的银铠,将之递给面前的少年,转而穿好桌上摆着那套重甲,顺势试了试被置在一旁的长枪:“这枪耍起来倒是与戟差不多。” “还是比戟要难一些的,总归是少了好几个刃口。”湛明轩勾唇笑笑,伸手紧了紧银铠上的锁扣,就手一正衣衫,“慕二哥,我这样再扣上易容面具,没什么破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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