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肌肤被那些青黑的指痕衬得苍白如纸,仿佛他昨夜经受了一番鬼物们最“热情”的欢迎。 刘管事看着那些发了黑的青痕,目光又悄然挪去了他的脖颈。 他脖颈处同样有那些诡异的青痕,且那颜色好似比手上的还要更深。 他眼下乌黑,眼窝凹陷,原本称得上一句“丰神俊朗”的容貌,一夜之间憔悴了不知凡几。 他们在他身上,再寻不到半点他平日里身为皇子的风姿。 也许……根本就无需他人刻意向外泄露出什么风声,凡是能见到自家殿下这副尊容的人,只怕下意识地便会想起“撞鬼”二字吧。 老管事在心下暗暗腹诽,面上的恭谨却一如往日:“是老奴无能,还请殿下恕罪。” “查不到?!”墨书远登时暴怒,当即一把推了床头置着的玲珑杯盏,瓷杯落地,温茶飞溅,打在帐上,洇湿一片。 “这时间你竟有胆子跟我说查不到!”青年的胸口剧烈起伏,面上因怒意浮上了层不正常的潮|红。 于是他眼下的乌色愈青,颈间的掐痕愈重,他猛然拍案,躯壳却因一日一夜的脱水而空虚无力,摇晃间差点翻滚落地。 “查不到,就将昨儿守夜的都杀了!”墨书远恨恨咬牙,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他就忍不住心魂俱颤。 他看到了那个被他赐了死的疯女人,她不光追着他不准他走,还给他看她腹中那一团令人作呕的腐肉。 她还有胆子说……说那是他的骨血? 荒唐!他几时有过那样低贱污浊的骨血! 还有那池子底下的、他数都数不清的鬼面;以及林木之间,那铜甲持钺的无头老将。 有一刹他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梦是幻还是真实,但他那满身青黑的鬼痕又似在无声提醒着他那残酷的真相,他心头的惊惧令他窒息,窒息中他几乎要被那惧意溺毙。 “都杀了!!”他愤怒咆哮,用尽全力掷出了榻上的枕头。 那枕头似是携带了巨力,奔着跪在最前方的年迈管事呼啸而去,却又在半路便失了全部的力道,软绵绵跌上了那一滩水渍。 “殿下,那可都是您精心培养出来的侍卫。”刘管事低垂着眉眼微冷了声线,“数十名侍卫!” 若说那千余名顶尖死士是墨书远手中的第一档精锐,那么平日留守在皇子府上、保护着府内安危的五百侍卫,便是他的第二道防线。 眼下他们第一流的精锐已然被人削去了两成有余,这第二道防线便绝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 “那就杀了昨儿各院守夜的小厮——”墨书远气急败坏,“小厮,小厮总可以了吧?!” 刘管事抿唇不语,他知道这会的墨书远急需寻个途径发泄,便不再阻拦,只静默回头看了眼候在门边的两名死士,眸中的不认同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猛一眼瞧上去,各院的小厮的确是无关紧要,但需知唇亡齿寒,今儿这批小厮咽了气,明儿浮动的便是他处的人心。 此等行径,只会闹得府中上下不安。 老管事垂了头,墨书远瞅着他的表情,发混的脑子骤然便清醒了三分。 奈何覆水难收,此时令那些死士们立马放下小厮,只会令他在众人眼中的威严大打折扣,是谓得不偿失。 是以,他只能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该死!
第392章 鬼话连篇 墨书远恨得咬牙切齿,本就发了乌的眼珠上又骤然蒙了层狰狞的血丝。 他发现了,打从昨儿晌午碰见了墨君漓,他就再没遇到过什么好运! 先是一壶冷茶让他闹了整整半日的肚子,后是大晚上的撞了鬼,今晨起来又被人当成劳什子的饭后笑谈…… 妈|的,那墨君漓是天生来克他的吗?! 青年心下忿忿,他扶着额头,稍显无力地向后倚靠上了床头木壁,片刻后的声线内多了几分发黏的疲惫:“解先生呢?眼下他可还在京中?” “若他还在京中,你便遣人去将他请进府来,我有事寻他。”墨书远道,他只觉自己仿佛是中了邪,急需寻个道行深厚的道士看看。 虽说京城内最厉害的道士便是那梦生楼顶的“道人妄生”,凡是去寻他看过的人,无一不对之赞不绝口。 但那道人委实是行踪不定、随性得厉害,他昨日去就扑了个空,今儿也未必能撞见他留守楼中。 ——与其去寻他,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去找解斯年。 更何况……就算他运气极佳的赶上那道人在楼,也不一定能有那个机会上得顶楼。 思及此处,墨书远的眸中不由滑过一线郁色,梦生楼的那帮人简直是软硬不吃,嘴巴严得又好似宫中死士。 这段日子以来他明里暗里试探了这么多次,竟连那位道人究竟姓甚名谁都没能问得出来,更别提他想知道的其他东西了! 墨书远绷紧了唇角,本就偏薄的嘴唇这下更是被绷成了一条线,跪在地上的刘管事闻此不禁压低了脑袋:“回殿下,解先生眼下就在相爷那里。” “只是,殿下,先生恐怕进不得咱们皇子府。”管事说着垂了眉眼,“您忘了,三年前陛下曾下过圣旨,不准解先生再出入京中皇子府,也不准他再做皇子谋士。” “是以……”要想去寻解斯年,就只能他亲自动身,赶往廖氏相府。 青年听罢呼吸一窒,半晌扯着唇角一声轻嗤,隔了这么久他还真有点忘了云璟帝的那道圣旨,现在想想,当初他让解斯年入四皇子府就是个错误! 他该派宿鸿那个废|物去四皇子府、留解斯年在身边才对。 左右他那位四哥不学无术,身上也没多少道行,一个半吊子的宿鸿足够将他骗的团团转了。 可惜…… 墨书远的眸色越发阴沉,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攀附着的那些青黑鬼痕,忍不住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继而锦被一掀,扶着床头,勉强撑起了身。 “来人。” * “斯年见过殿下,”相府后院,解斯年扔下手中未下完的棋局,起身对着墨书远行了揖,唇边的笑意浅浅,眸内波澜不惊,“多日不见,殿下,别来无恙。” “解先生,免礼。”墨书远抬手虚扶了青年的手臂,拉着他顺势落了座。 入座后他低头粗粗扫了眼桌上残局,见一眼过去也寻不到什么特殊之处,便不再顾它,只广袖一拂,屏退了周边下人,迫不及待地将昨日经历的种种,稍加修饰,一一道给了解斯年听。 “……解先生,就是这样,你看。”墨书远垂眸抿了抿唇,一面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衣袖。 袖中那条手臂上缠满了青黑印记,他微一闭目,嗓音之下带了点遮掩不去的惧意:“你看看,本殿这是不是中了邪?” 好家伙,这帮厉鬼对这厮的怨气,可是够深的呐。 瞥见那些痕迹的解斯年不由得眉梢一抖,虽说他一早便得了自家主子传来的消息,心中对墨书远的惨状也算是有所预计,这会却仍旧被他身上的那些鬼痕给吓了一吓。 他这是被人家抓着暴揍了一晚上吧? 胳膊上都快没什么好地儿了。 也是活该。 解斯年心下凉凉腹诽,面上却佯装出一派笑意温柔。 他细细打量着墨书远的手臂,假意捏指掐了道诀,像模像样地闭了眼:“殿下莫慌,是不是中邪,草民一探便知。” “先生请。”墨书远颔首,随即紧张万分地捏紧了衣袖。 解斯年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地诵了一小段宁神用的经咒,片刻后唇边的笑意尽敛,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凝重认真。 “先生,怎么样?”墨书远见状禁不住紧张更甚,解斯年则看着他缓缓蹙起了眉:“殿下,您的确是撞了鬼,但所幸,并未中邪。” “没、没中邪?”墨书远闻言一愣,良久都没能缓过神来,他双目放空,失了魂似的低声喃喃,“若是没有中邪……我怎会看到那些东西?” 除了昨夜,他平日可是从没见过鬼! “这就是斯年想问殿下的了。”解斯年绷着面容,双眸紧锁了墨书远的眼,“殿下,您可还记得,昨夜您是几时去的园中,是在子时三更之后,还是三更之前?” “这、这本殿不大清楚,我没注意。”墨书远的脸上闪过一线尴尬,他昨天那一场腹泻闹得严重至极,他也记不得自己在恭桶上到底坐了多久。 他只记得自己下来的时候,腿都坐麻了,脑袋也蹲的发迟发钝。 “那,您府中可曾埋有下人尸骨?”解斯年挑眉,“尤其是您昨儿撞见的那几个……府中可埋过他们的尸首?” “咳,这个,”墨书远脸上的尴尬愈深,“当初那丫鬟暴毙得突然,又是家生子,祖坟不在京中,本殿不得已才……” “是以,不瞒您说,先生,我府中的确是埋了两具尸首。” “那就没问题了。”解斯年听罢,慢慢舒缓了眉头,唇角亦重新浮上了浅笑,“殿下,今儿是七月十五,昨夜入了子时,便是中元鬼节。” “鬼节之时,鬼门大开,百鬼夜行,若留在室外,本就极易撞鬼。” “加之府中埋有尸骨,易引起亡人执念,您昨儿下午又教一壶冷茶闹了肚子,所泄的阳火过多,身上阳气偏弱,身体发虚,这才撞见了厉鬼。” “至于那些厉鬼对您所做之事……殿下,厉鬼大多是没有理智的。”解斯年微笑,鬼话连篇,“所以,您不必太过担忧。” “这两日,您只需好生调养一下,在这些鬼痕消失之前,不要再随意出府走动便是。” “这东西……需要调养多久?”墨书远迟疑,倘若只是一两日不让他出府还好,但要是超过了这个时限…… 那只怕,会误了事。
第393章 “雷击桃木” 墨书远的眼底浮现了一抹不耐的焦急之色。 今晨起来他拢共收到了两个消息,其一为他昨夜撞鬼落水之事,已传遍了大半个的京城。 其二,则是聿川生变,慕国公不曾死在那埋伏之中,反倒是那百余名的他国死士,被慕家的人给杀了个干净。 这时间,只怕那些人的尸首,都已经被人送到了各国君王的金銮殿上了。 且聿川离京城不过百里之遥,今日离着聿川设伏之日又已过了一日有余。 哪怕慕国公为了安抚寒泽使臣,命众人在聿川驿馆多休息上那么一天半天,至多也不过再有两日,慕文敬便能带着那北疆圣女安然回京了。 届时,就有他忙的了。 ——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被云璟帝盯上,慕国公回程消息是他放出的这件事,绝不能被第三人知晓。 他得时刻防备着慕家那支“枭”的探查,没那么多闲工夫留在府中虚耗。 墨书远想着,看向解斯年的眼神愈发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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