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他、他怎么是自己脑海中的男人? 为何他的面容,竟与迷雾散开后的男人一般无二的重叠了? 难道他曾在自己遗失的那段记忆里出现过?她把他忘记了? 亦或者,她希望萧沉韫能救她于危难,所以,出现了幻觉? “哗!”地一声,萧沉韫抱着她游出水面。 不是幻觉吗? 海水淌过苏南枝纤细的黛眉、精致的琼鼻、冻奶一样的唇,她呆呆地看着萧沉韫,湿漉漉的玉手抬起来,抚上萧沉韫的喉结,捏了捏他的脸,看看是不是幻觉—— “不要乱动。” 萧沉韫轻咳了声,反手攥住她,将她拦腰抱起,走上沙滩。 苏南枝耳垂迅速涨红,双眼一黑,选择装死。 所以,不是幻觉!她还那般轻薄地摸了他! 萧沉韫:“……?” 装晕的苏南枝,很快就发现,湿漉漉的萧沉韫全身都在发抖,抱住她上岸的手,难以遏制地打颤,才走上沙滩便跌了一跤,险些摔倒,却极力稳住身子,将她小心放在地上。 他脸色惨白,薄唇嗫嚅着哆嗦,冷到发白的指尖,颤巍巍地抓起柴禾生火,最后发抖,抖到连火折子都点不燃。 他在害怕…… 他害怕什么? 苏南枝轻轻睁眼,声音荏弱:“王爷你,怎么了?” “无、无事。” 萧沉韫音线止不住地颤抖,终于点燃了柴禾。 苏南枝忽然想起来。 上次水灾,还是她救了洪水中的萧沉韫。 他是害怕游泳、恐惧入水的,却为了救自己跳入大海,克服心理障碍。 苏南枝指尖不自然地蜷起来,有些愧疚,刚要安慰—— “她当年,就是消失在这片海域的。” “本王跳海救你的那刻,水就像瘟疫一样,无孔不入地锁住了全身……虽然痛苦恐惧,却无法做到,眼睁睁看你溺死在水中,四年多来,第一次凫水……” 在水下的那刻,苏南枝被海藻绞住、在利箭鱼|雷中逃生,像极了当年的栀栀。 萧沉韫突然抬头,直直地看着她:“四年前,你有没有流落荒岛?” 突如其来的质问,苏南枝想起水下萧沉韫与记忆里男人的面容重叠,也蹙紧秀眉,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问:“王爷……从前见过我吗?”
第七十五章 他心尖上的栀栀 萧沉韫认真地看着她,沉默良久,仔细回想后摇头:“骊山之前,本王从未见过你。” 他没见过自己,苏南枝却忘记了有没有见过他。 毕竟,她缺失了一段大半年的记忆。 “怎么了?” “没什么……”苏南枝揉了揉头疼的太阳穴,“我并没有流落荒岛过,王爷为何问这?” “嗯……没事……” 萧沉韫把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扼杀在摇篮中,苏南枝怎么可能是栀栀? 栀栀软糯单纯、脆弱静美,如被精心呵护的雅兰,而苏南枝坚韧聪慧、温柔与肃杀兼备,是能抵御风暴的海棠。 二人截然不同,若栀栀是苏南枝,他不敢相信,他视若珍宝的栀栀究竟遭了多大变故,才能变成如今的苏南枝。 他真是傻了疯了,才会把两个女子想到一块去。 萧沉韫紧闭双眼,任凭海风冷雨打到脸上,攥紧了拳头。 他深呼吸好几口,这才压住心里那股子躁动不安,发颤的全身才逐渐得以平息,身后,隐有女子冷香袭来。 苏南枝搓搓手,哈了口气,冷的俏脸泛白,脱下外袍披在了他身上:“王爷离火堆近些。” 温暖,最是能抚慰人心。 柴禾在雨后漆黑无垠的暗夜里,烧的刺啦作响,火星子四溅。 萧沉韫睁开寒眸,瞳孔倒映的火焰逐渐缠绕攀升,窜上夜空与黑暗博弈,噼里啪啦爆着火花,绯红、炽烈、惹眼。 他伸手去烤火,语气淡的几乎没有情绪:“自母妃去世后,还是头次有人给本王披衣服,怕本王着凉。” “王爷微服私巡。”苏南枝挑开话题,“却恰好碰上我去嵩阳,好巧。” 巧吗? 不巧。 萧沉韫知道这条水路海盗猖獗,听闻她画舫夜行至此,都睡下了又披上外袍赶来,本想默默跟在船后不做打扰,见她遭难又拼力相救。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儿。 他却没说出真相,神色浅淡地嗯了声:“此次微服私访,丞相北巡本王南巡,和你顺路,无意碰上了,是挺巧的。” 苏南枝刚要说话,那边传来一声嚎啕大哭,春盛连跌带爬地扑过来:“姑娘!呜呜呜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人扑进苏南枝怀里,险些将她扑倒在地,抱着她哭了好久。 苏南枝失声低笑,面色温暖如春,俨然世上最温柔的人,轻抚春盛后背:“好了好了,小春盛,我没事,一点伤都没受,你别哭了……” 春盛抽抽噎噎个不停,眼里汪着一包泪,瘪起嘴腮帮子鼓鼓的,咬牙不再哭出声,目光寸步不离地锁紧苏南枝,生怕她再消失。 苏家奴仆陆陆续续从水里走出来,有的是被余晔捞起来的,在地上跪了一排又一排,抹着眼泪,庆幸劫后余生,更庆幸他们的大姑娘毫发无损。 天知道,方才利箭鱼|雷海盗,有多危险啊!不亚于上了战场! “是大姑娘临危不乱、指挥有序,我们才捡了条命活着!” “我们能跟着这样仁善又睿智的主子,呜呜呜真是太幸运了……”有些后怕的小丫鬟掩唇哭出声。 “好了,都过去了。”苏南枝笑着安抚他们,思忖道,“看来今夜要去附近城内,找个客栈歇脚了,第二天重买画舫继续南下。” “不必。” 萧沉韫指了指不远处的军用航海船,专用于南巡渡洋,抵得上百艘画舫,比普通客货船安全百倍,却因微服私访,伪装成了货运船,上面轮值的家丁全是他的精锐,沿岸还有乔装成樵夫、路人、小贩的暗卫,以及隐藏在隐秘角落的杀手。 “既然顺路,本王载你一程。” 苏南枝脸上写满了正合我意,福身作礼恭维:“那,就却之不恭了。” 那厢。 余晔将海盗头子狠狠踹翻在地,扯着他头发,将人拖了过来,沿路掉了不少头发,看的众人头皮一紧。 “海盗已悉数缴获。”余晔供上一份名单,“请王爷清点。” “王、王爷?”刀疤男鼻青脸肿,衰神般恐惧道,“不会是、摄政王?听闻他杀伐果断、残酷冷血,令罪犯闻风丧胆,老子不会这么衰吧……” “正是本王。” 萧沉韫冷肃平直的唇角微微斜勾,抽出苏南枝手中的沧月剑,随意甩过去,刀尖却以破竹之势刺进刀疤男胳膊后、嵌进沙土半米,将他如同钉苍蝇般,钉在土上,再也逃不得! 刀疤男吓得一哆嗦,连翻白眼,晕死过去。 “方才他那么猖狂,这就被王爷给吓晕了?” 苏南枝走去想将沧月剑拔出来,然而,使尽全力、累出薄汗,也抽不出来镶进土的剑身,已经学武的她,忽然惊觉,萧沉韫武功有多么深不可测了,他方才只是随意轻轻甩剑啊…… 萧沉韫覆上她的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拔出剑,再随意甩进剑鞘。 捆猪般被绑的海盗们,纷纷吓得瘫软无力,个个跟鹌鹑一样,不敢看萧沉韫,生怕和他对视后拎出来挨打。 萧沉韫刚走过去,胆小的就吓晕了,他气场强大威压,器宇轩昂走在前,苏南枝跟在后,忽然他停脚,问:“你还觉得本王,温柔吗?” 苏南枝看着晕死的几个海盗,心不由己地接话:“温、温柔极、极了。” “有县主在,王爷今天内敛了很多。”余晔踹着横七八竖的尸体,留了十几个人押送海盗给当地知府,啧了声摇头,“确实比以往温柔了丢丢。” “县主敢想象,王爷上战场的景象吗?” “以一敌万,扒了十位敌将的皮啊!你敢想?!他举着十张人皮从累累尸骨踏过,邻国都闻风丧胆啊!他那会儿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像杀不死的神一样,没有谁不害怕他!就这群小海盗喽啰,吓晕过去实属正常。” 只身走上船的墨袍男人,那般清潇玉立,苏南枝难以想象,他战场时的模样。 萧沉韫将手放入水盆中,平静地洗净血腥,用白布擦干,墨瞳看向海面:“开船吧。” 他不温柔,也不细心。 她心不由己地说温柔极了,其实根本没觉得他温柔。 他杀神,战神,怎么会和温柔沾边? 罢了。 萧沉韫神色黯然,刚要走进内室休息,身后,苏南枝将沧月剑擦干净,喊了他声:“王爷?” “嗯?” 哐当一声,苏南枝发簪掉在甲板上,许是在海里松动了。 萧沉韫走来,俯身弯腰,半蹲地,将那簪子捡起来时,瞥见她鞋尖黏着的海藻与小虾米,顺便抬袖给她擦干净,直起身后又将簪子擦干净,递给她:“掉了,给你。” “看吧,王爷很温柔细心的。”
第七十六章 隔代仇,下马威! “戴好,别再掉了。” 萧沉韫顺手将簪子插入她发髻中,刚要走,没戴稳的簪子又掉了下来,他连忙接住,又眼疾手快地为她戴上。 他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苏南枝樱唇扬起笑:“王爷给人戴簪子都不会。” “本王会。” “你不会。”苏南枝摸着那支歪歪斜斜的头簪,取下来重新戴好,笑意满面地走进雅间。 军用航海船住着比画舫舒服百倍,行船平稳又快速。 那艘楚家被劫的货船,萧沉韫也派人沿路送回嵩阳了。 连着三日。 苏南枝住在雅间,却与隔壁书房的萧沉韫一面未见。 萧沉韫处理不完的公事,桌上累着小山堆似的公文,就算处理完了,也是坐在书房内临窗的位置,看着大海喝茶想事。 苏南枝偶尔会弹琴,琴音从隔壁传来,萧沉韫执笔的手便会一顿,蘸满墨汁的笔端滴下来,在纸上洇开墨花。 待到第四日,到了嵩阳码头。 苏家奴仆收拾好行礼,苏南枝穿着一袭淡紫雅兰襦裙,肩上披着雪色帛巾,顶着盛夏又晒又热的阳光,站在船头等了会儿。 余晔不好意思道:“县主,我家王爷在午睡,就不出来送您了。” “嗯,好。” 苏南枝撑着伞,轻提着裙摆,刚要走下甲板时,身后一柄油纸伞偏过来,遮住火辣辣的骄阳,她诧异回首。 高她一个头的萧沉韫攥紧伞柄:“本王能否去楚家借住几天?” “王爷不住驿馆或官府?” 萧沉韫颦起剑眉:“你也知道本王是微服私访,若住当地驿馆,知府、郡守知道本王南巡至此,提前部署假象,无法视察到真实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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