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珊一点都不适合撒谎。 准确的来说,不适合在苏南枝面前撒谎。 这个太监,萧子珊必定见过,还认识他背后的主使,要不然她不会故作心虚地接二连三否认!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苏南枝温柔抚拍她的后背,叹口气:“素素,把公主带下去好生休息。这确实太吓人了,你须得好好守夜,免得公主做噩梦时找不着人伺候。” 萧子珊自从见了面具下的脸,便仿佛七魂丢了三魄,麻木呆滞地走回内室。 苏南枝看着子珊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深深叹息,转身命令护城军清扫打斗痕迹时——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县衙门前,一匹马急停后四蹄高扬! 浑身是血的楚氏管家从马匹上摔地,他小腿中了一箭,指缝皆是触目惊心的鲜血,跌跌撞撞闯进门,跪倒在苏南枝脚边: “楚家突起大火,家主生死未卜……” “有杀手要灭楚家满门,求表小姐救、救家主……” 话刚说完,管家强撑着的那口气断了,死不瞑目倒在苏南枝脚边。 楚家、大火、杀手、灭门! 四词八字,犹如利刃刺破苏南枝耳朵! 方才与黑金面具人厮杀对敌时,她没哭、没怕、没畏惧! 可现在,事关姨母,她,险些急哭了。 那是待她如亲女儿的姨母啊…… 苏南枝翻身上马,紧握缰绳俯冲,拼了命赶去楚家! 脑海里闪过与姨母相处的诸多画面。 姨母给她炖的莲藕排骨汤,给她绣的蚕丝雪裙,给她送草药粮食…… 不要。 姨母千万不要出事! 当苏南枝疾驰到嵩阳城时,便看到了楚家方向的漫天大火。 火焰熊熊燃烧,直冲天际,照亮了嵩阳城半边天,苏南枝心便凉了半截。 她翻身下马时,双腿不受控制地朝前一跌,被身后的温言斐急忙扶住! 楚府牌匾早被烧的面目全非! 所见皆是大火,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根本没法冲进去救人! 苏南枝抢过街坊邻居的水桶,哗地一声从头淋湿全身,抬脚就要冲进去时,温言斐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拉。 “姐姐,没法救了,不要去!” “真的没法救了!进去就是送死啊……” 苏南枝低声啜泣,强忍泪意,看着漫天大火心痛如绞:“姨、姨母还在里面啊!” 她已经没有娘亲了,不想再失去姨母。 温言斐将她圈入怀中,双臂死死禁锢住她,按住她几乎发疯一样挣扎的双手,温言软语、耐心至极的哄着,近乎于祈求:“姐姐,听话。满地都是大火,连府门都烧成了灰烬,你进去又能做什么?” 苏南枝悲痛地呜咽一声,彻底哭了出来,浑身发着抖,指尖死死绞住温言斐的衣衫,整个人早已站不住。 她才遭遇刺杀,楚家便突发大火。 凶手,极有可能是黑金面具人。 恨意,如星火燎原,涌遍苏南枝的四肢百骸! 她恨。 好恨啊! 就在此时—— 一个人披着冒烟的湿被,冲出府门,跌倒在地! 湿被散开,露出楚冷曦被烧毁的半张脸。 她躺在湿被里,四肢满是血泡,大片皮肤被烧融后粘连在一起,她双眼不停淌着汩汩眼泪,绝望地看向苏南枝…… 四目相对时,苏南枝彻底发声大哭。 看着烧到面目全非,唯剩半张脸可辨认的姨母,苏南枝心疼的不敢呼吸。 她跪倒在地,将姨母扶在怀中:“姨母,我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医师!你忍一忍疼,会没事的!” “别、别找了……” “活不成了……” 楚冷曦奄奄一息,嘴溢鲜血,颤巍巍地握住苏南枝的手,痛苦地摇头,“宝贝枝枝啊……姨母想同你说几句话……说几句很重要的话……” 苏南枝、春盛将姨母合力扶上马车,灿夏紧急去找医师,温言斐执剑守在马车四周。 马车上。 楚冷曦全身严重烧伤,疼的不停抽搐,一口血哽出嘴角,目光宠溺疼爱,满眼含泪地看着苏南枝:“闺女啊,我还想看着你出嫁呢……可惜,不能了……” “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对我下手……” “当年你母亲之死的真相,或许,我早就该告诉你了……” “从前不敢说,只字不提,是怕你被牵连。可我若再不讲,只怕永远都没机会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母亲死亡真相,血海深仇 苏南枝用手捧着姨母吐出来的鲜血,手忙脚乱地替她净面。 姨母像是陷入某种回忆,紧蹙眉头、面露恐惧,像是被人紧掐住了喉咙,开始呼吸不畅,嘴角嗫嚅多次,才终于成功揭开尘封已久的秘密: “三十年前,圣上尚是太子,太子妃仍是智贤皇后,而继后左如月尚未婚嫁,性子与现在截然不同,敢爱敢恨、活的恣意。” “左如月游玩嵩阳对苏正一见倾心,被拒后照样热烈追求。直到智贤皇后死于边疆,众人推举左如月为继任太子妃,左如月暗中找到苏正说她怀有身孕,恰好被我听到。” 她脸色骤然一变,如临大敌般紧张道:“……左如月当上太子妃七个月后,生下当今太子。” 苏南枝脸色猛变,连给姨母净面的手都在不停发抖,几近窒息! 姨母心绪跌宕起伏,情绪激动地接连呕血,不断大喘气:“四年前莹儿回家省亲……神色恍惚、精神不佳,曾梦中呓语此事……回程惨遭杀害,我便知道,是继后派人灭口……” 下刻! 楚冷曦嗫嚅的嘴角僵住,涣散的瞳孔急剧扩睁,拼尽全身余力将苏南枝拽入怀中,弯腰死死抱住闺女的脑袋—— 一支迅猛如雷的利箭,穿破火海射向苏南枝,在她耳畔掠起凌厉冷风时! 楚冷曦惨叫出声,毒箭嵌进姨母后背! 温言斐闯入马车,死死护住二人! 可一切都迟了…… 苏南枝哭着将替她挡剑的姨母,揽入怀中。 楚冷曦眼角不停滚落血泪,已彻底说不出话,万般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枝枝…… 不要报仇…… 要开心幸福地活着…… 她指尖带血,在苏南枝掌中写了个锦字,欲言又止后手垂落在地,死不瞑目,但目光依旧宠溺怜爱,温柔地看向闺女所在方向。 苏南枝双肩颤抖,眼泪扑簌而下,再也克制不住地悲恸大哭! 她读懂了姨母的唇语:不要报仇…… 但她苏南枝,怎么可能不报仇! 娘亲、姨母、幼弟,皆因左如月灭口而死,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苏南枝目光冷如万年冰川,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凝视前方,内心恨意如惊涛骇浪般汹涌澎湃,脸上便越发沉冷死静的可怕。 无能的仇恨、弱者的愤怒都是无用的,得强大起来,蓄出与其一战的实力,才能杀敌! 她紧紧咬死的牙齿在打颤,如绝望之鸟悲痛呜咽,却不再痛哭出声。 她依旧难过的要死,绝美的面容却逐渐冷戾,现出前所未有的狠决杀伐,纤指紧握成拳,忽而,唇角勾起寒冰般的冷笑。 苏南枝整个人沉冷如死潭,一言不发地为姨母敛尸。 马车外,豆大冷雨砸下来,与楚府火海分庭抗礼。 直至暴雨如瀑,楚府大火终于灭了,苏南枝刚好为姨母敛完尸、装棺安置,抬进楚家郊外的庄园。 漆黑的暗夜,冰冷的寒雨,庄园微弱的灯火不停摇晃。 苏南枝跪在灵堂前的庭院里,任凭疾风骤雨打湿衣襟,始终沉默不语。 春盛坚若磐石,跪在她身后良久,终于掩唇哭出声:“姑娘好歹说句话……你这样不吃不喝不说话,我害怕……” 温言斐疾步走进门,在靠近苏南枝时,放轻了脚步,也放轻了声音,寻了一柄伞替她挡风遮雨:“等我带人追上去时,黑金面具已销毁所有痕迹后逃了。对不起,是我办事不力。” 苏南枝羽睫微动,夜雨淌过她湿漉漉的眼,淡嗯了声。 温言斐掀袍,骤然跪地,跪在她身侧陪着她。 “你为何要跪?”她终于说话。 “我跪的是,姐姐的姨母。” “其实你不用如此……” “我心甘情愿。” “谢谢你。” “那我也要谢姐姐的那碗长寿面。” “只是一碗面罢了。” 嘈嘈切切的夜雨盖住了少年的欲语还休:“不只是一碗面。” 春盛、温言斐陪苏南枝跪了整晚。 淅淅沥沥的凉雨也下了整夜,天空乌云密布,灰蒙蒙的一片,等到辰时一刻仍不见一丝天光。 天低的快要塌下来,气氛压抑的可怕。 楚家老爷病逝,楚家老夫人死了,两个亲生女儿也惨遭横死,唯剩楚莹生的三个苏家外甥。 陆陆续续有亲朋好友来吊唁,纷纷叹息。 “楚家何其惨,连香火都没个子嗣延续……” “女儿生的外甥,便不算子嗣?不算血脉吗?”跪在雨里的苏南枝,嗓音低哑干涩。 苏南枝跪到发麻的双膝,如百虫撕咬般酸疼。 她撑着地站起身,走向灵堂,看着风中飘摇快熄灭的香烛火焰,苍白到可怕的手指,点燃新的香烛,续上了香火,盯着那明晃晃炽热的烛光,平静道: “女儿同样算延续香火,亦可,撑起一片天。” 众人看向那抹白裙染血的年轻姑娘,不过才二十,湿漉漉的青丝散披在两肩,血裙满是脏污,却也难掩一身风华,那双眸绝美如画,却似容纳着千山万川,沉稳、明睿、大气。 一时间,无人再反驳苏南枝的话,竟有些相信,她可以撑起一片天。 待到雨停时,耀眼的天光终于杀破厚重乌云,洒落广袤无垠的大地。 庄园府门前的小路上,响起阵阵马蹄急停声! 众人朝门口循声望去。 只见身穿金线绣麒麟广袖官袍的萧沉韫,墨发微乱,翻身下马跑进灵堂,看着那抹白裙染血时,将正在上香的女子拉入怀中,紧紧抱着。 他呼吸紊乱又急促,紧紧抱住苏南枝的细腰。 苏南枝愣怔了一瞬,手中点燃的香烛不慎烧着他袖袍,萧沉韫没有管,哪怕陛下亲赐的特制官袍只有这一件,他暂时也不想松手。 “本王听说……” “我没事。” “本王来迟了……” “没关系。” 苏南枝鼻尖皆是萧沉韫身上的雪松清冽香,染了夜雨的怀抱湿湿凉凉的。 在火即将灼烫到他手时,苏南枝才反应过来,急忙推开他,拿水泼灭了火。 冷水泼在身上,萧沉韫才找回理智,看着眼前从容冷静的女子,眼眶微红尚有哭过的痕迹,终究是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将她拦腰抱起,抱进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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