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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闲来无事雕的蜡烛。”方子奕一扬眉道，“正好，白色，算是我向暮云阔吊唁罢。” “你若无事，便安静地等待着明日审判。”林晞和的声音极为平淡。 即便这般也没有激怒她。 方子奕看着她的反应，逐渐也觉得这样的挑衅极为无趣。 他眸中的狂热少了一些，期待已久的事情，也只能带给他片刻的欢愉，一切终将归于虚无。 方子奕摩挲着手中的蜡烛。 “您不觉得奇怪吗？”方子奕的音调高了些，“这些事难道就我一人谋划？” 半晌，都没有等到林晞和的回应，方子奕只好继续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叛我的人，也背叛了所有人，不过却是得到了所有的好处。” 林晞和没有兴趣听他在这里打哑谜。 “说完了吗？我走了。” “是司理。” 方子奕有些按捺不住道：“我与司理合谋，现在却是他要登上掌门之位。我竟为他人做了嫁衣，铺了前路。” 方子奕说完，看到林晞和毫无波动的情绪，心下一沉，试探道：“您知道？” “怀疑过。”林晞和承认得干脆。 “何时？” “你将我绑走的那日。” 那日，她看到桌上整齐地摆成一排的茶杯便怀疑过。 她记得，这是司理的小习惯。 方子奕嘴角微微勾起，说道：“没错，我与司理在那个府邸见过面。被困于阵法中的暮云阔便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我这么有诚意，没想到他居然倒戈。” “不是司理与你合谋，是他假意与你合谋。”林晞和道。 “他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您又如何得知？”方子奕道，“就算他是假意，他是在利用我，最后不是依旧达到他的目的了吗？”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司理知道你想要仙首之位，却不知你会对我下手，所以那日他们来救我，迟了些。”林晞和一顿，接着道，“他不是与你合谋，而是与暮云阔合谋。” “那您怎么能确信，他没有背叛暮云阔？” 在暮云阔将妖丹成功取出之后，她便明白这是他与司理两人共同的谋划。 而暮云阔之前所做的很多事，都是在为司理铺路。 比如，让司理在所有仙门众人的见证下，杀掉自己，除去妖丹。 与她助暮云阔登上掌门之位的方式如出一辙。 不过，她不准备将这一切告诉方子奕。 他要在她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那她也懒得解释。 林晞和盯着方子奕胸口贯穿的剑伤，默了片刻。 “为何想看到别人希望破灭？” 闻言，方子奕眉头一蹙，又迅速展开。 林晞和没有等待他的回答，瞭起眼帘，沉声道，“是因为李儒惠吗？” 方子奕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面上还维持着镇静。 “是因为李儒惠扼杀了你的梦想吗？” 方子奕捏碎手中的蜡烛。 “您最好到此为止。” “因为李儒惠你人生的希望破灭了，对吗？”林晞和咄咄逼人道。 “你闭嘴！” 方子奕高呵一声，想要向前扑去。他刚一动，两道铁链就此凭空显现，束缚着他的双手。 “你对李儒惠真是恨入骨髓。” “对，我就是恨他，就是他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方子奕咬牙切齿道，“他就算死了，我也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方子奕挣扎着，手腕上的镣铐越收越紧。 “你把对李儒惠的恨意加注到这个世界，那些死去的人又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用生命承担你的恨？！” “做错？”方子奕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不以为意道，“他们没做错什么，那帮仙士没做错什么，暮云阔也没做错什么。” 方子奕抬头看向她，接着道：“还有您也没做错什么。” 不过就是一条命，就如蝼蚁一般，死了，也无所谓。 林晞和对上他的视线，良久才开口：“不，我也有错。” 方子奕双眼微眯：“你是什么意思？” 是她当初误以为反派只会折辱男主才会换了徒弟。 即便她无法预料未来的发展，可当初的选择依旧改变方子奕的人生方向。 她有错，她认。 不过，方子奕的人生也有很多的选择的机会，就算是李儒惠都不能承担他所有的罪责。 她不是神，没有无底船，更是无法普度众生。 “我有错。”林晞和道，“但你与叶长策合计将我囚禁，取我鲜血，用妖气引我入水，将我扔到炼丹炉内。这么多次，你也是想要我的命。这也算是我应该承受的果。” “你到底在说什么，上次你也在跟我道歉，这次亦是。”方子奕的眸色更为幽深，不解地吼道，“你到底有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方子奕被铁链捆住双手，一挣扎便发出一串丁零当啷的声音。 林晞和蹲下身，拿起另一块雕刻成莲花状的蜡烛。 “人生如水上行舟，若受雾霭之蔽，误入迷津，望你下辈子学会自渡。”林晞和站起身，将蜡烛放到他的眼前，“这个，我会在你受刑之后，为你祭奠。” 林晞和五指收拢，将蜡烛攥在手中。 “你把话说清楚。” 方子奕的双眸盛满怒气，几乎便要汹涌而出。 林晞和拂袖离去，不再理会身后的吼叫。 是非因果，他们都要各自承担。 走出地牢时，整座山已被黑夜笼罩，天上竟飘起雪来。 林晞和轻叹一声，呼出的热气已模糊了视线。她在猎猎寒风中踱步，被勾起的痛密密麻麻地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林仙长。” 听到有人唤她，林晞和回过神。她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回到棠梨院。 司理双手负在身后，站在那棵光秃秃的梨树下。 林晞和拖着脚步，直到站在他面前才缓缓开口。 “这么晚了，何事？” “听说您去了地牢。”司理小心留意着她的神情。 “是。” “方子奕那里保留了好几瓶您的血，还有一些用您的血可以操控您的研究记录。今日我将这些证据呈现在众多掌门面前，也讲述了徐掌门的真正死因。他们大部分的人已经相信，徐掌门的死并非您所为。您的冤屈终于可以洗清。” “哦，是吗。” 这话说出口，连林晞和自己都听出了敷衍， 她扯了扯嘴角，又补充了一句“多谢”。 司理眸色稍黯，好一会儿才温声道：“我说过，至少保护一人的。我不能对他……食言啊。” 寒风裹挟着冰雪，打到脸上还有几分痛。 林晞和的眼眶发热，她偏过头去，拼命地压制心中的汹涌。 那日，林晞和以为司理想要用她的性命换取掌门之位。 在舆论甚嚣尘上时，杀她，便是众望所归。 若是能以她一人换取权力，至少可以保住暮云阔的性命。 他说的保一人性命。 她信了。 只是没想到，要保的人是她。 “那日，你给我的药中加了什么？”林晞和涩声道。 “红魄莲。”司理解释道，“此花生于冰雪之地，与妖王的火性相斥，可致妖丹异动。这是暮云阔攀登雪山摘得后，用一魂一魄所养。” 一魂一魄？ 林晞和蓦地抬头看他。 “是。”司理不想再隐瞒，深吸一口气，“此前暮云阔跟我说过，妖王之前寻找的对象是他。后来我想到，若以暮云阔为引，说不定可将妖丹从您体内取走。所以，这一动一引，才能让您将妖丹渡给他。” 果然，他们二人谋划好一切。 可现在看来，还有意料之外，那便是她。 司理以为即便暮云阔身死，林仙长也能好好活下去。 反之，则不行。 所以，在他们二人中想要保护一人，只能选择林仙长。 而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可能如今的结果，连暮云阔都不曾想到。 司理默默打量着她。 面容苍白，极为憔悴，双手垂于身侧，整个人像是奋力支撑着身体。 明明林仙长在被妖丹折磨得最痛苦的时候，都在仰着头笑着。 暮云阔走后，她便像是被抽走灵魂。 这让他开始惶恐。 他不能连暮云阔最后的交代都完成不了。 “林仙长，您……” “我明白。” 司理劝慰的话被打断。 林晞和抬起头。 “我明白。” 她重复了一遍，更像是在跟自己所说。 “给我点时间。” 林晞和的双眼噙着泪，却强忍着不让它留下。 司理对上她的眼神，确定她没有在骗他。 “好。”司理语气放轻松了些，“您还是要注意身体。若是想要出山走走，可以和申师姐一起。” 待到司理离去后，林晞和站在雪中盯着暮云阔的房门。 是啊，她需要时间。 究竟需要多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可她终究是要活下去的。 —— 这一等，等来的是满院白雪香。 林晞和每日都在众人轮流监督下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其余时间，便静坐在窗口，晓看天色暮看云。 微风拂过，撩动她的发丝。 林晞和抬手，将额前的发丝别于耳后。 倏地，她手背一痒，感觉有东西贴着手面飞过。 她的发髻一松，青丝散落于肩。 林晞和怔怔地盯着。 在她眼前，是那根梨花木簪。 它悬于空中，被青色的灵光萦绕着。 她犹豫着，想要触碰，却怕那凝着的灵光消散。 指尖刚要触及，梨花簪便飞远几尺。 林晞和从窗口跳下，轻盈落地，衣袖连带着梨花簌簌落下。 她寻着木簪的指引，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站在闭合的房门前，林晞和的心跳如擂鼓。 她太害怕…… 太害怕失望落空。 倒是飞在空中的木簪先失去耐心，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房门。 林晞和抬手贴在木门上，缓缓阖上双眼。 吱呀—— 房门大开。 梨花木簪从缝隙中溜入，于空中旋着，灵光更盛。 床榻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躺着。 林晞和扶着门框，所有的情绪一涌而上。 蛾眉蹙，泪阑干，离愁尽散。 她以为此生再不能相见的人。 此刻却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114章 司理将几位掌门送走后, 揉了揉太阳穴。 处理各门派之间的事宜，听着众人聒噪的讨论，让他脑袋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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