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当头,栾芾正说到司寇青夜里思子,偷偷爬起来思索着爱儿的样子作画,就见校尉匆匆赶来。 这次校尉没有无视他们,他停在他们身后,先对她抱拳,再对少年说:“林燊,你父亲病故了,快回家去吧。” “什么?!”少年大惊,猛然站起,失魂瞬息,慌忙跑下宫墙。 校尉又对着她行了一礼,径自离去。 栾芾想起上宫墙之前,系统说死士头领于今晨丧命的言语,再结合校尉的话,心中一阵揪痛。 她的儿子,终究还是认贼作父了…… 她捂着又闷又疼的胸口,承受着椎心泣血之苦。 月见敞开手帕替她遮阳,看她面无血色,担忧地说:“夫人,回府吧,让大夫给您瞧瞧。” 栾芾点点头,经她搀扶下了城墙,快马加鞭回府,然后就听到司寇彦华病倒的消息。 司寇彦华早年被司寇青下了不能出府的禁令,这几年间,他屡次假装生病,想趁乱出府,但每次都被杜仲识破。 司寇青离京只带了苏木,留了杜仲听她差遣,这次杜仲亲口说司寇彦华病了,那他就是真的病了。 她顾不上自身,刚进府就转而去了司寇彦华的房间,当真见他形容枯槁,缠绵病榻。 司寇彦华虽然捅了很多篓子,没为儿子儿媳做过什么好事,但虞国重礼重孝,他再不堪,他们夫妇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否则人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司寇府。 栾芾叫杜仲去请名医入府,而后修书一封,将他病重的消息传给远在广安都茂的司寇青。 白天空闲的时候,她时时刻刻惦记着儿子的事,她又去了皇城几回,校尉说他在家办丧,尚未归职。 趁着司寇彦华病情稳定了些,她让杜仲去查林燊的身世。 半个月后,司寇青的回信抵京,内容大致是说他那边水患尚未解决,他还离不得广安,若司寇彦华有什么不测,辛苦她代办丧事。 与此同时,杜仲查到了林燊的身世:其父林烜,官拜千牛卫将军,其母田婉茹,是御史大夫的次女。 栾芾含恨地捏紧信纸。 没想到,死士头领在司寇府行凶之后没有隐姓埋名,他用着另外一个显赫的身份,这么多年来明目张胆的活在她和司寇青的眼皮底下! 怪不得当年她和司寇青什么也没查到,死士本身就擅长隐匿,他们还有先帝准备万全的庇护,加上“千牛卫将军”这个身份的人脉,别说司寇青查不到,换到当今,男主龙景逸出马恐怕也挖不出蛛丝马迹。 她忍下憋屈,在“林燊”回职没多久时,她又持着令牌登上了宫墙。 许久未见,少年清新俊逸如昔,只是眼底一片青黑,略显憔悴。 栾芾继续找他说话,有校尉的默许,少年不敢不从。 她接着上次的话题,说司寇青爱古物,休沐日他就带着燕笙外出,常常在市场里花大价钱淘回来一些古董,尽是些鸟食罐啦、残缺的棋盘啦等等用不上的东西。 好笑的是,他这么一个颖悟绝伦的人,在古董店里栽了不少跟头,经常逛着逛着就上头了,被店老板忽悠着买了好几个赝品。 说起这个栾芾就没好气,他们夫妻非常恩爱,为数不多的几次吵架,都是因为司寇青花了很多钱在古董店交智商税上,她想不通他如此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多次上古董店老板的当,明明官场上那些比老板还奸诈几十倍的老狐狸们都占不到他半点便宜的! 少年本来垂头丧气的,没什么心情听她说闲话,可听着听着,又着了迷,他实在想不到,足智多谋的中书令竟然也会上当。 栾芾察觉到他情绪变好了,换了个话题,说起几年前司寇青给一片花海作诗,没多久花海全数枯萎的黑历史。 他权倾朝野后,格外注重名声,每每想起自己的“瘟神”外号就黯然神伤,她于心不忍,数次安慰他,想让他别那么在意。那时正巧有片野生鸢尾开得极灿烂,吸引了大批文人前往,司寇青经她安慰,觉得自己又行了,带着燕笙兴匆匆前去观赏,不顾在场文人霎时变白的脸色当即吟诗一首。 几天后,鸢尾花海莫名枯萎,他悻悻而归。 当时她忙着举行三年一度的文武大会,没有同行,不仅没见到花海,连他那日作的诗一个字都没听到。 一提起那首诗,他就绿着脸转移话题,问那日在场的文人吧,他们个个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分毫,就如传言中导致子泉干枯的《四时子泉》那般,那首诗也成了禁诗,除了目击者,世上再无人能感受到他斐然的文辞。 “直至今日,我仍觉得自己对不住那片鸢尾花,若不是我稍加劝导,他就不会重拾信心吟了诗,兴许,那些花儿能逃过一劫。” 虽然很对不起花海和司寇青,但讲到这段往事,栾芾每每想发笑,这么多年了,他以物拟诗那物大概率就倒霉的体质还是没有得到改善。 少年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忍俊不禁。 一个详述,一个认真听,两个伤心人之间的气氛渐渐融洽。 此后栾芾再来找他,他就没那么抗拒了,起初少年郎只是认真倾听,久了,他就追问某某事的细节。 这日,栾芾跟太后请完安出来,正好碰到监门卫换岗,她远远的看到颜如初提着食盒给监门卫们分点心,颜如初特地给“林燊”留了份最大的糕点,看他们二人谈话的举止,似乎交情匪浅。 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他和女主有了交集。 颜如初今年十八,是个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而他今年才十五,是个初出茅庐的稚嫩少年,他和原著里男二的年龄相差甚远,原著又是1v1的小甜文,他们二人之间应该只是朋友,没有什么暧昧才对。 栾芾脚步一顿,没有上前打扰,默默下了宫墙,估摸着这会儿燕笙快下课了,她欲唤车夫去青鸾书院,余光见杜仲急急忙忙骑马赶来,然后告知她司寇彦华病逝的消息。 司寇彦华已年老,又卧病在床月余,何时归西都不意外。 她很冷静地吩咐杜仲去书院接回燕笙,然后叫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回府。 司寇青人在广安,从招魂到窆奠等十几道繁杂的丧事流程都是栾芾一手操办的,虽说他公务在身不便返程,但他身为人子,没有为父守灵、没有亲自扶棺出殡是事实,认死理的人还是会把不孝的帽子扣到他头上。 愚昧的人不会管司寇彦华生前对他妻儿如何过分,也不会管司寇青对于洪流成灾的都茂来说有多重要,他们总有乍一听很有道理的说词误导别人,同样蠢钝的人听了,只会盲从,而这个世界上,蠢人总比聪明人要多得多。 况且蒋家只是没落了,还没死绝,司寇青作为害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们很乐意传播一些让他听了会不高兴的话。 丧期一过,栾芾坐在宫墙上的老地方,轻声问:“你也会觉得他不孝吗?” 少年眸光纯良,诚实地说:“司寇大人是为了百姓才滞留广安,于天下人而言,他恪尽职守,是为忠义,他孝与否,只有司寇老太爷一人能断定。” 她弯了弯唇,心中又一次涌起了“不愧是我儿”的自豪感,她真的很想抱一抱他,很想很想让他叫自己一声母亲,然而不能,林烜做事滴水不漏,她没有证据,她不能吓到他。 她只能安慰自己,比起过去不知他消息的那难捱的十四年,如今这样想见就容易见,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最新评论: 把皇帝搞下去!搞死! 妈耶,这也太虐了吧!呜呜呜 哎,儿子要如何没有隔阂的认回来呀
第50章 雾里照探花23 ┃我也能做你心里的那道光 宫里耳目众多,栾芾三番两次找同一个年轻的监门卫一事很快就传开了,不少人背地里指指点点,每次她登上城墙,禁军们的眼神分外暧昧。 她顾及他的声誉,减少了去见他的次数,只于每月的初一、十五、二十九去皇城与他相会。 栾芾问他:“我让你被人笑话了,你恼我吗?” “若是我恼,夫人当如何?” “我便不再来了。” 少年垂眸,低语:“我明白夫人待我不是别人想象中的那样,且夫人只在我换岗时寻我,不妨碍我当值,我怎会无故讨厌夫人。” 栾芾欣慰,止不住地笑。 少年抬眼,眸里闪烁着星辉:“我和司寇大人,真的这么像吗?” “有时觉得像,有时又觉得不像。” 初见他时,她觉得他酷似司寇青,但见多了,又觉得他们仅有面部轮廓有点相像了,司寇青年轻时清高孤傲,自有不屈不挠的文人风骨,而他良直青涩、心思纯净,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璞玉,二人气质上天差地别。 他低落地说:“我可以陪夫人谈话缓解夫人的思子之苦,可我终归不是令郎,你送来的吃食和衣物我受之有愧,若夫人下次再送,我就不见夫人了。” 栾芾心中酸楚有之,失落有之,无助亦有之。 她望着橙红的晚霞,叹息:“我呀,倒是希望我儿流落到寻常百姓家里,生得样貌平平,不愚钝,也不过分聪颖,一辈子远离王权,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只要他平安喜乐,即便要我和他父亲永远不与他相认,我们亦心甘情愿。” 说着,她眼眶又红了。 “你翩翩年少,相貌冠绝京华,又有一身出类拔萃的好武艺,假以时日,你定能功成名就。你的一切,都和我期望里的孩儿正好相反,我也不知为什么,觉得和你甚为投缘,那些吃食是为你而准备的,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影子。” 少年心头一紧,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有感动,又有他不明白是什么的情绪,胸口处酸酸胀胀。 沉默半晌,她换了个话题:“你父母……待你如何?” “父亲对我很严厉,他病前一直在宫中当差,我们鲜少见面。我母亲有时很疼我,有时……又好像不想见到我,不过我知晓她是真的疼爱我,甚至可以为我豁出性命。” 许是习习的晚风过于舒爽,吹得人心扉开敞,少年亦是掏心掏肺,倾诉从未对人说过的真心话,一桩桩,一件件地道出幼时所记之事。 二人互诉心事,直至夜幕降临。 栾芾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想起少年郎提起“母亲”时的满面笑容,心头像压了块巨石。 他有了一位好母亲,也许,她一生都不能超越另一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了。 此刻,她很想见到司寇青,想在他怀里放声痛哭,想被他抱着安慰,可他远在千里之外,以往很轻易能做到的事,眼下却难如登天。 数日后,京里有了广安的消息。 司寇青任都茂知县时曾治过水,那时他官小人微,只能靠单一的引流泄洪改善洪灾,给了广安百姓几年的安生日子,但终究治标不治本。今时不同往日,国中资源可以任他调动,他率领一众能人异士在广安炸山改道、修渠引流、筑坝储水,三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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