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疼得崩溃也不曾哭喊一声,直到听嬷嬷说起沈将军,才低低说了句‘好疼’,可见了沈将军本人,她反而只字不提多痛苦。”云歆童垂下眼睑。 “唉。”周其琛思忖着道,“想必她是不愿沈将军忧心,特意宽慰沈将军。” 云歆童偏头抹了抹眼角,“姐姐自小没了娘亲,对我母亲恭敬有加,最怕给周围人添麻烦……老天爷为何还要让她吃遭这种罪。” 周其琛面露痛惜,安抚地环住她的肩膀。 …… 回到碧园。 厨房做好饭菜,沈卓翊惦记着窈窈在宫里因毒发没吃早膳,得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便柔声将她叫醒。 云窈杳睡得又深又踏实,男人叫了好几声她才睁开眼。 小姑娘下意识地转头往他怀里埋,手环住他的腰。 沈卓翊爱惜地亲着她的额头,在温柔的亲昵中,云窈杳清醒了。 她脸色总算恢复正常了点,往餐桌边桌时问:“和丰晏清呢?我昨晚不在,宝宝们有没有很不安?” “有苏嬷嬷照顾,无妨。”沈卓翊给小姑娘盛了碗汤,“昨日我被叫去大理寺了,回来时两个崽崽已经睡下,据苏嬷嬷说,他们没有闹得太狠。” 爹爹娘亲双双不在家,崽崽们总会不安的,因此哭了一阵,让苏嬷嬷哄了半天总算睡了。 云窈杳点点头,猛然反应过来,“你被叫去大理寺?怎么会这样?” 沈卓翊风轻云淡道:“那晚我与父亲不也在牧家看到现场了吗?故而叫我们过去问问看知不知道些线索,没事。” 母亲那日去牧家发生了什么,本就没人说得清,陛下起疑心也正常。 他们与牧家被灭门无关,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大理寺查问。 云窈杳蹙着眉心握住男人的大手,尽管一言未发,担忧惶恐却都写在了脸上。 “无妨,无妨。”沈卓翊拉过小姑娘的手包裹在掌心,低声道,“哪怕前方有千难万险,我们夫妻一起携手并进,总能雨过天晴。”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彼此身边。 …… 沈卓翊再次将御医请来碧园,给云窈杳把了脉。 蛊毒发作时她脉象很乱,现在又恢复了正常。 殊不知竺贵妃那边,墨十四根据她毒发的反应和取的那点血,研制起助她减轻疼痛反应的药丸。 这几日沈北翰及沈卓翊三不五时被叫去大理寺问话,其余时候沈北翰在各处寻找妻子的下落。 沈侯爷不信妻子“畏罪潜逃”,湘荣郡主有自己的骄傲,他甚至不信孙瑾仪会为了哄儿媳劝儿子搬回侯府,而给儿媳下令她失忆的药。 但联想到年初二那晚,孙瑾仪对卓翊的酒动手脚,只为让儿媳目睹他和通房……沈北翰说不出话来。 在多方人手的合力搜寻下,终于有了湘荣郡主的消息。 “将军!”林末神色匆匆地赶到柳巷,“有人说在柳巷找到郡主的踪迹!侯爷已经赶去了!” 柳巷? 沈卓翊眉头一凛,放下手头的事务走出营帐,翻身上马直奔柳巷。 正好在附近的沈渝眠得知此事,立即告假,借了匹马追赶哥哥。 江风自然要跟着她。 柳巷是白天冷清夜晚热闹的烟花场所,青天白日的某个巷子里多了个破烂草席包裹的尸体,隔了好久才让人瞧见。 沈北翰和大理寺的人同时抵达叫花子所指的小巷。 在巷子口,沈北翰看到从草席中泄露出的一片裙角,那熟悉的式样,让他不由得眼前黑了黑。 大理寺卿示意仵作上前验尸。 草席上落了几只蝇虫,揭开它,腐烂的臭味冲进每个人的鼻腔。 沈北翰远远地看着,胸腔里翻腾起一股反胃感。 仵作显然对这类场景见得太多毫无波动,将尸首上上下下检查一番,有了定论。 “禀告大人,死者手腕和脚腕上都有勒痕,初步判断遭到过长期的捆绑,身上几处打斗伤,皆不致命,没有中毒迹象,小的推测死亡原因是……饥饿过度。” 竟然是活生生饿死的? 沈卓翊沈渝眠一前一后赶到,下了马快跑几步,见父亲沈北翰脸色惨白地扶着墙角,吐出几口酸水。 “爹!”沈渝眠冲过去想扶住他。 但沈北翰摆摆手,躲开了,往里面指了指。 兄妹俩一齐看向巷子里,展开的草席上,和母亲孙瑾仪穿着一样衣裙的尸首…… 沈渝眠如五雷轰顶,身形摇摇欲坠。 第109章 认领尸首 眼看走她了没两步就要倒下。 “大小姐!”江风眼疾手快地将剑柄横过来抵在她后背,稳住她的身形,保证自己没碰到她一分一毫。 沈卓翊眼底聚起晦暗浓稠的墨色,步伐僵硬地向前。 注意到沈渝眠的状态,他偏头哑着嗓子对妹妹道:“你可以不过去。” “不,我得看看。”沈渝眠话音染上哭腔,“我得去看看她。” 万一是他们认错了人呢?万一只是凑巧衣服一样而已呢? 沈渝眠低下头,闭紧眼睛平复了下情绪,“没事江风,我能行。” 江风神情复杂地退开半步。 “哥,我们走吧。” 兄妹俩走到大理寺卿的身旁,难以置信地看着草席上的尸首,哪怕尸体已有些许腐坏,也能看出的确是孙瑾仪的脸。 她头发凌乱,隐约可辨是孙瑾仪一贯梳的发型。面部凹陷,形销骨立,足以见得生前受过怎样的折磨。 脚上鞋子丢了一只,剩下的一只正是孙瑾仪穿过的鞋。 大理寺卿惋惜地叹了口气,“沈将军,劳烦你们再仔细认认这是否是湘荣郡主?” 巷口又传来沈北翰的干呕声。 沈渝眠捏紧拳头,泪水在眼眶打转,明知事成定局,也不愿相信。 半晌,沈卓翊颤抖着道:“我认为有必要……有必要叫丛嬷嬷来认一认。” 大理寺卿明白他们父子三分都不想面对事实,能够理解,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他抚慰地拍拍沈卓翊的肩膀,“方才沈侯爷命人去带丛嬷嬷了……沈将军,你得撑住啊。” 沈渝眠年纪小,淮平侯又连日奔波,随时会倒下。 这个家只能他撑着了。 半个时辰后,丛嬷嬷赶到。 她跌跌撞撞地走进巷子,绕过沈卓翊兄妹,瞪大眼睛看着草席上的人,崩溃地嚎啕大哭地跪倒在地:“郡主!” 末了她又摇头,悲痛地低声喃喃:“不,不会的,不会是我家郡主……” 丛嬷嬷打小跟在湘荣郡主左右,熟知郡主右手手臂上有颗痣,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撸起此人的袖子! 在手臂处看到那颗痣以后,丛嬷嬷委顿地塌下肩膀,便仿佛霜打的茄子,蔫巴地木着脸,“郡主……” 沈渝眠再也忍不住,脸埋进掌心失声痛哭。 …… 皇宫。 “湘荣郡主死了?”皇帝惊讶的语气。 丞相云昊说:“是的陛下,淮平侯一家已认领尸体,大理寺目前推断是,谋害牧家的凶手带走了湘荣郡主,既不想杀她——因为她是被关在牧家柴房的;又不想放郡主回家,怕被郡主暴露身份。几经犹豫,发现郡主饿死了,便趁没人将她丢弃在柳巷。” “贼人竟敢残害郡主,简直岂有此理!” 他作为皇帝的威严也遭到极大挑衅! 皇帝脸上阴云密布,“传朕旨意,必须彻查真凶,还淮平侯府和先毅王一个公道!” 毅王是先帝钦封的唯一异姓王,在启隆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 湘荣郡主乃已故毅王夫妇留下的独女,居然被人抛尸在烟花柳巷! 传出去便是整个皇室的笑话! 云昊拱手:“微臣领旨!” 孙瑾仪惨死,基本洗去沈北翰父子的嫌疑,至少皇帝不再怀疑他们了。 而她受牧夫人欺骗给云窈杳用了毒药一事也没传出去,沈侯爷死死瞒着消息。 贵族之间老早以前便听闻湘荣郡主与牧夫人为儿女婚嫁之事闹得不愉快,好久没来往了。 这些年,明眼人都知道牧夫人借着跟湘荣郡主交好的关系,明里暗里占了多少好处。 此次多半是牧夫人想重归旧好,邀请郡主前去牧家,结果给郡主招致无妄之灾! 湘荣郡主去得冤枉啊! 沈北翰想要保住妻子死后的名声,间接认下出事当日,是牧夫人请孙瑾仪去牧家的说法。 少数清楚内情的,皇帝不可能拆穿淮平侯,其他人分得清轻重。更何况人也死了,再追究也没意义。 …… 一夜之间,淮平侯府和碧园挂满白绫。 按照沈北翰的想法,丧事一切从简,没有大操大办请很多人来吊唁。 但不少人与沈家有往,也看在先毅王的面子上,自发前来送湘荣郡主最后一程。 沈侯爷形容枯槁,没精神应付招待宾客,一脸麻木地坐在旁边,手抚着棺材默默掉眼泪。 郑国公低声劝了他几句,只是看上去他也没听进去,便单独找沈卓翊说话。 “卓翊啊,你父亲悲伤过度,你们多劝劝他,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千万要保重身体,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 “是,我明白,我会劝说父亲的。”沈卓翊敬重地道。 “你也节哀顺变啊。”郑国公心中哀叹,前不久送走了老太君,哪知湘荣郡主又…… 真世事难料。 郑国公看向人群中的云窈杳,想起她的毒还没解,痛惜地摇了摇头。 云窈杳忙着招待客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根本没功夫管什么社恐不社恐,得为这个家贡献点绵薄之力。 可她现在身子骨太弱了,很难吃得消,感觉不对头便往角落里走,擦擦额头的虚汗,歇一歇。 苏嬷嬷心疼地说:“要不夫人您先回屋歇着吧,老奴替您跟将军说一声。” “别。”云窈杳看了眼夫君的方向,“我还能坚持,这种时候了,别叫将军分心。” 撑过白天,晚上得留人守夜。 沈卓翊果断道:“今晚我和父亲给母亲守夜,苏嬷嬷,你带夫人回去休息,照顾好夫人;沈渝眠,你也回屋睡觉,养足精神明晚再为母亲守夜。” “我今晚也留下来。”沈渝眠眼睛哭得泛着红肿。 “眠眠,”沈北翰沧桑沙哑的嗓音传来,“你且听你哥的,明晚让你守夜,今晚好好睡一觉。” 女儿毫无防备地得知母亲死讯,熬到此刻已是极限,总不能让她倒在母亲的棺前。 沈卓翊眼风掠过父亲的脸,拉着云窈杳走出去,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乖,回去不要胡思乱想,你身体要紧。” 云窈杳也了解她的身体情况,留下来反而可能给夫君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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