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辈子一样的问题,墨十四一五一十地回答,包括豪绅强行要带走他的事。 “岂有此理,在我爹爹的管制下竟然还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明艳少女义愤填膺地一捶手心,“你不用怕,我定将此事告知我爹爹!你呢……若没有去处,不如来我家当个小厮?” 墨十四措手不及地愣住,这最后一句话与前世不符,原本阿竺只给了他些许碎银。 他想着先在阿竺跟前露个脸,回头自己找个营生,去医馆当学徒也好。 做小厮是万万不行的,以后怎么向邬大人提亲,家世够不上,起码有个体面的身份。 但是……或许能借机离阿竺近一点。 理清思绪以后,墨十四干脆地屈膝跪下,故作唯唯诺诺又很渴望。 “多谢恩人好意,不过如果可以,我,我想进学堂……” 他低着头,没看到邬竺脸上一闪而逝的意外。 “小姐。”丫鬟轻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这人虽然可怜,却会蹬鼻子上脸,委实讨厌。 邬竺给丫鬟一记安抚的眼色,道:“那也不是不行,但我得先禀明我爹爹,全凭爹爹的决断。”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墨十四十分欣喜地连连磕头。 “哎,好啦好啦,你快别磕了,我受不起。”邬竺示意小厮制止他,“噢对了,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 “十四,姓黑土墨,墨十四。” …… 这回邬竺确实好人做到底,给墨十四带回去见了爹娘。 由爹娘做主,留他在家中好好沐浴一番,为他置办两身新衣裳,厚实的好过冬。 邬大人也心善,仔细询问他的遭遇,事后处置欺男霸女的豪绅不提,眼下,从言谈间判断墨十四是个念书的好苗子,欣然答应安排他进私塾。 当邬大人问起他的年纪,墨十四早已想过,假如实话实说他小阿竺五岁,往后提亲恐怕邬家爹娘不同意。 若说与阿竺同岁,瞧着很不像。 所以他模棱两可道:“大约十岁吧……爹娘走得早,我每天都在想办法填饱肚子,不太记得了。” “唉。”邬大人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这孩子细胳膊细腿的,一看便是长期没吃饱饭。 他稚嫩的面孔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沧桑,别说十岁小儿,哪怕及冠的男子也多数没有这样饱经风霜的眼神。 邬夫人同女儿用膳时说:“阿竺,你救下的那孩子听说已十岁了,看个子看不出来。” “十岁?”邬竺喝口汤差点就呛到,满脸震惊。 “你小心。”邬夫人轻轻拍打女儿的背,“你也没看出来对吧,实在是他遭了太多罪,但凡有爹娘养着,何至于那么瘦弱。” “嗯……是呢。” “还有阿竺,以后你可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帮助别人没关系,却不必亲自露脸,太冒险了明白吗?” “好好,我记住了,娘亲。” 邬家上下皆同情墨十四的遭遇,邬大人那边处置了豪绅,墨十四也争气。 在邬大人介绍下他进了岑家私塾,时常受到先生夸赞,邬大人像是有了个得意门生,十分欣慰。 墨十四按部就班地学,闲暇时去医馆做活计,邬家给的银子如数奉还,平素省吃俭用,邬大人再同自家夫人提到他时,都说这孩子有骨气,日后必有大出息。 然而私底下,墨十四一直在想法子攒聘礼。 他有一世的经历,那些本事练练便熟透,不过难以轻易示人,会显得突兀。 为了避免引人怀疑,他暂时藏拙。 岑家的小少爷正是邬竺的竹马,邬竺也在岑家私塾,但依墨十四来看,阿竺与岑家小少爷关系不算亲近。 三年过来,也不曾听谁提起他们青梅竹马、岑邬两家要结亲的说法。 墨十四想不明白,所幸这正好合他的意,省得他琢磨如何安置这位于阿竺意义特殊的竹马。 这三年,他还设法讨邬大人欢心,不动声色地使其看好他。 他把邬大人当恩人,逢年过节少不得登门拜访,却从未提及阿竺,显得守礼懂规矩。 邬大人惜才,对墨十四很是和颜悦色。 墨十四觉得程度不够,怎么也要帮一个大忙,让邬大人深深记住他才行。 没多久,他的机会来了。 邬大人左胳膊疼,尽管看过大夫,偏偏迟迟不见好,从不能举起到了不能随意动弹的地步。 当了一世郎中,熟知许多偏方的墨十四提供了一个药方,邬大人用后不出一月,疼痛明显减轻。 “我祖父是江湖郎中,我曾耳濡目染,可惜他走得早,我爹也没跟着祖父学……”墨十四装得像模像样。 反正他那些同族的人早已离开此地,他说什么也很难被打听出真假。 “原来如此。”邬大人愈发认定墨十四是个人才,“以你的水准,怕是已然能独自看诊了!” 墨十四姿态谦逊,“大人谬赞,晚辈要学的还有很多。” 邬大人眼里流露出赞赏,不骄不躁宠辱不惊,妙极,妙极。 …… 早先安顿好自己后,墨十四便匿名给百里沐写了封信,提醒他留意顾楚岩。 他知道顾楚岩是在哪里抓的他,能够躲开,其他绿央族人又不知道。 若不阻止顾楚岩,说不准又会产生牵连到他和阿竺的祸事。 百里沐在绿央族颇有威望,相信他有办法带领族人躲避顾楚岩的抓捕。 除此以外,便是让狗皇帝别见到阿竺。 狗皇帝微服私访到邬家时他在南离,事后得知整个过程。 墨十四算着时间,在狗皇帝抵达前一晚翻墙找了邬竺。 邬竺的丫鬟早已熟悉墨十四,可毕竟大晚上的,看到他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就差把他打出去。 “找我们俩姑娘啊?我们姑娘生病了在休息……” 话音未落,邬竺走出来,“何事?”衣裳都完好穿在身上。 墨十四眼神转暖,低声温和地道:“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邬竺不问去哪,将丫鬟拉回屋叮嘱了几句话,非常大胆地跟他走了。 他们去的是山后面的小溪边,墨十四拿出一块布往地上一铺,“姑娘请坐。” “这附近黑灯瞎火,你要给我看什么?” “嘘。”墨十四没坐下,“它们一会便会出现的。” 邬竺百无聊赖地双手托腮,愣愣地望着前方。 墨十四绞着手指,当第一只萤火虫飞来时,他松了口气。 紧跟着,第二只第三只……无数萤火虫遍布这片草丛。 “哇。”邬竺发出微微的惊叹,生怕大点声会将萤火虫们吓跑。 见她神色喜悦,墨十四不禁勾唇。 邬竺拽了拽他的裤腿,“你也坐下呗,站在那做什么,跟你说话还要抬头,累。” 墨十四右手一紧,慢吞吞坐下,却与她尽量隔着距离,仅坐到一点点布料的位置。 “我问你哦,你以后想干嘛?科考或是当个大夫?” “这……我还没想到这些……” 其实他原打算科考,那样应该更得邬大人喜欢。 邬竺说:“我倒觉得当大夫挺好,也可以行走江湖到处看看,长长见识。” 墨十四毫不犹豫,“好,我去当个大夫。” 少女一愣,“噗呲”笑出声,“你真的很有意思哎。” 什么有意思,不过是深爱她而已。 不知不觉中邬竺坐到了墨十四旁边,迷迷糊糊地靠向他的肩膀打起了瞌睡。 墨十四猛地身体僵直,小心翼翼地偏头看少女的睡颜,心中涌起无限的满足。 第二天,他们在山上玩了一日,傍晚时墨十四将邬竺悄悄送回家里。 邬竺原先便称病,邬大人邬夫人又忙着招待贵客,闲下来时邬夫人来看女儿怎么样,邬竺已躺在床上。 丫鬟守口如瓶,这一天一夜,成为只有他们两个熟知的秘密。 墨十四回去之后开始奋发研究医术,邬大人虽然惋惜,可听他说要做治病救人的大夫,同样志向远大,值得支持。 他的身量渐渐长起,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实际年龄小三岁。 邬竺隔壁的竹马娶了妻,竟不是当地的人,邬家父母也琢磨给大女儿找夫家。 她却说她心中已有夫君人选,便等着对方来提亲,但只字不提姓甚名谁。 眼看小女儿也快到出嫁的年纪,邬家爹娘再宠女儿都不能由着邬竺在家白白蹉跎。 然而这时,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堂的墨十四带着聘礼来到邬家提亲。 听闻,墨十四行走江湖给人看诊时得了某位王爷赏识,被赏赐诸多金银财宝。 如今他将全部家当奉上,只为求娶邬竺。 邬大人与之彻夜长谈,翌日点头答应这门亲事。 外人笑话邬竺成了老姑娘,最后却是青年俊才墨郎中娶回家,如珠如宝地宠爱。 …… 墨十四邬竺婚后第二年,邬竺有了身孕,是个女儿。 取乳名时,她说:“便叫她‘十二’吧,八月十二生的,很有意义。” 【怎么想到给自己改名叫墨十四了?】 【我被你救下那日……是十二月十四。】 墨十四身躯陡然一震。 往事浮现在脑海,曾经不解的点似乎通通有了答案。 为何初见时她没给碎银而是改口带她回邬家,因为银子会被他族人抢走; 为何她与岑小少爷不再有青梅竹马的联系,因为她有意疏远; ——后来岑小少爷反而对远一点镇上某户人家的女儿一见钟情,且那人分明是岑少爷上辈子的妻,据说是邬夫人从中牵的线。 为何狗皇帝来之前她称病,为何他去找她她便跟他走,对他没有丝毫防备,因为她清楚,他不会伤害他; 为何面对流言蜚语,她坚持不嫁,宠女儿的邬家爹娘险些对女儿发火,她仍等他回来迎娶他。 也许因为,这辈子她正是为他而来呢? 墨十四浑身颤抖,眼睛通红泛着泪光,不敢置信地对上邬竺的视线,“阿竺……?” 邬竺将女儿的小手放进襁褓,笑容恬淡如天边洁白的云朵,神色纵容地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十四,都两辈子了,你怎么还是这般容易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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