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冷冷开口,而另一人无声上前,伸手就要去捉云乘月。 “云二小姐,得罪了!” 灯光自外头的星空而来,也自窗外悬挂着的灯笼而来。光芒洒落,将云乘月的影子投在身后。 青衣人上前时,自然而然地一脚踏在了她的影子上。 这青衣人在聂家中也称得上精英修士,自傲于实力,觉得要他去抓一个小姑娘,简直手到擒来。 但这一刻,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极致的阴寒之意,却陡然从他脚下而起,瞬间便传遍了他全身! 仿佛整个血液都被冻僵,连同他的大脑和灵魂。 这一刻,他岂止无法动弹,简直是无法思考! 而那窗边的少女不曾回头,连一丝动摇都无。 她背对青衣人,面朝人群,目光却只凝望着云府深处。 一片嘈杂的议论声里,她平静地开口,将同一句话说了第二遍。 “《云舟帖》——何在?” 声音飘荡。 下方的人群,只再次笑起来。 “云二小姐着急了。” “小姑娘挺尴尬吧。” “嗐,你说这事儿弄得,就答应嫁了嘛,难道还能找着比聂七爷更好的归宿?” 还有人开玩笑:“总不能,随便一个小姑娘冒出来,就是什么书文修行天才……吧……” 这玩笑的最后一个字,没能轻松地吐出来。这个“吧”字的尾音长长地拖了出去,变形、扭曲,就像说话者渐渐张大的嘴,还有那渐渐呆滞的、震惊的表情。 因为就在这一刻,大地颤动起来。 地震? 不,是云府深处传来的震动! 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响亮的爆炸声。 ——砰! …… 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 州牧府寂静无声。 一个人影盘腿坐在屋脊上,手臂搭着精致的脊兽,望着院子里负手而立的老人。 “卢老头,你瞧什么?” 听上去,人影是个青年。 院子里的老人静静站着,望着城里某个方向。他背影清瘦,挺直的脊背却格外有种刚强的气质,令旁人轻易不敢上前。 他手边放着一只狭长的玉匣。玉匣里装着天材地宝,是几个时辰前聂七爷送来的。 他本来已经收下了。 现在,他却不得不思考一些事,所以将这玉匣拿了出来。 老人不说话,青年自己站了起来。 他笑着说:“我听见了,有人指控说,州牧将律法当个摆设。” “唉,我是不想管闲事的。司天监的星官,不是应该看看星星、瞎写写岁星网的记录,就可以了吗?” “可谁让我这趟出门,临时兼了监察官的活儿?得帮白玉京监察天下啊。” 他伸了个懒腰,叹气:“累。回去得要两份俸禄。” 夜风鼓起青年的短袍。这身墨蓝色的贴身衣袍上,银色的星光闪烁明灭,连接成一副天象图。 如果有人认识天象,很容易会发现其中最闪耀的、微微泛红的一颗,是荧惑之星。 白玉京中司天监,星官掌命勿妄言。 这个国家中最神秘的组织里,真正能称星官的不过是五曜三垣二十八宿。 荧惑星官,便是神秘又鼎鼎大名的五曜星官之一。 谁也没想到,这位大人物竟然莅临这里。或许除了老人,还有远方那战战兢兢的州牧。 荧惑星官足尖一点,身影如云雾散去。 下一刻,他已经停在围墙之上,回头望着老人。 “卢老头,你呢?” 老人又沉默一会儿,终于看向青年。 初升的星空下,他的眼圈隐隐发红。 “老夫在想……” 他缓缓说道。 “幼薇,是真的已经死了啊。” 青年快快乐乐地点头:“是啊,真的死了。” 老人喃喃自语:“她真是恨我们,真恨。恨到被人欺负,也不肯透露给我们一丝消息。” “你说,她知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孩子,正在被人欺负?” 青年歪头想了想,诚实地说:“应该不知道吧。” 老人点点头。 “她已经 不在了,当年的誓言……总算可以终止了。” 青翠的光芒如藤蔓延伸。 眨眼之间,老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只有余音还回荡在院落中。 “……老夫管不了她,但那可怜的孩子,老夫却不得不管上一管。” 青年站了一会儿。 “别跑这么快啊。”他抱怨道,“带上我一起。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呢。” 淡红星光再次如雾气般散去。 州牧府的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第23章 想撕就撕 ◎【修】◎ ——砰!! 云府里, 响起了爆炸声。 此时,浣花城里的月亮已经升起了。 浣花城里的姑娘也临窗而立,沐浴在月光中。她衣袂飘飘, 如仙人对月临风。 云乘月笔直地站着,望向云府深处。 “《云舟帖》何在?” 她根本无视了所有人群的骚动, 只注视着夜色深处,平静地问出了第三遍。 人们面面相觑。刚才……是有一声爆炸声吧? 不是沉闷的、恐怖的炸声,而是一种清脆的炸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许久,总算挣脱了层层束缚, 还很不开心地回头狠狠踩了好几脚曾经的障碍。 听错了……? 在这个疑问刚刚浮现时, 夜空中忽然传来了一种“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某种柔韧的纸卷正被人不断抖动、拉扯。 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本能地往声音来源看去。 而少数人却已经联想到了什么,一个个猛地瞪大了眼,表情就像见了鬼。 州牧就觉得自己见了鬼。 他以一种和体格完全不符的灵活劲儿, 在原地使劲一跳、脖子一转, 两只长得不合时宜的杏眼瞪成了铜铃,震惊地望着夜空。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星空统治了世界,而灯光统治了这座城市。 在星光与灯光交织之处,在清澈的夜色里,大幅卷轴撑开四角,欢快地扭动着柔韧的身体。 那模样宛如一只精神抖擞的大狗,兴奋地撒开腿欢腾,表示着:来啦来啦! 无数人眼睁睁看着, 卷轴从云府深处而来, “哗啦啦”地掠过人群, 目标明确地往、往…… 往那窗边少女而去! “那是……” “不可能……” “摹本?” “我看看我看看!让我看看!” “别挤……哎别挤!!” 无数人伸长了脖子, 想要看清上头的字迹。 还有无数人陡然忘记了一切,贪婪地伸出手、法器、书文……想要拦截那只在传说里听过的名帖。 然而,想看字的只看见了一片空白,想拦截的都被无形的力量挡回。 云家的谁惊呼一声:“拦住啊——那是朱雀本,快拦住!!” 他们不说还好,一旦坐实,人群更是沸腾了! 可是,他们沸腾是他们的事,人家字帖自个儿只管一个劲往楼上冲。 ——呼啦! 朱雀本的《云舟帖》,彻底撞进了云乘月怀里。看不见的生机脉脉流动,悄然注入摹本里。 满城的沸腾,如离了火的汤羹,陡然冷清下来。人们发热的头脑也冷了,眼睛愣愣地往上看,好似终于反应过来,这珍贵的摹本为何突然出现。 是因为,难道真是,是…… 云乘月拿起字帖,扫了一眼,眼中流露一丝诧异。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将摹本高高举起来。 “神物有灵。”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不笑也不怒,只将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的东西,我叫它一声,它当然会应。” “现在,谁还要质疑?” 天地之间,鸦雀无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晌。 有人试着解释,迟疑道:“听说有些人,会在珍宝上布下血缘术法,确保是自己的后人继承……就是这么一呼即来吧?” 立即有人附和:“是是,我也听说过。” 人类是擅长解释的动物,拥有神奇术法的人类更是如此。 这也是云乘月敢当众“作弊”的底气。 但这时…… “……不,这肯定是妖法!!” 有人怒吼。 而怒吼的竟然有两个人。 一个是州牧,一个却是云三爷。后者搂着自己的妻女,一脸扭曲地吼道:“必定是妖法!你也不是二娘,是个妖修、邪修,在这里哗众取宠,就是想诓了我们的宝贝!” 州牧却是为了另外的理由而在着急。 他隐秘地看了一眼州牧府的方向,心里暗暗祈祷,面上对着二楼疾言厉色:“不错,你这小小女子,胆敢玩弄妖法、公然掠夺他人私产,于律法不容!” 州牧被无人知晓的焦躁煎熬着,一时竟然连聂七爷的要求都顾不上了。 “来人——将她拿下!” 聂七爷站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他还算镇定,神色却更阴沉了几分。他的属下上楼有些时候了,居然没能拦住她?发生了什么?难道……真是邪修? 官兵立即提刀挽弓,寒光闪闪的利刃顷刻对准楼上。还有一队官兵粗暴地推开人群,就要上楼拿人。 云乘月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刚才她在沉默,因为她将字帖展开了,神情认真地端详着。 她看得太认真,所有人都忍不住,继续伸长了脖子去看,仿佛只要这么盯着她,就也能一起从朱雀本中受益。 所以,其实云三爷到底说了什么、州牧说了什么…… 没几个人在听。 也就和他们利益相关的人听得认真,算捧个场。 大多数人现在只焦急地关心一个问题。 “她在看什么啊?” “上面写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 有人大着胆子,亮了嗓门儿吆喝:“云二小姐,那上头写的什么,也给我们瞧瞧啊!” 又有人鄙夷地皱眉,啐一口:“呸,人家的东西给你们瞧?好大一张脸,天地都盛不下!” 还有聪明人摇头晃脑:“唉,这云二小姐看着聪明,其实还是太稚嫩了。” ——“是啊,她能将朱雀本唤出来,又如何?她保不住的。” ——“看着吧,她最终还是得找个人庇佑她。” ——“正是。就可惜了那宝贝啊……” 然而,在无数纷纷议论里,那柔暖灯光里的少女,却忽然微微一笑。 她本已瑰丽如梦,微笑时更如梦中春山、银瀑、月夜、日升…… 是一切生命眼中最生机勃勃的美丽。 “你们想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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