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死灵一类邪物的手段。如果你身边有人遇到,你想救他们,可以使用生机书文试一试,不过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卢大人一口气回了一大串内容。 死灵……生机书文又能克制?云乘月回了个“您也保重”后,收起玉简。 她莫名想起了薛无晦。 她不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关,时间算起来太紧了,他之前连面都不能露。 但她总有种莫名的担忧,尤其他这两天还总是不在,昨夜又带着一股异样的气息。 云乘月沉默地走着,沉默地想着。 今晚问清楚吧。她下定决心。 她举起兔子,让兔子和天上的太阳重合。毛茸茸的垂耳兔冷冷地睨着她,有威严极了。 “不太好养。”云乘月拽了一下兔子的耳朵,“但是,还得养。” 抱起兔子,云乘月坐上阿杏姑娘的马车,又来到了浣花星祠。一接近星祠,她体内的神秘书文又开始激动,迫不及待想去往祭祀碑前。 星祠门口向来清净,今天却站着一列衣着精细的人,有男有女,看着像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他们撑开一把华丽的大伞,伞下停着一乘轿子,显然在等里面的谁。 云乘月悄无声息经过他们身边。她能感到无数静静的、幽幽的注视汇聚过来。她没理他们,和守门的蓝衣人打了个招呼,便跨进了星祠。 星祠中依旧安静,到了最后一进有祭祀碑、有岁星之眼的院落。 之前空无一人的院落,这时却多了一个姑娘。 姑娘穿一身素净雪白的衣裙,长发简单地盘起来,背影纤弱。她正跪在那刻了“岁星之眼”四个大字的条碑前,跪得笔直,手里举着几枝白芷、兰草。 条碑前还点了几根香。有些像草木,又有一点檀香;清净的香味飘散在院子里,令人心神安宁。 姑娘举着花草,郑重拜了九拜,接着她站起来,将手里的花草扔进了井中,又再深深一礼。 做完了这一切,她方才回过头。看见云乘月时,她吃了一惊,发出讶声:“你是……?” 她看着云乘月,又看着她的兔子,露出困惑的表情。 姑娘看着不过十几岁,却脸色苍白、嘴唇发青,风吹就倒的病恹恹模样——令云乘月想起了此前“病”重的徐小姐。 云乘月注意到,这浑身素净的小姑娘,唯独手腕上戴了一样装饰品。那是一根鲜艳的红绳,上头缀了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护身符上写了“辟邪”二字。 这护身符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云乘月多盯了两眼,才说:“我来看碑文。” “就看碑文?”姑娘怔了怔,看看旁边的八角亭,“啊,那你一定是司天监的人……旁人没有要事,很难这么随随便便就进来。” 她脸上多了几分尊敬。 云乘月走过去,往水井中看了一眼。井水还是那么幽凉,静静勾勒出一块蓝天,也勾勒出她的影子。 “可以问问你刚才在做什么吗?”她扭头看向姑娘,“岁星之眼……原来本来就能扔东西吗?” 姑娘又一愣,困惑地说:“你不知道?你不是司天监的人?” 云乘月说:“不太算,而且我是新来的。” “哦……”姑娘将信将疑,但出于对星祠守卫的信任,她只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平常的时候,岁星之眼自然不能随意使用。但在祭祀和举行驱邪仪式的时候,就会采摘兰芷,洗净、祭拜,再扔进井中。” “这样一来,岁星网的力量就会垂落,驱散妖邪。” 姑娘抿唇一笑,很有点轻松:“我现在就好多了。” 云乘月问:“那如果扔了其他东西进去呢?” 姑娘奇怪地看她一眼,理所当然道:“岁星之眼灵力强大,什么东西扔下去都会被净化。如果有人想破坏岁星之眼,可是打错主意了。” 小姑娘还挺警惕地告诫了她一句。 和卢大人说的一样。云乘月暗忖,也对,岁星之眼什么防护都没有,坦坦荡荡放在院子里,自然有底气。薛无晦多半也知情,所以反复强调的是“扔龟甲”本身,而不是别的事。 “咳咳……” 小姑娘掩唇咳嗽了一阵,苍白的脸浮现倦容。 她捂唇时,手腕上的辟邪符一晃一晃。云乘月一眨眼,仿佛看见有什么黑影从她身上浮现,又流水一般往那护身符而去——或者说,是被吸过去了。 “等等——!” 来不及解释,她猛地抓住了姑娘的手腕。她左手抱着兔子,右手先是一抓,再食指、中指并拢,往辟邪符上一点。无需教导,她仿佛天生就知道该这样做。 “你在做什……?!” 咄——! 空气中,仿佛绽开了奇妙的爆裂声。 一团半凝固的黑色液体,被云乘月的手指挟着,生生从那枚护身符里被拔了出来!它宛如一块流动的树根,千丝万缕的黑影连在姑娘的身体里,狰狞而不情愿地被拽出! “啊……!” 姑娘一声惊呼。 但云乘月已经抓住了那个东西。她拎着黑影,眉心生机书文跃动,送出一股蓬勃生机,通过她的指尖狠狠拍向黑影! 唳——! 是只有云乘月听得见的尖叫。 黑影重重一颤,顷刻间凝聚为一个巨大的“祀”字,一瞬又化为虚影、烟消云散! 果然又是这枚书文之影。 云乘月收回手。虽然一击得中,但这枚书文之影比徐小姐身上的又强力不少,她体内灵力几乎消耗一空。 可惜……看来,今天是没力气研究碑文了。 体内的神秘书文似乎也明白这点,蔫蔫地缩了起来。 云乘月问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 那姑娘傻傻地看着她。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身上陡然轻松的感觉,却不会骗人。 “你,你……” 她又活动了一下四肢,甚至原地跳了跳,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她张口结舌,半晌只叹出一声:“你好厉害!我哥哥、我叔叔、我老师,全都解决不了,连城外的大命师给的护身符,都只是让我清醒过来,刚刚祭拜过岁星之眼,也没这么立竿见影……” 她看看云乘月被幂篱遮掩的面容,又看看她怀里的兔子。 “你……难道是兔子仙女?!” 云乘月:……? 她低头看看兔子。黑兔小薛双耳垂落,也威严地盯着她。 “……这倒不是。” 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兴奋起来:“我要好好回报你!你想要什么,钱、宝物、天材地宝?” 云乘月伸出手,手掌摊开:“可以啊,回头送我住的地方。你再说一声谢谢,然后把那枚辟邪符给我就行。” “谢谢你!”姑娘说,看看手腕,又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摘下护身符。 云乘月收起护身符,又问:“具体给这枚护身符的是谁?” 姑娘回忆了一下:“这是叔叔给我的。他说,是花重金从城外通天观的封氏命师那里求到的。我原本昏迷,戴上这护身符才醒过来。” “好。” 云乘月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祭祀碑,决定明天再来。之前听薛无晦说,她现在最好不要用补充灵力的药物,等修为至少第一境了再用。 既然灵力用完了,她就打算回去了。 云乘月往外走。 那姑娘跟了上来。她确实已经恢复了,脸色虽然还白,却有精力问东问西:“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怎么就进司天监了?” “你叫什么,住哪里?我还是觉得应该付你报酬。” 云乘月瞄了她一眼:“我?你确定你想知道?” 她倒是已经猜出这位姑娘的身份了。 姑娘不明所以,却高高兴兴点头:“嗯!” 星祠不大,她们已经走到了门口。 云乘月走下台阶,看了看那群下人,侧头看看一脸天真的小姑娘。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姓云,暂时住井水街云府。聂小姐如果一定要送我钱,肯定知道该送到哪里。” 她慢悠悠说完,下了台阶,往人流熙攘的街上走去,留一个回不过神的聂小姐在身后,傻傻地看着她。 ——啊!!她、她是?!你你你……!啊啊啊啊!! 聂小姐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避免太过失态,但那混合了惊吓、愤怒、茫然的神情,却长久地定格在她脸上。 她呆呆地看了那个背影半天。 半晌,她喃喃道:“我还没看见她脸呢……真有那么好看吗?” 旁边的婢女扶着她,很欣慰地发现小姐已经恢复了活力,这才有心思问:“小姐不是讨厌云二小姐么?” “是!”聂小姐回过神,很坚定地回了一句,却又立即放低了声音,“但是,就是因为讨厌,才更想看!” 她又纠结了一会儿。 “可,可是……我现在到底是该讨厌,还是该如何啊?”聂小姐皱着眉,很快下了决定,“我要去找阿容。阿容如果坚持讨厌,我也坚持,欠的人情用银子解决就行!” 阿容就是云三小姐的小名。 此时,正在浣花书院里奋笔疾书的云三小姐,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捏了捏鼻子,茫然地看了看窗外,视线又回到面前的课表、老师评价上来。她望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头疼地磨了磨牙:可恶的云二!就会使唤她! 云三小姐在心里暗骂,一边继续奋笔疾书,不敢怠慢一个字。 …… 云乘月回到云府,睡了一觉,又吃了些东西。 生机书文在她眉心蕴养,不仅滋润她的躯体,也令丹田处的灵力渐渐恢复。 云乘月又专心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字,见薛无晦还没回来,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她拿出通讯玉简,联系卢大人:【卢大人……】 她将遇到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又问:【您见过封氏命师吗?您说的死灵,有没有可能和这一位有关?】 卢大人隔了一会儿才回:【我昨日去见封氏命师,并未发现异样。封氏一脉传承千年,连白玉京中都多有倚重,令其定期占卜天下命运。若无铁证,不要轻言猜疑。】 卢大人昨天见了,没发现异样啊…… 云乘月收起玉简,琢磨了一会儿。她记得薛无晦说过,荧惑星官是洞真境后期,卢大人比之差一些,却也是洞真境后期的修士。 以荧惑星官的地位来看,卢大人必定也是一方大能。他说没有异样,应该是靠得住的。 所以,那枚护身符真的只是辟邪,只不过效用没有这么立竿见影? 昨日,昨日…… 云乘月坐了很久。为了思考更顺畅,她又去泡了个澡,险些再顺便打个盹儿。 黑兔子小薛被她放在一边,转了个身,静静地面壁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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