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持月也没有放松警惕,特意去后楼听了一声,里面正说话的确实是季青珣的声音,她将心放下,往回走。 这一回李牧澜没有再去盯着李持月,而是跟着御史去见了 季青珣就在那儿站着,不卑不亢,面容平和得好似只是被请出来做客一般。 御史问:“巡查的小吏说看到你将一张小抄凑近油灯烧掉了,此事你认还是不认?” 季青珣道:“草民自然不认。” 小楼外,李持月还没走出多远,一个小吏迎了上来。 “公主,郎君如今遭人污蔑,还请公主前去为郎君主持公道。”他说的郎君是谁已经不用问了。 季青珣果然不会放任自己沦落到任人鱼肉的地步,这考场中也有他安插的人,看来之前朱业明等人舞弊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李持月当然不想进去,可季青珣就算被坐实了舞弊也罪不至死,到时见着她,问她为何冷眼旁观,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他先是弄来了一个同名之人,接着又算计了太子伴读,现在这件事想来该是能逢凶化吉的,本宫又何必多此一举走这一趟呢?” 说罢,她大步走开了。 小吏目送着公主离开了,主子有过嘱咐,他便未再强留。 屋中审问仍在继续,御史问季青珣:“你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季青珣等了一会儿,身后没有半点动静。 她没有来。 季青珣的心渐渐如燃尽的纸灰一样消寂下来。 “季青珣,回话!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御史又重复了一次。 季青珣眼珠动了动,看向那诬告他作弊的小厮,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烧小抄的?” 小吏看了太子一眼,说道:“我看到的时候你已经烧完了,根本没有留证据,但是你桌上的纸灰就是证据!” 季青珣摇了摇头:“我从未点过那油灯,油灯的灯芯根本没有烧过,如何能烧掉小抄?那油灯上的纸灰是你故意洒上去的。” 李牧澜为了诬陷季青珣,甚至准备了纸灰洒在油灯上,可以说是准备齐全了。 小吏愕然:“怎么可能!我可没有诬陷你!”入夜之后不点油灯怎么写卷子,那样时间可不够,这个人一定是在诈他! 李牧澜却没有放松,示意手下的人出去瞧瞧。 季青珣看在眼里,并不见慌乱,说道:“你虽偷偷洗了手,但袖子上还沾着灰。” 反观季青珣自己的袖子,干干净净。 小吏忙看了看自己的袖子,说道:“这是我捉拿你的时候扫到的!” 很快,太子派出去的人就走了进来,冲太子暗自摇了摇头。 李牧澜尚不明白,紧接着吴直就进来了,手里正好拿着一盏油灯,灯油上飘着灰,灯芯却没有灼烧过的痕迹。 “这是季青珣号舍中的那盏灯油,确实没有点过。”吴直放在了桌子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吏看得清楚,这才不得不信了,季青珣当真没有点燃过油灯。 李牧澜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没准是你早有准备,在小吏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换了灯芯。” 季青珣又否了他:“分发灯油的小吏可以作证,我的号舍从来没有添过灯油,也不用换灯芯,所以身上并没有可供偷龙转凤的灯芯。” 一连两个叫季青珣的出事,前一个还死了,冲着谁去的不言而喻,吴直早就注意起了这件事,他不能再任太子随意捣乱乡试了。 闻言,他让人去找入夜分灯油的小吏来,小吏当然记得这位处处与众不同的考生,证实了季青珣的话。 李牧澜也没想到这个季青珣这么难对付,到底还有什么法子把人留在这儿呢。 “进试院之时,门吏可不会检查你身上带没带灯芯。”他总算又找到了一个说辞。 说完之后吴直和御史都皱了眉,太子这是要无理取闹到底了,传言之中的贤明太子,竟也这般不依不饶,实在掉份儿。 吴直看不下去,说道:“臣认为,这考生想不到这么长远。” 李牧澜存了一定要把他留在这儿的心思,说道:“他故意连油灯都不用,可见卷子答不上来,不就是早存了作弊的心思吗,怕是平日不喜读书,一意琢磨这些歪门邪道了。” 季青珣也不见恼,说道:“考题简单,着实不必点灯熬夜。” “况且公主为防旧年考生留下字迹,号舍都是重新刷过墙的,我那一间墙上没有半点熏黑的痕迹,是以确实从未点过油灯。” 他说完,上头又是一阵沉默。 御史在等太子说话,可是李牧澜确实不知该说什么,他还真就找不到话把人留下了。 吴直道:“既然这样,可见这小吏确实冤枉了考生,那就让他回去……” “等等,你既然说考题简单,孤倒要看看你文章写得如何,来人啊!去将” 吴直却阻止了:“殿下,还未糊名,考生的卷子不能看啊,不然阅卷之时就知道哪篇文章是他的了,只怕有失公正,考生凡离开,都会派人监视住号舍,不许他人擅动里面的东西。” 这也是公主今年定下的严规。 不能看?那怎么成。 李牧澜做的准备可说是齐全,就算不能耽误住季青珣的时间,将他的考卷换成大逆不道之言,直接将季青珣打入天牢去,到时他必死无疑。 这是他熬将一夜想出来的法子,竟然碍于今年过于严苛的规矩,行不通了。 偏偏季青珣真就证明了他没有烧小抄,此刻又动不得考卷,该怎么办呢? 季青珣见他黔驴技穷,有礼道:“不知草民可能回去了?” 他想回号舍的“急切”引起的李牧澜的猜测,看来这人并不如表面上从容。 那他更要把人拖住了。 “急什么,”李牧澜喝了一盏茶,“你既然有不必点灯熬夜的本事,想必也是文采惊世之人,还怕耽搁这点功夫吗,不如孤当场出一道策问,你来作答,证明自己确实不用舞弊,今科考官在此,想必是能给一个公正评断的。” 李牧澜已是司马昭之心了,吴直哪里还能忍,如今每一个线索都证明季青珣并未舞弊,怎么这个太子要不依不饶到这个地步。 他拱手,礼数到了话却不客气:“此事,不然还是请持月公主定夺吧。” 就算是太子,如今也只是一个领个守卫贡院的差事,贡院真正做主的人是李持月。 李牧澜也不恼,道:“这是公主的门客,让她来评判,只怕有失公允吧,不然她为何不出现,显然是刻意回避。” 吴直坚持:“臣相信公主定会拿出一个让所有人信服的章程来,不过这小吏不知受了何人指使,诬告之事已经确凿,该即刻拿办了才是。” 上头的人僵持住了,互不相容,漩涡中心的人思绪却跑远。 若第二次再去请,阿萝会来吗? — “如何?”李持月卧在榻上,问后楼里审讯的情况。 知情道:“还没有消息,不过吴直倒是进去了。” 那她也就只能等了。 黄昏已尽,明日就该敲锣收卷了,在那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拉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外:“公主,吴考官请公主过去主持考生舞弊一事。” 李持月没想到还会来请自己,不过一个考生罢了,李牧澜连冤枉人都不会吗? 她皱紧了眉头,“告诉他,待会儿就过去。” 说罢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思索着对策。 落井下石是绝对不能的,给李牧澜递话也绝对会被发现,那就只能装笨了,眼下能耽误一刻算一刻。 李牧澜见天逐渐昏暗了下来,心中愈发满意,此招虽然无耻了一些,但胜在有用。 去传话的小吏很快就回来了,又等了一阵子,李持月才出现。 季青珣回头看去,就见到李持月一脸懒倦地过来,面色有些不佳,李牧澜看她装腔作势,碍于晚辈的身份,还是问了一句:“姑姑这是怎么了?” “没熬过这么多个日夜,这贡院里吃不好睡不好,眼看着就病了,刚卧下一会儿,又让你们给搅扰起来了,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持月扶着额头在椅子上叹气。 季青珣见她当真憔悴,也不忍怪她避见自己了。 “如今既不能随意进出,公主可按揉百会、内关、涌泉几处穴道应是有效的。” 这话引得所有人视线重新集中在了季青珣身上,如此殷勤,看来果真是公主的门客无疑了。 说话者却不见异色,若不是这等局面,他就要亲自上手帮忙了。 李持月没想到这人还有个“以德报怨”的美德,她只当没听到,“无妨,先说事。” 吴直就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李持月按着头,气得砸了一个杯子,“也就是说,季青珣确实并未舞弊,但太子还是不信,非要他当场作一篇文章不可?这也太欺负人了。” 莫说别人,就是季青珣也没想到,阿萝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刚刚她没有过来,既是生他气,也是真的不舒服? 李牧澜被声音震得眉头一跳,继续蛮不讲理:“昨日朱业明等人不也被带走了,侄儿既无怨言,今日不过也是想查问个明白,姑姑为何阻孤?” 李持月拍了桌子:“昨日人证物证确凿,今日那小吏分明受人指使满口胡言,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李牧澜,你越俎代庖,本宫该问你何罪?” 越见李持月着紧季青珣,李牧澜越不愿意放人,“侄儿不过是为了维护姑姑所说的公平罢了,况且昨日之案尚有疑点,姑姑,不然咱们公平到底,叫朱业明等人出来,一块儿考过,好证明他们确实都有真才实学,并未作弊。” “昨日的小抄是他们拿了,藏在考卷之下的,今日的灰是那小吏撒的,你怎能混为一谈。”李持月气得一阵阵咳嗽,指尖都在抖。 “公主不必为我动气,青珣不过一介白身罢了,被如何处置都不要紧的。” 季青珣听着她激动的咳嗽,心里不落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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