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氏看来,有别的女人算不上什么,令她更为担忧的是,他们两人一个满身冲劲,一心想鞭策夫君成大事,一个满心闲云野鹤却被迫出去挣前程,只想要满身疲惫之后的一个能够放松身心之处。 他不是她的青云上,她不是他的温柔乡。 性情上的差异,劝是劝不动,只能凭着自己看开。 凌氏想了想又叹道,“世上又有多少男子甘居妻子之后呢?男子总是既希望妻子有手段能将一切琐事料理妥当,又希望她温柔小意。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多两全其美。女子还希望嫁个会做官又一心一意会疼人的郎君呢!” 说起女子,崔凝想到祖父说圣上血洗了半个朝堂,剩下半个朝堂瑟瑟发抖,“谁说只有温柔小意才能处呢,实在不行,若能狠下心也成,端看姐姐怎么想。” 谁又敢要求圣上温柔小意呢。只要足够强,俯首相就的便是别人。 凌氏没能明白崔凝真正的意思,居然也能被安慰到,语气轻松几分,“也对,若狠得下心,他想要温柔小意,寻个妾室搁在家里便是,免得像……” 她想说,免得像婆母和阿翁一般,矛盾重重偏还斩不断牵绊,硬生生磋磨一辈子,但想到在背后议论长辈不好,只得止住话头。
第427章 查证 崔凝知晓她的想法,也不解释,只是继续劝道,“实在不行还能和离,我知晓家族联姻牵扯颇多,可也没得耗死活人吧?若是实在过不下去成了一对怨偶,两家之间也难免生怨,还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母亲可莫要再愁了!” “唉,和离也不是不行,可是孩子绝无可能带回来,为人母又如何能舍得下……” 当初在清河之时,凌氏多么看好凌策,直夸他是青年俊才,长安多少小娘子都求不到的好郎君,这会子又觉得糟心透顶。 有时候她会想,崔凝这个性子与凌策更合适,但现在完全没有这种念头,性子合适了,指定还有别的不合适,凭什么来挑她闺女呢?!也不瞅瞅自己一身的毛病! 崔凝不知道凌策在自家母亲心里从“无数小娘子求不得的郎君”,直接变成了浑身毛病的混小子,只后悔自己多这么一嘴,于是连忙岔开话题,“还不一定就走到那一步呢!母亲别想了,快愁愁我吧,前几日我在监察司又打人了。” “什么?!”凌氏登时柳眉一竖,抬手点了一下她脑门,“你呀你!又和谁家姑娘打架了?不会改明儿人家又找上门来要说法吧?” 崔凝不满道,“母亲这叫什么话,说的我好像只会打女人一样!” 凌氏一口气尚未松下来,便听自家闺女骄傲道,“这回打的是男人,六七个呢!一拳一个,不堪一击!” “我的老天爷!”凌氏捂住心口,什么“夫妻矛盾、和离孩子受罪”统统抛到脑后,“受得一身伤,还出去干这种事!你就不能消停点!没伤到哪里吧?” 说出这事儿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可当听到她第一反应竟是关心自己身体,崔凝心中不由一暖,“我没事,那几個碎嘴子还不如个小娘子有力气。” 凌氏这才问,“他们说什么了?怎么就值当你动手?” “说我和五哥坏话呢。”崔凝挠挠头,不想细说,只道,“他们非议上官有罪,若闹出去说不得就要贬官降职,打一顿是便宜了他们,母亲放心吧,闹不出事儿来。” 凌氏道,“日后还是要再稳妥些才行。” “知道啦。”崔凝乖乖应了,又犹豫了片刻,“母亲,我师门的案子已经过了明路。” 如今案子都已经过了明路,崔凝不想父母最后是从旁人口中听说。 凌氏愣住。 崔凝回来之后是顶了她病逝的双胞胎姐妹的身份,起初也瞒着家中人,后来多少也都知晓一些内情,可是所有人都默契的避免提起她的过去。 彼此心知肚明,却是第一次直面这些事。 “我儿……”凌氏抓住她的手,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崔凝顺势将脸埋在母亲肩头。 她们姐妹花开并蒂,本应是好兆头,谁料却是“此消彼长”的命数。 崔凝如今经历许多之后再回想当年,在清河家中捡到的纸钱,以及当时祖母说的话、父母亲的种种反应,算算时间,她不用特地去查也大概能猜到,崔家接到道观来信之时她同胞姐妹便病了,就在有人把她送到清河前后,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妹病逝。 家中知晓她师门之事,便未曾发丧,用罚关禁闭的理由让她顶上了这个身份,而那个病逝的姐妹以族中别家女儿的身份下葬了。 未曾成年的孩子夭折,不计入族谱也没有盛大葬礼,以什么身份下葬都只是宽慰父母之心罢了。 崔凝虽在道观长大,但并不迷信命理,只是她偶尔也会想,倘若自己永远不回来,另一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没有问凌氏有没有这样想过,因为她一直能感觉到每一个人对自己的情绪变化。 起初凌氏心里并非没有一丝杂念,对她既有心疼,又诸多挑剔,相处起来多少有点别扭,所以当时她更喜欢亲近祖母。 然而一个母亲终究不忍心将命运加诸的痛苦全都推到亲生女儿身上,她也是真心将她疼到骨子里,倒也不必将这话问出来伤人心。 凌氏不知女儿思绪纷乱,回想第一次见她的样子,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当时你都是要八岁的孩子了,却瘦得像株枯草,仿佛风一吹便能折断,小手上全是茧子……” “我原本才不瘦呢,师父师兄们对我都极好,只是从师门到清河我一路都没有知觉,怕也吃不进什么饭食,想必那时给饿瘦了。”崔凝伸出手,点点如今已经初见修长的手,“原来我手上都胖出窝窝了。” 道观里没有锦衣玉食,一口肉一口点心都稀罕,可也远没有凌氏想的那般苦,至少她并不觉得苦。 她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将凌氏哄得眉开眼笑这才松了口气。 待到崔道郁回家,凌氏提及今日之事,忍不住同他感慨,“女儿到底还是亲我。” 崔道郁听她说起女儿小时候的事,心里酸的不行,“也就是我待在书院不能常在家。” 隔日早膳之后,老父亲带了一堆稀奇小玩意送到她屋里。 这位老父亲极为认真又酸不溜丢地道,“我都听你母亲说了,伱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同我说,我虽在官途上没什么建树,但终归是有一点门路,说不定就能帮上你呢?你祖父也并非什么都懂。” “多谢父亲。”崔凝眼中微热,上前抱了抱他。 崔道郁虽不会在儿女面前端着威严架势,但也极少如此亲近,更何况女儿已经快及笄了,崔凝这一下子直接把他抱懵了。 崔凝放开他,“其实我还真有些事想问父亲。” “啊……”崔道郁也就是酸一句,不料闺女还真问上了,越发懵了,“何事?” 崔凝问,“父亲原来在御史台,想必对百官都有了解?” 崔道郁点头。 崔凝精神一震,“那父亲同我讲讲符相吧!什么都行!” 崔道郁不知怎么一下子跳到符危身上,却也没有多问。 御史台有监察百官之责,平常除了弹劾之外,也会参与案件审理,这些都需要真凭实据,总不能只凭“听说”,因此御史台也有自己一套探查手段,且他们与监察司、大理寺的关注点也不太一样。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崔道郁起身,“走走走,去我书房说。”
第428章 秘事集(1) 崔况正从外头回来,刚进中庭,见父女二人步履匆匆,心中疑惑便跟了过去。 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只见房门大敞,外头也没有小厮侍女,两人背对着大门正在找什么东西,崔道郁踩着一张小胡凳在扒拉书柜上面一口樟木箱子,崔凝站在下边垫脚探头看,像极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雀儿。 因在家中,平时白日院中总有仆役往来,脚步声不断,崔凝便不曾警惕。 崔况就这么站在门侧探头朝里面瞧,只见那父女两个十分专注,竟丝毫没有察觉。 “每一个御史手里都有秘事集吗?”崔凝问。 “嗯……咳!”崔道郁张嘴被灰尘呛到,咳嗽了几声,“多少都存着些东西,不过一般废弃的都会毁掉。我这里没有什么机密,只是有些事令我心有感触,花心思写成文章,这才留了下来。” 崔况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朝里面瞧,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循声回头见凌氏领着两个捧着食盒的侍婢过来,立即在唇畔竖了一根手指。 凌氏一脸疑惑的在庭中驻足,顺着他的目光探头朝屋里头看,她站的远些,瞧不见身影,声音倒是听得十分清晰。 “阿耶,找到了吗?” 崔况和凌氏齐齐撇嘴,平常都恭恭敬敬叫父亲,这会子居然开始亲昵地唤阿耶了。 “找到一卷。”崔道郁将书卷递下来,而后一边继续翻找一边叮嘱,“此物虽非绝密,但亦万万不可示与旁人。” 终归是论人长短,传出去不好。 “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崔凝迫不及待地展开细看,时不时发出惊叹,“呀!您还写过这些啊!” 崔道郁感慨道,“唉!起初那两年尽干这些不入流之事,一身清白尽毁,我都不敢叫你阿娘知晓。” 凌氏越听面色越黑。 “确是不能……” 感受到身后光线一暗,崔凝话音戛然而止。 父女两人齐齐回头。 凌氏冷着一张脸,冲崔凝伸手。 崔凝抬头看了看崔道郁,又看了看凌氏,正迟疑着,便听见身后“噗通”一声巨响。 崔凝惊得书卷掉到地上,连忙回身去扶从胡凳上摔下来的父亲,“阿耶你没事吧!” 凌氏和崔况也被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别的,都围上来查看他的伤势。 “无事无事。”崔道郁扶着胯骨顺势坐到胡凳上。 崔凝见他一脸没事人的样子,连忙使劲冲他使眼色,提醒他赶快趁机装一装先躲过这眼前。 崔道郁见她焦急,反倒安慰起来,“好女儿莫慌,我好着呢。” 崔凝暗叹一声:我的傻父亲! 凌氏跟着松了口气,这才施施然坐到旁边的胡椅上,“既然没事,不如同咱们细说你清白之事?” 又扬声道,“来人,还不快去给你们郎君沏壶茶来。” “是。”门口侍女应声。 崔道郁脸色一僵。 崔况俯身从地上捡起书卷,展开看了几眼,不由“啧”了一声,双手递给了凌氏。 凌氏接过来垂眸细看,脸色变幻不定。 屋内落针可闻,直到侍婢端茶上来,凌氏这才回过神来。 崔道郁仿佛听见有什么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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