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满眼的亲切,微微仰着嘴角,盯着田嬷嬷不舍得移开目光。 那泛着泪花的双眸看得田嬷嬷一头雾水,不禁奇怪的问道,“姑娘这是?” 柳婉婉这才用纤纤玉指抹去眼角的泪,轻声道,“嬷嬷勿怪,婉婉这几日家里遭逢巨变,看尽世间冷眼。田嬷嬷慈眉善目,与家中乳母颇有几分相似,这才情起,让嬷嬷见笑了。” 闻之可怜,田嬷嬷忙安慰道,“姑娘莫再伤心,现下好了,看样子,姑娘是得了咱少将军的青眼,好日子在后头呢……” 身后阿瑶端了一扇形漆木盘子,漆盘内装着两副头面和若干配饰。 她苦着脸低着头,跟田嬷嬷并排站着,轻轻地福了身。 看她样子,就知道有一肚子话憋着难受,婉婉浅浅笑了笑,看着这丫头想,“现在估计还摸不清我的脾气,才强忍着不敢说话,这次定要板板你这张着急的小嘴!” 婉婉正了正坐姿,这才上眼瞧了瞧那三身衣裙。 左边一套桃红色缕金穿花云缎裙,中间一套鹅黄色织锦攒珠罗裙,右边则是一套浅蓝色薄纱云丝素裙。 田嬷嬷看着婉婉盯着右手边看了好久,便会意的撤下了另外两身。 “姑娘倾城美貌,却偏喜素衣,倒是雅致恬静,老奴瞧着,您也是个性子柔顺的,这便甚好……” “好什么好……” 阿瑶倒是憋不住了,努着小嘴,偷偷瞧了一眼柳婉婉的脸色,便接着说道,“少将军他……姑娘……唉,姑娘不如称病,能躲一日是一日吧……” “阿瑶糊涂!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夫人老夫人知道了,你怕是连之前的三等婢女都做不成了!呵呵,姑娘莫见怪,你刚刚入府,有些事情也不是由我们这些下人来说与姑娘知道的。” 婉婉垂目,本也不打算为难二人,让她们放下东西,暂且先退下。 自己换好了衣裙,坐在内饰的铜镜前,柳婉婉看着镜中这张娇俏的脸,不禁沉下了脸色。 瞬间那张被刀疤斜灌的面容浮现,脸上那双眸子满满的恨意,长而密的翘睫却不曾眨过一下。 “虽不知这一世重生为何换了起点,可我并没能逃脱再入侯府的命运,他……还是要想办法在侯府先活下去,只要乔楚天怜惜我,一切就还有希望……” “太子的人?!” 老夫人沈氏与侯夫人韩清婵异口同声,两人互相惊诧地对望了一眼,又齐刷刷地看回乔楚天。 傍晚这个时候,侯夫人若无旁的事情,都在元熹格陪着老夫人说话。 乔楚天去东宫赴宴,却回来的这般早,不光带了个人回府,还直接送进了若芳斋,必是要过来交代一声才好。 “祖母、母亲在上,楚天不敢托大,今日应邀东宫赴宴,许是太子早就打算,将他青梅竹马的柳氏交由我来照拂。如今党争之势愈发激烈,太子除了我,好像也找不到更信得过的人了。” 侯夫人手扶领口,担心全写在了脸上,“天儿,可她是柳家女,是罪奴之身,你接到府上来,这、这……” 韩清婵很忌讳自己的儿子跟一罪奴扯上关系,这平白无故的养在院里,传出去了,哪家高门贵女还愿嫁进侯府。 “对外只称是太子赐给我的奴婢即可。更何况柳太傅一案疑点诸多,太子的意思,迟早是要给这柳氏一个说法的。身为臣子,又是自小玩到大的情分,有什么非议我也得担着,倒是我武雍侯这些年来的军功,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小小的女娘?” 看乔楚天的样子,是心里早早地打定了主意,眼光毒辣的老夫人不再多言,只自在心里盘算。 那李睿如今就算地位再不稳,也还是坐在东宫的位子上。 眼看着即将迎娶平南郡王之女,手握重兵的老丈人岂会任由权臣颠覆这太子之位。 若是真的他日荣登皇位宝座,权倾天下,这柳氏还有无机会翻身也未可知。 仅仅从入府到现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听下人们纷纷传说,那柳婉婉容颜绝世,姿态娇若芙蕖,他日不是贵妃也定是个受宠的,确实不好往外推了。 “罢了,丽娘,你交代下去吧,让府上的下人管好自己的嘴。若芳斋单独供养着,莫要怠慢了。”
第19章 旧疾 秋雨沥沥伤离愁,这场雨如期而至,婉婉垂着眼帘,仿佛是在养精蓄锐般,静如处子。 用过晚食,田嬷嬷从小厨房又端来了一碗陈皮普洱茶,轻轻地放在了卧房绣墩的小茶桌上。 “姑娘,晚食见您用的不多,不知是不是小厨房的膳食不合胃口?若是您有什么想吃的,老奴这边安排下去,夫人刚才遣了小默默特意跑了一趟,嘱咐我等不得怠慢……” 婉婉听到这里,掀了掀眼帘,看着说话滴水不漏的田嬷嬷,只是笑着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晚上惯食的不多,本担不得这样优待,怎敢还劳得侯夫人关心,真是折煞我一罪奴了。” 田嬷嬷在侯府伺候多年,为人圆滑却没什么出挑的心计,是以这把年纪也没跟在那个主子身边近身服侍。 她听出了婉婉言语中的试探,想着若以后真是跟着她,便不好再有什么藏着掖着,免得对自己设了防,这才屏退了左右,近前说话。 “姑娘,您可别轻贱了自身。少将军今日一回府就去了老夫人的元熹格,我等下人也是后来才知道,姑娘那可是当今东宫那位心尖尖上的人儿。少将军同那位贵人是自小玩到大的情谊,说什么也是要尽全力照顾好姑娘的。还请姑娘宽心,在这若芳斋好好住下就是。” 婉婉用那粉白的素手轻轻拈起茶碗,轻轻吹拂着热气,不经意的蹙眉一闪而逝。 “因着太子才把我像上宾一般供着?可我是罪臣之女,不明不白的住在他的院子里,对内就算侯府下人口风严谨,交代清楚了,可对外呢?再说了,你这般礼待与我,我还怎么得你垂怜?我柳氏满门的仇谁替我报?” “话怎么说来,现下婉婉都是配不上这样好的礼遇,更不知该如何感谢侯府的庇佑之恩……” 田嬷嬷倒是很庆幸这位柳姑娘知书达理,性情温柔,守谦卑识大体,这样的人断不会为难屋里的下人。 “虽说是因着那位贵人的面子,可姑娘这般知礼顺意,老夫人同侯夫人定会欢喜,不如今夜姑娘早点歇息,明早晨昏好去给老夫人和侯夫人亲自道谢。” 婉婉勾了唇,菀媚一笑,点了点头。 “今儿太阳落到东边去了?真是新鲜!”阿瑶端了一小碟糕点进来,嘴里自顾自地嘟囔着。 田嬷嬷见婉婉好说话,便也没拦着阿瑶,想是她也知道了婉婉并不是要伺候少将军的人,这才放松了许多。 “何事新鲜?阿瑶可愿说与我听听?” 自言自语的阿瑶没想到屋里的主子接了她的话茬,谨慎地看了一眼田嬷嬷,见二人面色淡和安逸,这才放心说道,“也没什么……那沈青是前院的掌事女使,早晚是少将军房里的人,只是……没想到从不让人入夜近身服侍,少将军今晚竟点了沈青进雅苑正屋伺候……沈青就不担心……” “咳咳……” 田嬷嬷一声轻咳,把阿瑶都到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 婉婉下意识地拧眉,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 “怎么会是沈青?那我呢……” 雅苑入夜之后,常年有四名壮硕的护院,手持长棍驻守在正屋房门口,更有两班巡夜的小厮每隔两个时辰轮岗,一有事情发生便可尽快通知各院。 今夜乔楚天特点了沈青入房伺候,侯夫人还纳闷儿了,之前无论自己和老夫人怎么往他房里塞人他都不要,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却笑道,“还不是为了那柳氏的名节着想。” “母亲是说,天儿房里有人伺候,便不会有人说柳姑娘的闲话?” “虽说太子殿下十分信任天儿,可该周全的、该避讳的,到底还是得天儿自己小心。那柳氏也不方便住进后院,毕竟她不是侯府女眷,可住在雅苑又恐跟天儿闹得不清不楚,沈青进了屋儿,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天儿有心了,呵呵……” 韩清婵在老夫人的指点下算是暂时解开了心中的疑虑,只还是担心着,“天儿的病……不知道沈青有没有那个福气,这万一要是……” “你倒是盼点好吧!要是沈青伺候的好了,咱们也可抓紧着给天儿去议亲。若她沈青真是个福薄的,在寻个八字好的补上就是!” 老夫人冷着脸,不愿再跟韩清婵研究,那如何都不愿提及的「万一」。 雨停了,雅苑正屋的烛火也息了,阿瑶正准备此后婉婉更衣洗漱,却看见她正襟危坐在外屋小厅。 “姑娘,早点歇息吧。” “阿瑶累了?” 婉婉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嘴上却在跟阿瑶聊天。 “姑娘说笑了,阿瑶今日轻省得很,被知道了姑娘屋里,还升了等级,哪里会累。” “那再陪我聊聊天吧,这些年,你在武雍侯府过得不易。如今应该再也不用干那跑腿取药的差事了吧?” 阿瑶一惊,近前了两步,鼻音略重了些,轻轻说道,“姑娘这是认得阿瑶?” “那月果是枣泥馅儿的,也不知你爱吃不爱吃……” 阿瑶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转而代之的是感动欣喜,“阿瑶没曾想,姑娘竟还记得我。其实姑娘一进若芳斋的门,阿瑶就认出恩人来了,只是怕姑娘误会阿瑶,别是刚得了少将军青眼,我这奴婢便上赶着攀亲近……” “其实我现下仍是罪奴之身,你们在我身边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会受牵连……” 婉婉想起前一世,阿瑶至死都不知道是谁害的她,心里腾起一股伤悲,话也不愿再多说下去。 阿瑶连连摆手,刚想表达忠心,却被正院传来的女子尖叫声打断。 一时之间喧闹声,奔走声四起,“少将军旧疾复发!速速去请薛神医!” “通禀侯爷和老夫人了嘛?” “这沈青女使还在房内……快去请老夫人!” 柳婉婉不顾阿瑶阻拦,来到了那个她曾经跪着接过汤药的地方。 “姑娘,咱回屋吧!少将军旧疾复发,那沈青估计凶多吉少了!您还是速速回避吧!” “阿瑶,你可还记得我母亲是何人?” 被柳婉婉这样一问,阿瑶这才想起,那次她跟着一位女医官去取药,途中去了一趟柳府,那女医官还要恭恭敬敬地称柳母一声师父。 “姑娘也懂医术?可、可少将军的病连薛神医都无法完全治好,咱还是别趟这趟浑水了吧……” 阿瑶拉着婉婉的手肘,拖着她往回走,却迎上了赶来的老夫人沈氏。 片刻后,武雍侯夫妇也都赶到了正院,派出去的小厮回禀,薛神医不在医官,只能继续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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