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顺着嘴角滑落,婉婉用颤抖的手指沾了一滴嘴角的血泪,使尽最后一丝气力,点在了乔楚天的左边眼角。 “以我之血化你眼角的泪……来世你便不会把我忘记了吧……” 婉婉缓缓闭合双目,苦撑了数日,最后在乔楚天的怀中咽了气。 “婉婉!啊……”一声悲嚎划破长空,乔楚天抱着柳婉婉的尸身久久不愿松手,怒骂苍天无道、世事不公,顷刻间血丝布满双目,怨恨的火焰烧遍全身。 若不是因着手中爱人的尸身,他最后一丝理智也快消磨殆尽…… 风卷黄沙,昏暗连天,只教人几欲断肠。 眼前一黑一红,耳边传来了铜盆落地的咣当声音,下一刻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啊!我的锦缎丝织篡花箩裙!” 婉婉怔了怔,抬脸看去,装入视线的竟是广阳县主王福春的脸。 “怎么换了?!这第五世,我重生的起点不在柳府,而是在东宫订婚宴?!”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婉婉始料未及,她还没从上一世惨死的虚弱中缓过来,浑身使不上力气。 “柳婉婉!你也有今天!先前你仗着你爹爹是太傅,近水楼台先得月,狐媚缠着太子,让他向柳家提亲,你还真当睿哥哥中意你呢?原是乱臣贼子罢了!我要是你……” “县主怎会是我?发梦呢吧?” “又能说话了!太好了!” 婉婉掀了眼帘,狠狠地盯着这个前一世把自己害得破碎惨死的罪魁祸首,巴不得直接动手撕烂她的嘴!
第17章 得罪 前一世身心煎熬苦磨的痛感此刻依旧清晰地像刚刚经历过一般。若不是仅剩下的一丝理智,强压住仇怨,柳婉婉那嵌入掌心的指甲此刻便应是在王福春的双眼之中。 广阳县主王福春今日与太子订婚,这才刚刚换好吉服要去赴宴,没曾想污了大半,“你?!你是故意的吧?你个下贱的罪奴,定是嫉妒我即将与太子殿下完婚!哼!也不看看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王福春眸露凶光,面目狰狞,若不是华服在身,哪里看得出是世代簪缨、礼乐周全的高门贵女。 “你莫不是还心存侥幸,以这一身贱婢之姿,谋划着有朝一日再近太子身边伺候吧?若让我知道你继续纠缠,定将你活刮了,下去陪你那吊房梁的娘亲!” 柳婉婉现在对这话一点都不怀疑,她王福春倒是说得出做得到。 提到娘亲,婉婉再也敛不住心中怒火,掀了眼帘,瞪着王福春说道。 “县主亲自动手,就不怕我化作厉鬼,也要回来与你清算吗?” “你?竟敢这般与我说话?” 王福春没想到,柳婉婉已经是罪奴一个,却还是透着太傅之女的气势,只眼底微冷地说这几句,便足以让自己心里打起冷颤。 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今日又是自己期盼已久,扬眉吐气的好日子,还能让她这绊脚石扫了兴致。 “大胆罪奴!以下犯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罢,便拎起裙摆,准备飞踹过去。 可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一脚踹空,王福春自己一个落脚不稳,踩着衣裙栽倒在地。 “哎呀!疼死我了……” 原本只是污了裙摆,如今在地上滚这么一遭,这身罗裙是没法见人了。 王福春扶着头上散乱的步摇,抬头才发现,本应该在地上的柳婉婉,转眼却被一魁梧英气的男子横抱在怀中。 就是此人运了轻功,把婉婉救起,免受了王福春那一脚之苦。 刹那之间所有事情发生的太快,连婉婉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是如何躲开的这一脚,待回过神,那张清风霁月的面容便近在眼前。 “他怎么现在就出现了?” 震惊之余,婉婉顾不得绯红上脸,瞪着那张她曾堵上一切的俊俏脸庞看入了神。直到远处传来了太子的声音,乔楚天这才微蹙了眉,轻轻把人放下。 “思远?原来你在此处,害得吾好找……婉婉?” 柳婉婉跪地行礼,乔楚天转身抱拳作揖,王福春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喊着,直等到他自身后的总管太监指挥着下人,才把她扶起来。 “免礼……” “太子殿下!您快看呀!这贱奴弄脏了妾身的衣裙,您定要重重罚她!还有……” 王福春大概是摔得晕了头,此时才发现刚才出手之人是武雍侯府少将军乔楚天,那个人前被尊为战神,人后被称为嗜血狂魔的煞星,这才把话卡在了喉咙里,避讳地退了三步。 “衣裙脏了换了就是,你为难她作甚?” 太子脸色暗了下来,语气也十分冷淡。唯独看向婉婉的眼神满含深情,却久不见她抬头。 刚想上前把人扶起来,身后的总管太监又要发声。 可太子李睿的视线被迎面撞进来的乔楚天挡了个严实。 “太子殿下,这等笨手笨脚的奴婢,留在东宫何用?赏给臣吧!” 乔楚天目光如炬,语气沉磁,脸上却冷的吓人。 只记得一次围场练马,一匹曾屡立战功的良驹伤了腿,四皇子竟让人拿它做活靶子练骑射。 乔楚天也是这幅表情,跟圣上强求了这匹马,那架势根本不是求要,而是通告尔等知晓,仅此而已。 太子李睿看出了他势在必得,此时身后的王福春也还在嘟囔,“为何要维护一罪奴,怕不是还余情未了……” 总管太监吴公公也赶紧小声提点道,“此罪奴乃逆贼之女,留在东宫恐遭四皇子抓住把柄,构陷殿下,赏给少将军倒是无妨……殿下三思!” 乔楚天见太子迟迟不肯发话,便勾了嘴角说道,“思远只是为殿下解忧,今日是殿下订婚的吉日,不好在此处耽搁,平南郡王追究起来,这罪奴恐怕罪加一等……” 说话之时,乔楚天的丹凤眼还瞥向了婉婉,只是她一直未曾抬头,便不得知乔楚天的微末表情。 李睿此时并不疑乔楚天心中有他,为大局着想,这便是最好的法子了,回头看了一眼吴总管,示意就这么办吧。 就这会儿子功夫,婉婉便冷静下来,极快地在心中铺排,“还是要走侯府的路子,我得想法子提前逃走才好,绝不能坐以待毙,那武雍侯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等人都走远了,只顾着思虑的婉婉也没发现,有人遥遥的深情回望了她一眼。 回到婢女住所,婉婉换上百姓常服,拿了个破包袱就跟着小太监往南宫门走。 “要不半路就跑?他乔楚天发病就发病吧,也死不了,我可不能再冒险了……” 正这样打算着,结果出了宫门,柳婉婉就傻了眼。 宫门外等着自己的不是侯府管事的小车架,而是四匹黑骏马拉的将军车辇。 金铜钳铆虎头纹饰布满黑漆木的车身,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单薄的婉婉显得更加弱小,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乔子成搬来脚凳,而后便恭敬垂目,示意婉婉上车。 看见乔子成,就知道乔楚天人也在车里,婉婉的心沉了半分,“这是活冤家,怕是担心我跑了不好跟太子交代,竟赶着自己的车辇,亲自押我入侯府。唉,这可怎么跑……” “这位小郎君,我一罪奴之身,怎好僭越,更不敢肖乘将军车辇。我跟在后面走就好,不麻烦了……” 婉婉微微福身,轻声软语,脸上乖巧的如白兔一般,看不出肚子里的心思一会儿一个花样。 乔子成顿了顿,抬眼望向车内,只听里面传出一两声轻咳,便拦在了婉婉要往车尾的去路。 “姑娘,得罪了,少将军的命令我等不敢违抗,还请姑娘速速上车!” 下一刻,婉婉的小身板就被关合的车门撞进了车厢。 “嘶!”摔在车辇地板上的婉婉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不满的轻啧声,赶紧调整了跪姿,不敢再动。 柳婉婉就这样一路撅着,头不抬眼不睁,跟着乔楚天乘车来到了武雍侯府大门口。 乔楚天先起身下车,看见乔子成就用食指狠狠地弹敲了他的额角,“刚才那么着急关门作甚?!” 狠厉的眼神让一向办事稳妥的乔子成也害怕。更何况还受了那钢筋铁骨的指弹,他大体是明白,车上这位不一般了。
第18章 侯府 武雍侯府 门房小厮远远地看见少将军的车辇回来了,便齐齐在府门口列队迎接。 府上管家杨伯也得了通禀,站在台阶之上,笑脸相迎。 乔子成揉着额,见车内女子半天也不跟着出来,便想开车门查看,却又被乔楚天回脸一个眼神瞪住了。 “许是体弱晕车,让她睡会儿吧,等人醒了,直接送到雅苑……若芳斋。” 乔子成虽然垂着脸,却瞪大了双眼,心中惊呼道,“少将军这是要纳妾?!” 侯府雅苑里可从来没住过女子,就连那前院的掌事女使沈青,也只能住在前院的后罩房。 乔子成在心中大呼糟糕,他刚才得罪的许是未来姨娘。 然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乔楚天从不让女子近身,他哪里知道少将军这突然之间是何缘由的就带了个人回来。 没过多久,睡在车辇里的婉婉猛地惊醒,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尽量靠在一侧。 她闭气凝神,瞪着眼观望四周。 然车内只有自己,身上还披着一件深褐色绒面披风,她睡着前见过这披风。准确地说是只看得到这披风的一角。 本就睡得不深,许是车辇停下了不再晃动。反倒让婉婉不敢再踏实地睡下去,毕竟车停了,说明那个让自己生不如死的地方又到了。 婉婉轻轻推开门,从车辇里探出头来,乔子成双手作揖,说话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冷淡,多了几分敬意道,“姑娘醒了,便随小的入府吧。” “有劳……” 柳婉婉轻轻地深吸了口气,抬眼看了看那肃穆霸气的侯府牌匾,眉宇间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不愿。 过了前院,杨伯亲自送婉婉入的雅苑,边走边说道,“少将军都吩咐过了,柳姑娘先在这若芳斋住下,一应所需尽管让屋里的掌事女使安排。若是有不满意的,姑娘可随时来寻老奴……” 婉婉越听越不对劲,“怎么不是去奴婢的住所?我这是睡着了,错过了什么?莫不是把那些糟心的事情都睡过去了?” 直到踏进若芳斋,婉婉才确定自己并没有错过任何事。 若芳斋正厅里,两个熟悉的身影赫然而立,“阿瑶!田嬷嬷!” 婉婉眼眶一热,差点脱口而出,却因这两人平淡恭谨的态度,才敛了下来。 待杨伯走后,田嬷嬷拿出三套衣裙,让三个小婢女承在婉婉面前,轻声道,“姑娘,老奴姓田,此后就是姑娘屋里的贴身嬷嬷,因着姑娘来的急,只能从府库里挑了三套衣裙,明日便会请人到府上来为姑娘定制新的。委屈姑娘看看,先换哪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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