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老夫人的卧房,裴博雅还存着侥幸之心,想是顶多责怪几句就过去了。 怎知老夫人一直强压着的怒气,终是在左右无人的时候爆了出来。 “跪下!” 裴博雅撅着嘴,还想再为自己分辩,抬眼却瞧见外祖母的脸色涨红,那颈子更是涨得快要爆炸一般。 “外祖母息怒……” “你把嘴闭上!跪好!” 不由得她裴博雅多说半个字,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圆桌上,震得手上的玉镯都碎成两半。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那王福春许了你爹爹什么官职,才让你猪油蒙了心,干出此等悖逆之事!”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若是裴博雅这些心机手段还看不破,怎可能教出从龙建国之才。 裴博雅现在才知道,自己没什么必要再装委屈了,只能板着脸蔫蔫地低头。 “那柳氏已然跌落尘泥,她广阳县主也即将与太子完婚,你跳出来横插这一杠子。除了坏我侯府名声,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女子不得干政,连当今皇后都不敢多说一句,他一个太子妃就能干预朝中任聘之事?蠢啊!” “都怪我平日太过娇纵于你,原是心疼着你母亲下嫁,受了委屈,才对你格外偏爱。想着日后定能仗着武雍侯府的荣耀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谁知你竟糊涂至此!你就算不顾及我武雍侯府的脸面,难道连自身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老夫人痛心疾首,裴博雅惊得抬脸,她不曾想到这许多。 “此番丑事皆因你而起,你又纵着手下人,行那狠厉的手段,传出去,哪个好人家愿意娶你这等悍妇入门?怕是要日日担惊受怕,家无宁日了!” 听老夫人说了这许多,裴博雅方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一趟出力还不讨好。 那柳婉婉现下虽说已残败不堪,可却被侯府保起来了,若王福春还不满意,岂不真的就白忙活了。 还要搭上自己日后的姻缘,裴博雅横着心,将所有怨恨又都扣在了柳婉婉的头上。 “别在我这里杵着了,带着你那会使刀子的婆子速速离开,近日都不要再来侯府,今日事不得声张,我会修书与你母亲,让她好好劝导你,修习妇德女红,多在家中自省。你去吧……” 裴博雅沉着脸,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恭顺地行礼退了出去。 出了侯府门,上了自家马车,裴博雅立刻又换了一副冷厉面孔,吩咐道,“张妈妈,你带人在侯府去城外庄子的必经之路上等着,那柳氏不配就这样被养着,残花败柳,我让军需司的人在城门等你,我大雍将士辛劳,就那几个瘦马怎么够,呵呵……” 裴博雅发出癫狂阴冷的笑,这种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像是不做点恶事,她都白来了这世上一遭。 秋暮落下,夜凉风起,乌云遮住了月光。 田嬷嬷搀扶着婉婉坐进了侯府后巷的小马车里。毕竟是坏了清誉之人,哪管她是自愿还是被迫。 除了鄙夷冷漠,这侯府于婉婉已无半分情义了。 田嬷嬷抽泣着,却也不忘安慰婉婉,“姑娘千万振作,少将军回来,定会为姑娘主持公道,可怜了阿瑶……唉……” 婉婉脸色苍白,身心俱疲,缓缓地合上双目,已是无畏这一切了。 “等等!” 马车刚要离开,却被玉儿拦下,她张望着左右,并无人看着,才小声的隔着窗户帘子说道,“柳姑娘,这是我家侧夫人给你的,去了庄子用得着。” 玉儿顺着帘子下面扔进来一袋银子,沉甸甸的。 “庄子上的下人惯是看高踩低,打点一二方能过得舒服些。侧夫人还说了,请姑娘务必撑到少将军回来,定还有转还,莫要轻易放弃,保重。” 说完,玉儿又四下张望了一番才速速离开。 婉婉微眯着眼睛,并未言语,“沈冷尘……” 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在城郊半路就停下了,还没等田嬷嬷发问,就听见车夫一声惨叫,被人斩杀。 被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从车里把人拖拽出来,婉婉就眼睁睁地看着白晃晃的刀子插进了田嬷嬷的胸膛。 还不等悲极的泪水落地,婉婉又被人薅住发髻,拖到了带头人的面前。 虽说也以黑巾遮面,却一眼便看得出是白日在府上亮刀子的张妈妈,婉婉叹气,“唔!唔……” “快点!杀了我吧!” 张婆子看着她那凌然赴死的眼神却冷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姑娘还有大用途呢,哈哈哈……” 张婆子转了恶毒的眼神,甩出袖中刀,在婉婉的惨白的脸上,从左上划到右下,一道鲜红的割痕贯穿了这张绝世容颜。 张妈妈故意划得又慢又狠,被黑衣人按住头颅,无法动弹的婉婉疼到晕厥。 迷迷糊糊,婉婉只知道自己手脚被困,从一辆板车被抬到另一辆板车,在颠簸的路上不知走了多久。 期间被人强灌过水,醒了又疼晕,浑身无力,浑浑噩噩的半死不活。 人到了这种时候,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婉婉唯有不停地在心里默念,“仇深似海,世世不得休!我还会回来的!” 大雍抚北大军军中帐 乔楚天正与副将吴瑞安讨论三日后入城之策,却听到帐外嘈杂一片。 吴瑞安看着蹙眉的乔楚天,赶紧说道,“禀将军,应是军需司的补给到了。” 乔楚天冷着脸并不在意,可转念一想,“只是粮草到了,刚刚离开京都的士兵怎会如此喧闹?” “去问问,何事这样吵闹?” 吴瑞安行礼起身出帐,不多会儿就回来复命道,“启禀将军,是……” “你怎也吞吞吐吐?!” 乔楚天面露不悦,吴瑞安不敢再有所隐瞒,“是几名士兵因争夺军中瘦马,打了起来,扰了将军,罪该万死!”
第16章 终泪 乔楚天怒目冷脸,扶着破天刃来到仍混乱一片的军营。 远远地瞧见几名军容不整的士兵厮打成一团,不远处还有几人在拉拽着一个瘦得形同枯槁的女子。 “将军到!” 闻声,众将士才都知道闯了祸,都纷纷跪地叩首,不敢再发出声音。 要知道这抚北军统领乔将军战功显赫,杀伐果决,治军之严无人能及,他们也没料想事情越闹越大,竟惊动了乔楚天。 乔楚天从鼻孔了呼出怒气,他自己也不大相信,平日里训练有素,严守军纪的将士,怎么就突然为了个军妓昏了心智。 吴瑞安揪住一个闹事兵卒,一把扔到乔楚天身前,厉声问道,“你来说!” “启、启禀将军……苦行军五日,弟兄们想说快要到北凉了,都盼着入城之前能、能体会体会新来的军妓……” “混账!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平日的训导混都忘了吗?怎么就看不住自己那松垮的裤腰!” 吴瑞安也奇怪,什么军妓,一现身便引得军心大乱。 “吴副将明察,那瘦马姿色倾城,虽然脸划花了,舌头也断了,可依旧勾了我等的魂去,您看了也不一定把持得住……” 没等他说完,乔楚天的破天刃瞬间出鞘,眨眼间便又回到原处,只是这兵卒的脑袋从肩膀上咕噜噜的滚落,再也回不去了。 动作之快,这把神兵利刃连血都没沾半滴,是乔楚天觉得他不配。 “再有因私欲乱我军心的废物,便就是这个下场!” 众将士亲目睹杀人不眨眼的乔楚天是如何执军法的,全都瑟瑟发抖,冷清了心神,不敢再有虚妄。 “谁人安排的军妓?一并处死!此番借兵北凉,应速战速决,若再有耽搁,提头来见!” “将军,那瘦马……” 吴瑞安双手作揖,小心请示。 刚才死掉的那个兵卒一番描绘,倒也是引起了乔楚天的好奇。 凡军妓者,都是犯了十恶不赦之重罪的贱籍女子,可割面断舌也太过残忍,到底因着何罪把人折磨到这样,乔楚天不禁抬眼遥遥望了过去。 刚才看过,可在一群身高马大的兵卒之中,根本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现在看去…… 乔楚天的剑眉猛地绷直,刚才还冒着怒火的眸子此刻瞪得不能更大了,他甚至不自觉的双唇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你吗?怎么会是你?!” 乔楚天只觉瞬间天地崩裂,脚下的地都塌陷变软。不然自己怎会双腿无力,背后瞬时汗湿一片。 “婉……婉……” 吴瑞安震惊的看着将军的脸色,他做乔楚天副将多年,也未曾见过他这般神情,“糟了,那瘦马与将军相识?!” 这意味着什么他吴瑞安深知,还没等进北凉都城,军中必是要血流成河。 柳婉婉恍惚地晃着步子,刚才还被像物件一样抢来夺去,麻木的她看着跪在脚边的士兵痴笑,并没对上远处乔楚天痛心疾首的目光。 直到这几日她心里一直浮现的那张俊美脸庞冲到身前,婉婉才怔了怔,不再傻笑。 乔楚天率军急行,原本半月的路程,只用了五日,吴瑞安曾问他为何这般着急,他却心有暖意的笑道,“有佳人在等我。” 可现下,乔楚天与佳人重逢,却是这般景象。 柳婉婉身下脚无蔽履,磨得血肉模糊;破衣烂衫都可窥见亵衣;蓬头垢面,那道骇人的割痕触目惊心;嘴角干涸的黑紫血迹层层叠叠。 伸出双手却被婉婉惊惧的眼神定住,乔楚天心疼到快要无法呼吸,“婉婉……是、是我,你……” 乔楚天甚至开不了口,问是谁把柳婉婉折磨至此。因为目之所及,实在太过残忍,让她再想起一遍,跟再施一次暴行又有何异。 柳婉婉本就消瘦,现在的双颊更加凹陷,她气息奄奄,半磕着着眸,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风里。 若不是被兵卒拉拽,靠着自己的力气怕是连站起身都困难,此刻便欲瘫倒。 乔楚天张开双臂接住了婉婉,他尽可能轻柔地用双手环住婉婉的后背,慢慢地拢进怀中,却只摸到凸起的脊骨。 满目柔情愧疚,乔楚天只觉的脑中剧痛渐起,胸中炸裂,他要发狂了。 可能是闻到了自己做的安神香囊,婉婉的眼眸一闪,似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郎君,想张口喊一声「少将军」,却才记起已是无能为力了。 纵有千言万语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泪眼含恨,柳婉婉就这般破碎地躺在乔楚天的怀中望着他。 青筋暴突,双眼通红,剑眉倒竖,眼前的男人即将化身野兽。 “我不是看到了幻象吧?眼前的可是乔楚天?他若发狂,误了军国大事,武雍侯府众人也逃不过连坐,哼……可我柳氏满门的血海深仇呢?罢了……这一世,能死在将军怀里,也不算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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