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母亲当年是什么态度?” “自然是不允,整日里哭闹,甚至以性命相要挟……那年我八岁,现在想起来仍是记忆犹新。” 纪棠默然,如此说来,这些年,永安侯从未忘记谢晚吟,甚至一直与她的妹妹也就是谢妙春往来。想起今晚从妙春楼姑娘们那里得来的信息,纪棠突然严肃地看向魏叙。 “不瞒世子爷,我今夜与唐萧去妙春楼,也是因为查到父亲与谢妙春关系非同一般。” 魏叙狐疑地看着她:“你,调查父亲?” “如果我说那日突患崩漏之症是因有人在我的饭食里下了大剂量的藏红花,世子爷可相信?” “你是说,父亲?” 纪棠微微点头。 魏叙茫然,如果在这之前,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可是如今…… “我知道此事令人难以置信,我查出来时也很惊讶,是以找人跟踪,这才引出了谢妙春。”纪棠咬了咬唇,“对了,今夜从妙春楼姑娘那里得知,谢妙春有个外甥,会不会是谢晚吟的儿子?” 魏叙仔细想了想,十八年前,他见过谢晚吟一次。那时候,父亲带着谢晚吟在府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不像怀有身孕的样子。 就算她当时怀了身孕,可是,按照墓碑上的日子算,没几月便去世了,不可能生下孩子。 “从时间上看,应该不会。” “世事无绝对,或许咱们可以从这个谢晚吟入手。” “你这是何意?” “父亲暗中给我下藏红花,却赖在母亲头上,世子爷不想知道原因吗?” 魏叙沉默,他当然想知道,可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胆怯,仿佛害怕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阿巳在外面道:“世子爷,少夫人,到家了。” 两人下车进府,途径前厅时,见屋里亮着烛火,走过去一看,竟然是永安侯。两人对视一眼,上前去行礼。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去哪了?”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火,永安侯的脸半明半阴,在黑暗中闪烁不定。 “孩儿……” 魏叙是个不擅长扯谎的,尤其是在一向严厉的永安侯面前。纪棠扯了扯他的衣袖,上前道:“回禀父亲,世子爷一个同僚今日生辰,邀我二人相聚,故而回来得晚了。” 永安侯“嗯”了一声:“回去歇着吧。” “是,父亲也早些歇息。” …… 魏叙今夜没有回青松院,而是歇在了玉棠轩。窗外,一片轻云遮住月光,洒下朦朦胧胧的光晕,叫人看不真切。 身后,传来纪棠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她说得对,只有拨开迷雾,才能得见星云,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查出真相。 翌日,魏叙早起进宫,纪棠一觉睡到辰时才慢悠悠爬起来。 吃过早饭,唐萧来了,一边给她号脉一边拿眼觑她。纪棠睨他一眼:“有话说有屁放。” “魏世子没为难你吧?”昨夜,他与纪棠刚出门就撞见了魏叙,犹记当时魏叙那脸,黑得能滴下墨来。 “没有。”纪棠嘿嘿一笑,“不但没有为难我,还告诉我他去妙春楼的原因。” 唐萧“嘁”一声:“男人去妙春楼还能有什么原因?依我看,他是找个理由搪塞你。” “还真不是。”纪棠抽回手,把昨夜她与魏叙在马车上的谈话讲了一遍,唐萧也很是惊讶:“真是看不出来,永安侯还有这一手呢。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为何要这么做?” “所以我们决定去查查那个谢晚吟。” “人都不在了去哪查?” “人不在了,亲朋好友总该有吧?再不济去兴安郡,总能查出点什么来。”纪棠看向唐萧,“要不要一起去?” “别,我要是去了,魏世子不得把我浑身盯出窟窿来?” “也好,你就回去看着锦儿,尽快帮她治好眼睛。” “好。”唐萧拿出笔墨来铺好,“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再调个药方,喝个三五日便罢。” “多谢唐神医。” “好说好说,不过你这次可用了我不少珍贵药材,回头找老爷子给我结结账就好。” “没问题。” “对了,差点忘了,一个月之内,不可喝避子汤,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 “知道了知道了。” 唐萧走后,纪棠去了孙氏院中,听说孙氏自出了祠堂,一直病着,她这个做儿媳的,也该去探望探望。 走进内院,恰见欧阳虞从屋里出来。 “嫂嫂。”欧阳虞笑着迎上去,“看嫂嫂的气色,身子应是大好了,我这几日忙着照顾义母,未来得及前去探望,还请嫂嫂勿怪。” “欧阳姑娘客气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自然是照顾母亲要紧。” “嫂嫂快进去吧,正好陪义母说说话。” “好。” 待纪棠进屋,欧阳虞敛去笑容,转身出了院子。 屋内燃着安眠香,孙氏闭着眼歪在榻上,额上绑了一条凤穿牡丹纹样的抹额。 “母亲。”纪棠走上前去,轻声问,“母亲可好些了?” 孙氏缓缓睁开眼,指了指一旁的绣墩:“坐吧。” “谢母亲。” 丫鬟拿来一个软枕,孙氏坐直了身子靠着:“你今日来,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母亲哪里话,听闻母亲身体抱恙,儿媳特意去杏林堂买了些鹿茸山参,给母亲补身子。”说着,让阿若把补品放在案上。 “那就多谢你了。” 孙氏神情倨傲地道谢,纪棠低头笑了笑:“我自认嫁进魏家后一直勤勤恳恳,侍奉公婆料理庶务,无一处不周到,母亲为何就是容不下我?” 孙氏抬手抚了抚鬓发,冷冷道:“人皆有好恶之心,爱憎之别,有何稀奇?” “母亲言之有理,可若以好恶评是非,以爱憎论曲直,是否有失公允?” “怎么?你今日是向我说教来了?” “儿媳不敢,儿媳只是觉得若为一时情绪或私欲所蒙蔽,做了不该做的事,或信了不该信的人,这才是最不值当的。” 孙氏垂了垂眸:“你什么意思?” “那日在玉棠轩,儿媳突发崩漏之症,属实与母亲的香囊无关。”纪棠见她脸色变了变,继续道,“是有人指使丫鬟在儿媳的饭食中下了藏红花。” 孙氏闻言,噌一下坐起:“是什么人?” 纪棠笑着摇摇头,站起身道:“给别人留退路,往往也是给自己留退路……母亲好好养病,儿媳告退。” 上一世,孙氏虽时常刁难于她,但并未做出太出格的举动,除了阿若那件事,这一世,应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走出屋子,扑面的寒风越发凛冽,院里的银杏树落光了叶子,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
第35章 探访叶三娘 谢晚吟已经死了十八年, 要查其生平并不容易,好在魏叙在都察司任职,有些事情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二十年前,谢晚吟以一首《清花调》名噪京城, 成为乐坊头牌。又因长相清丽歌喉动听且颇有才华, 受到许多世家公子的追捧。 与谢晚吟同时期的歌姬还有一位, 名唤叶三娘, 据查,是谢晚吟的好友。这叶三娘,如今就住在柳叶街。 柳叶街位于城南,马车要行约莫小半个时辰。自上车, 魏叙就在看书, 同时,还给纪棠带了好几本诗集。 其实, 纪棠不爱看诗集, 但在他面前, 她得装一装。刚看了几首, 瞌睡袭来, 加上马车摇摇晃晃,没一会就见了周公。 魏叙没有喊醒她, 而是弯了弯嘴角, 轻轻拿下她手中的书, 将她的头靠在车壁上。 她睡着的样子他不是没见过,可此刻,她玉腮云鬓, 睡颜沉静,竟叫他看痴了眼。 从前, 他习惯了对她正容亢色,她也总是对他恭恭敬敬言听计从,虽说日子还算平稳,但总感觉其中少了点什么。近来,他发现,换一种相处方式,不但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更难得的是,看见了不一样的她。 一丝凉风从帘外钻进来,魏叙回过神,继续看书。 到了柳叶街,纪棠还未醒,魏叙叫阿巳把车停靠在路边,等她醒来。 这一觉,纪棠睡得格外舒服,因感觉到马车未动,睡眼惺忪地瞧了一眼外面:“到了吗?” “少夫人,早到啦!”阿若在外面道。 纪棠回身:“世子爷怎么不叫醒我?”说着撩起车帘下车,魏叙笑了笑,也跟着出去。 柳叶街不是主街,街道两边因栽满柳树而得名。街上行人不多,有孩童在嬉戏。 往里走了一段,在一户民居前停下,阿巳上前去叩门,须臾,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前来开门。 “你们找谁?” 纪棠走上前:“请问您是叶三娘吗?” 妇人将几人打量了一番,点点头:“你们找我有事?” 纪棠说明来意,妇人沉默了片刻,打开门,道:“进来吧。” 屋里有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正在写字,叶三娘将两人打发出去,邀纪棠等人落座。 一个小丫鬟来上了茶,叶三娘道:“茶水粗陋,两位莫嫌弃。”喝过一口茶,又问,“不知两位如何称呼?打探谢晚吟作甚?” “我叫纪棠,家里是做乐坊生意的,这位是我的夫君。”纪棠笑着道,“听闻三娘与谢娘子乃二十年前名动京城的歌伶,今日特意上门来拜访。” 一听是开乐坊的,叶三娘一下来了兴致:“哦?敢问是哪家乐坊。” 魏叙刚想开口,纪棠按住他的手臂,道:“花间境。” “原来花间境的东家,失敬失敬。” 这花间境可是如今京城里最大的乐坊,听闻东家确实是姓纪,没想到二十年过去,还有人记得她叶三娘。 纪棠从阿若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叶三娘:“今日冒昧上门多有打扰,特备下薄礼,望三娘收下。” 叶三娘将锦盒打开一条缝,隐约可见里面躺着支玉箫:“哟,这怎么好意思。” “原是我们唐突了,三娘只管收下便是。” “那就多谢夫人了。”叶三娘将锦盒递给小丫鬟,又热络地摆上一些糕点,“两位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我叶三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系拉拢得差不多了,纪棠这才进入正题:“三娘与谢娘子可是出身同一间乐坊?” “正是。约莫二十年前,我与晚吟一同进入红绡苑,虽比不了如今的花间境,可也是那会全京城最大的乐坊了。” “谢娘子入红绡苑前在何处谋生,三娘知道吗?” “听说是在老家兴安郡做些小买卖,后来才来的京城,入了乐坊。” “她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您还记得吗?” “无非是来乐坊听曲儿取乐的恩客。做我们这行的,最要紧是年轻貌美嗓子好,若能一曲成名,结交权贵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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