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气结:“三番五次纠缠本宫,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棠棠……”他贴在她耳畔,轻轻呢喃,“回到我身边,好么?我不能没有你,棠棠,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能没有你。” 他像个犯了错误乞求原谅的孩子般趴在她肩头,嗓音喑哑,语带乞求。 “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你的痛苦,那三年,剜心蚀骨,暗无天日,我日日守在你坟前,祈祷上苍将你还给我……” “好在,老天爷待我不薄,终把你送回了我身边。”他埋头在她颈侧,伸手将她紧紧搂住。 原来她曾做过的梦,都是真的。甬道里吹来一缕清风,不经意间撩动了纪棠的心弦。 丧子之痛不可平,这些年她过得艰难,他又何尝不是。他们两世夫妻,皆未得善终,当真是造化弄人。 纪棠缓缓抬起手,抚上他脊背。魏叙浑身一震,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魏叙。”她道,“这世间本就诸多憾事,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日子还长,把过去都忘了吧。” 言毕,转身上了马车。魏叙立在原地,目色幽深,没有她,他活不了,前世如是,这一世,亦如是。 夜里,又扬起了雪花,须臾便落满枝头。 纪棠站在窗边,手里握着半枚玉珏,那是祖母生前所赠,她与魏叙一人一个。 祖母说,夫妻之缘乃三生相结,他们两人或许当真有缘,他对她亦情深不渝,奈何她心中有过不去的坎。 叹息一声,把玉珏放进锦盒,又将阿芜叫进来。 “把这个送去卫国公府,亲自交给他,就说……算了,什么都不用说,快去吧。” “是。”
第81章 重新来过 三日后, 各国使节收到鸿胪寺的消息,翌日一早前往京郊校场,众人虽不知去校场做什么,当天还是盛装到场。 只见辽阔的校场上, 战马嘶鸣旌旗猎猎, 将士们身穿铠甲手持兵器, 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场内云集, 雄伟的阵营一眼望不到头。 宋宜璟一身甲胄,跨马而来,各国使臣忙上前行礼。 “今日朕校阅大军,特邀请各位一同观礼。”紧接着, 宣布演练开始。 将台上令旗挥舞, 四周鼓角齐鸣,三万大军依次入场演练, 威风凛凛的军队, 灵巧迂回的战术, 各种奇门兵器, 看得各国使节目瞪口呆。 特别是神机营火炮演练时, 威力巨大的炮弹射程达百丈之外,随着爆炸声响起, 炮弹落地处瞬间变成一片焦土, 各国使节莫不震慑。 纪棠站在将台上, 朝魏叙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他蹙着眉头神色肃穆,双眼紧紧盯着演练场的军士。 晨间, 她到达校场时,他已经在带兵操练, 从始至终,未同她讲一句话。 那夜,她让阿芜去送玉珏,他默默收下未有只言片语,或许是想通了吧,如此,对大家都好。可是为何,她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阿姊你看……”宋宜璟指着远处,垂头却发现纪棠心不在焉,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唇边扬起一个了然的笑意。 “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来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忘掉的,即便经历了伤痛,那些刻骨铭心仍旧存在。 整场演练持续了两个时辰,直至正午时分才结束。各国使节交口称誉,内心莫不震撼敬畏,只有西越使臣,脸色很不好看。 午后,纪棠与宋宜璟一道乘辇回宫,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宋宜璟暗暗观察她良久,问:“阿姊怎么不说话?” “昨夜没睡好,有些累。”纪棠打了个哈欠,往车壁上靠了靠。 “我看阿姊好像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纪棠一口否认,那个人不再缠着她,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心事。 宋宜璟放下手里的书,笑着说:“你我一母同胞,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自然是风月不堪解,情深空断肠。” 纪棠嘴角抽了抽:“什么风月不堪解,情深空断肠,宋二郎,你脑子没发热吧?”说着伸手去触他额头。 宋宜璟拂开她的手,正经道:“阿姊,你心中若是有他,何不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你说谁?” “别装了,我说谁你心里清楚。”宋宜璟叹口气,“我知道当年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可说到底,他根本不知你怀孕之事。作为孩子的生父,内心的煎熬应不比你少吧……” 这么多年,魏叙的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的,就连去北境,也是为了她。 纪棠神色暗淡下去:“那是他应受的。” “就算如此,这么多年,也该够了,明明心中有彼此,何必相互折磨呢?” 纪棠想了想,突然觑起双眼:“宋二郎,你该不会又在打什么主意吧?”几年前,他撮合她和闫映尧,如今又来撮合她和魏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动机不纯。 “这次你可真冤枉我了,我是不忍看你将来后悔。” “放心,我自己做下的决定,绝不后悔。”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宋宜璟笑了笑,身子往前一倾,“阿姊你一向洒脱,怎么这件事情却看不明白?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你当真舍得送与他人?” 纪棠眸子闪了闪,一阵心乱如麻。上一世,他为她跳了崖,这一世,差点死在昭和宫,以命抵命,刺骨剜心,这样说起来,他好像也不欠她什么了。 “要不,朕替你二人赐婚?” “宋二郎,你要敢胡来我扒了你的皮!” …… 翌日,宋宜璟在大殿召见了各国使臣,一向高傲的西越大使竟一改往日作风,不仅带头跪拜,还拿出许多贡礼,以示臣服之心。至于联姻之事,自是不敢再提及。 看来,此次军队校阅,收效甚佳。 几日后,参访事毕,各国使团陆续离京西去。这日早朝后,宋宜璟将魏叙叫至御书房,再次褒奖他组织校阅演练之功,并问其要何赏赐。 魏叙想也没想,径直跪下磕了个头道:“臣不要任何赏赐,唯有一愿,望陛下成全。” “哦?卫国公但说无妨。” “臣恳请陛下赐婚,将祁阳长公主许配给臣。”他嗓音铿锵,目光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 宋宜璟一楞,随即朗声笑道:“卫国公对阿姊一片深情,朕是知道的,不过此事终究要问过阿姊的意思,她若点头,朕立即为你二人赐婚。” “谢陛下。”魏叙眸子暗淡了几分,她若肯点头,他何必求到御前来。这么多年,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不过为了与她比肩。 他曾想着,如果她嫁了人,那么就把她抢回来,然而,她明明没有嫁人,为何却如此难以靠近。 四年多了,他不愿再等。 当天,宋宜璟去昭和宫,将魏叙请求赐婚之事亲口告诉了纪棠,纪棠听后并无恼怒,而是沉默不语。 他这个人,表面冷冷清清,实则不择手段,到宋二郎面前去请求赐婚已是放下自尊的迫不得已,若是不成,她不知道他还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阿姊,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因一时执念错过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姻缘。” 宋二郎走后,纪棠一个人坐在花园发呆,满园雪景不见,只有心烦意乱。宋二郎说她这是执念,执念生万般苦,一念放下,自在随心。 道理她都晓得,要做到却不容易,一时想不明白,索性出宫去透透气。 先去了珍福楼,又去了杏林堂,喝了两盏茶,吃了些糕点,肚子里撑得慌。马车摇摇晃晃往回走,晃得她腹中难受。 “阿芜停车。” “怎么了公主?” “我想下去走走,你去德尚门等我。” “是。” 纪棠下了车,慢悠悠往皇城的方向走,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笑吟吟的。 她是真正死过一次的人,万事应比常人看得通透,或许,放下过往珍惜眼前,真的能收获不一样的天地? 街边的灯笼亮了起来,暮色从远处一点一点袭来,纪棠驻足抬头,只见眼前一座庭院,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这是和离前,魏叙为她置办的院子。走上前去,轻轻推了一下门,竟然没有上锁,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她这算是私闯民宅吗?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里卖出去?站在院子里朝里望了望,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 不过,这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小塘里养了鱼,青石路上的积雪都打扫过,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不知不觉走进了内院,窗边那颗海棠树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他说过要开垦的花圃,还有秋千,都出现在她眼前。 正发愣,身后传来脚步声,纪棠回身,见魏叙同样愣在垂花门边。 “我……路过,门没有锁,进来看看。”纪棠有些语无伦次。 看见她的身影,他眸光由意外转变为欣喜,最后又归于平淡。她派人归还了祖母送的玉珏,他还在渴望什么呢,既然她不愿,那他就用别的手段。 唇边一声轻笑:“这是臣的私人宅院,长公主请回吧。” 这宅子他竟没有卖出去,纪棠不自觉地扬了扬唇:“你留着这院子,不就是等我回来么?” 她这句话,似戏谑,又似炫耀,眸中闪过一丝哀痛,沉声开口:“如今已不是了。” “当真?”纪棠走去回廊下,坐着秋千轻轻晃了起来,喃喃自语,“有些低了,得把绳子收一收。”接着,又去假山边逗弄起鱼儿来。 魏叙见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俨然女主人的模样,一时摸不清她是何用意。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却没有点亮照明的风灯,只听得“啊”一声,纪棠一脚踢在了石头上。 “棠棠!”魏叙心下一惊,抬腿就奔了过去,“撞到哪了?让我看看。” “脚疼。” 纪棠坐在一旁,语气略带些娇嗔,魏叙愣了愣,想伸手去脱她的鞋袜,又迟疑不决:“不知公主可曾驾车马来,先回宫让御医看看吧。” “没有车马,我是走路来的。” 走路?怎么平白无故走到这里来了? “臣的马在外面,公主若不嫌弃可先骑回去。” “卫国公就不能送我一程吗?这院儿里这么黑,叫我怎么走出去?” “臣去把风灯点上。” 甫一转身,却被她拉住了袖襟:“点上风灯也走不了路,疼。” 魏叙回头看她,黑暗中,只能隐约看清她脸的轮廓,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不如,你抱我出去?”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卫国公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说罢,自己撑着石头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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