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裴宥唇角微扬,拉着她的手便往屋内走。 宅子小巧,比京城的王宅更拥挤一些,看得出一家人当时生活的拮据。洩 院子不过巴掌大,久不住人,杂草丛生,入到屋子里,更是布满灰尘。 裴宥那么个有些洁癖的人,竟也不嫌弃,熟稔地打开屋子里的窗,去到里间拿出一个羽毛掸子开始扫灰。 温凝还不曾做过这种活儿,更是第一次见干这种活儿的裴宥,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也去拿了一个掸子跟在他后头扫。 可灰尘过重,她又实在没什么经验,一扫就将灰尘扬了满天。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后面看着做起这种事情还纤尘不染,高洁得像在做什么文雅之事的裴宥,坏心思一起,就故意将灰尘往裴宥身上扫。 “温凝。”裴宥回头。 他今日的一身白色衣裳,都快被她扫成灰色了,向来整洁的头发上沾着尘灰,脸上都难得有些脏污。洩 温凝一见就“噗嗤”笑起来。 裴宥倒不似她那般迂折,直接拿自己手上已经快变成黑色的羽毛掸子往她脸上扫了一下。 她好不容易上好的妆! “裴恕之!!!”举着掸子就朝裴宥戳过去。 两人在屋子里一番打闹,最后也不知是扫灰去的还是吃灰去的,温凝那一身精心挑选的裙衫终是不能看了,裴宥那一身白衫也全然变了颜色。 温凝倒是开心得很,一张脸上全是笑容。 扫完灰,裴宥又拿了根竹竿,带她去院子里打枣子。洩 温凝进屋的时候竟然没发现,那巴掌大的院落里有一颗枣树。此时正是夏季,枣子成熟的季节,多年无人照料,那枣树竟也长得挺好,裴宥拿竹竿一摇,青色的枣子便簌簌往下掉。 “裴宥,你以前每年夏天就这么打枣子吗?!” 可太有趣了! 裴宥打枣子,温凝就拿了个篮子在地上捡,一会儿功夫,就捡了好几篮。 “好甜。”屋子里没水,温凝也不嫌脏,拿出帕子随意擦了擦就塞一颗到嘴里。 又擦了一颗,塞到裴宥嘴里:“如何?” 裴宥轻抿了唇角:“尚可。”洩 温凝乜他一眼,分明是很欢喜的样子,还要说得这么矜持。 打完枣,已是夜幕降临,裴宥又拉着她的手往后院去。 后院更是狭窄,只有一口井而已。但出了后院的门,有一条河。 夏季潮湿的河边,最常见的是……萤火虫。 温凝差点要惊呼出声,被裴宥一指按住了双唇:“嘘。” 拉着她轻步过去。 夏季草深,他将她带到草丛中,直接躺了下去。洩 温凝刚跟着他躺下,便被他揽入怀中,顺着他的眼神网上看,满眼的星河。 “好漂亮啊。”温凝声音极小地说道。 又是萤火虫,又是星空,耳边静谧,只有夏虫的鸣叫声。 边陲小镇的日子,如此安逸吗? 这小小的半日,温凝仿佛就窥见当年裴宥生活的一隅,风恬浪静,清微淡远。 “你以前也喜欢躺这里吗?”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他二人。 裴宥望着天际,眼神难得的柔和:“以前常在这里读书。”洩 “晚上也在这里读书?” “偶尔不知觉读到日落,母亲会提灯来寻我。” “院子里的枣树是王夫人种的吗?” “父亲种的。” “你们平时还会做些什么?” “捕鱼?捉虾?”裴宥的声音同样极轻,“这河里的鱼虾鲜美。” “那我们明日来捉一捉?”洩 裴宥未答。 温凝往他怀里蹭了蹭:“待我们将那幕后之人逮出来,便接……接父亲和母亲回来。” 换了称呼,温凝有些脸红。 裴宥垂眸,便见她乖乖顺顺的模样。 也不知这世上怎么偏就长了个这般合他心意的姑娘。 心念一动,俯下身便想亲她。 “在这里的日子比在京城开心很多吧?”小姑娘却显然不觉自己此时的诱人,自顾地想与他聊天。洩 裴宥也便止住了动作,只将她往怀里又拢了拢:“也不尽然。” “彼时边境不如今时安稳,我又曾……”裴宥的话势止住。 他曾在汝南乞讨,被王氏夫妇收留之后,周遭几个孩子认出来,少不得受些嘲笑和奚落。 “曾什么?”温凝问。 “没什么。”裴宥摸摸她的发,“哪里都有善恶,京城只是人事更为复杂一些罢了。” 温凝想了想,也是,京城也有他喜欢的望归庄嘛。 两人在草丛里看了小半个时辰的星星,温凝还起来试图抓一些萤火虫,裴宥只看着,也不帮忙,最后失败告终。洩 临走时,温凝拿帕子去河边绞了水,把两个人的脸给收拾干净了。 “这些枣子怎么办呢?”最后还剩许多篮枣子,“你们以前吃得完这么多吗?吃不完的怎么办?” 总不至于都带回梧西吧。 大约是她面上还有些脏污,裴宥拿了她的帕子,低头给她擦拭:“母亲会挨家送给邻居。” 温凝双眼一亮:“那我们也去?” “走!”拎了两篮枣子就往外去。 这种事情对温凝来说并不难,毕竟她是个爱热闹的,擅长与人套近乎,裴宥显然与她不同,但他也不坏她兴致,她要去,他便跟在后面。洩 夜幕落了有大半个时辰,边陲小镇,并不似大的城池那般热闹,虽才戌时刚过,各家已经点起灯,路上并无什么行人了。 这一整日两人都很开心。温凝原是想着裴宥特地来这家乡一次,想必对此很是眷恋,王夫人那样顶好的脾气,与邻里关系必然都不错。 她过去送送枣,让裴宥能见见故人,也让今日有个完美的落幕。 不想这么一送,还送出些异常的端倪来。 温凝去的第一家,就紧邻王宅,门倒是很快就敲开了,温凝很是欣悦地说是隔壁王家妇,多年未归乡,今日与夫婿归家一探,特地送些家中夏枣来。 可不等她说完,那人一脸莫可言状的表情,“啪”一下就关上了门,碰温凝一鼻子灰。 难道她今日与裴宥玩闹太过,身上有点不能入眼?洩 温凝尴尬地回头看裴宥,他似乎也有些意外,扬了下眉尖。 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多丢人啊…… 温凝于是又去敲了第二家的门。 这次对方倒是没直接关门,但一听“隔壁王家妇”,就一脸惊恐,声音都在发抖:“谢……谢谢,大……大人的好意小的……心……心领了,就……就不……” 话到一半,似乎又觉不妥,转而抖着嗓音道:“谢……谢谢……” 接过温凝手里的一篮枣,又是“啪”关上了门。 这回温凝不觉尴尬了,蹙着眉头与裴宥对视一眼,好生怪异。洩 “再去前面看看。”裴宥眉眼已经沉下来。 这次他接过温凝手里的枣,亲自去敲的门。 开门的是一妇人,一见到他,怔忪片刻,不等他自报家门,惊慌地跪下:“王公子!王公子你十岁那年的书真不是我家冯儿烧的啊!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 “咱家上有老下有小十几口人如今都靠冯儿养着,王公子要杀就杀我千万别杀我冯儿啊!”
第163章 那做点别的事? 并不宽敞的农家小屋,齐整整跪了十三口人。稡 烛火微暗,空气闷热,潮意由上而下,沉沉压下来。 “说。”裴宥端坐主座上,手边是一篮青色的枣子,极为随意地捻了一颗在手上,眼神淡漠地望着跪了满地的人。 为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来与裴宥一般年纪,皮肤略黑,身宽体壮,早已是大汗如瀑。 “王……王公子,刚刚都是我娘胡……胡说……”他抖着嗓音开口,猛地一磕头,“王公子,看在你我同窗多年的份上,原谅我娘的胡言乱语吧!” 温凝站在裴宥身侧,困惑地偏偏脑袋。 她原本以为这边陲小镇,或许消息不通,“王宥”高中,被国公府认回等消息,不一定能传回来。 可那开门的第二户人家一口一个“大人”,显然是知道“王宥”如今为官的。稡 到了这户人家,做娘的一口一个别杀她儿子,真把人喊出来了,当儿子一口一个他娘得了癔症,信口胡言。 裴宥并不多言,只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随手搁在了主厅的桌案上。 空气霎时更静。 当官的都没几个能受得住裴宥这般沉眸直视,何况下面几个只是平头百姓,不过须臾,就已经支撑不下去。 “王公子,不是我娘故意污蔑你,是……是……前两年,镇子里出了好多事儿!” 温凝仔细地听着,渐渐瞪大了眼。 这“冯儿”说,前两年,镇子里突然开始隔三差五有人非死即伤,要么就突然下狱,再也没有出来过。稡 原本大家还不觉有异,只当是年头差了点,倒霉事儿多。 “直到……直到您高中的消息传来,我们……我们发现……那死的伤的下狱的,都是从前欺负过您的人!”那人又磕一个头,“只是民间谣言而已,草民及家人从未参与编排大人!大人明察啊!” 屋内又安静了一瞬。 温凝默默算了一算,裴宥高中是嘉和十四年春闱,可京中消息传来还需些时日,那那些事到底发生在何时? 她心中正疑惑着,裴宥已经问出口:“前两年,是哪一年?” “就……就从嘉和十四年二月开始……”话都说出口了,那“冯儿”也不如之前那么惊惧,“他们……他们都说是大人在京城攀上贵人,飞黄腾达了,便开始清算旧账……” “大人,这些都是外头的人说的,与草民无关啊!”稡 嘉和十四年的二月,裴宥既未高中,又远未被国公府认回,即便有清算旧账的想法,也有心无力。 温凝皱眉,看着眼下并不像在说谎,也完全没有理由说谎的人,扫了一眼裴宥。 裴宥倒是平静得很,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他有任何想法,只将那颗青枣扔回篮子,转而拿起自己的匕首,漫不经心地问道:“事发之前,镇内未有异状?” 那“冯儿”拧眉沉思,倒是最早开门的妇人当即答道:“有的有的!那段时日镇子里来了几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常窜到人堆里问几句话,听闻……听闻还有人直接被他们拿走的……” “阿嫂可曾见过?”裴宥望着那妇人。 妇人虽与王夫人同龄,但照镇子里的辈分,当年“王宥”的确喊她一声“阿嫂”。见他竟还记得旧时称呼,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顿时大松一口气,连连点头:“记得记得,那人还到咱家来问过,冯儿真真就十岁时与你打闹撕过你一本书,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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