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什么按,看一眼外头怎么了?!渫 温凝恼怒地瞪着那讨人嫌的闵参将。 闵参将肤黑体宽,典型的武将,也毫不客气地瞪着温凝,还特地打马上前两步,拦住了她看裴宥的视线。 呵,别以为他不知道,来的时候还挺正常一小公子,跟在大人身边端了几天茶倒了几日水,眼瞅着看他家大人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他家大人俊美没错,可是他一个小公子能肖想的吗?! 温凝轻哼一声,坐回马车里。 “给我安分点儿!我家大人可是娶妻了的,我们夫人贤良淑德美貌无双,你就别做梦了!” 说得像你见过似的……渫 不过,夸她“贤良淑德美貌无双”,温凝扬扬眉头,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她关上车窗,只留了一道透气的小缝,放好了枕头便躺回坐榻上补眠。 回去的脚程虽也快,可到底不用如来时那般赶路,而且岭南十三城,裴宥每到一座城池便会进城,去衙门待一两日,最后回京时,竟已近八月了。 温凝看到秋意初临的京城,恍惚想到去年这个时候,她才刚刚嫁入国公府不久。 转眼竟已过去一年时光,而她与裴宥的关系,也与先前大为不同。 进了京,裴宥先要入宫述职,只说让温大人将她这“小药商”送去京兆府,而温大人呢,自然是直接将她带回了温府。 回去就被温庭春一顿骂,若不是已经嫁做人妇,必得请家法让她去跪祠堂,还是何鸾跟在后头求了好几句情。渫 “什么?‘丛樹’来自阿凝的药坊?” “嘘。”何鸾提醒温庭春压低声音。 她此前人在梧西,经历了整个疫症爆发,自然比谁都清楚,此次疫症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因此对裴宥暂时将“丛樹”的来源隐瞒下来颇为赞同。 温庭春终于不再骂了,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开始,越来越不一样的女儿。 温凝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比起温庭春,更让她如芒在背的,是温祁的眼神。 果然,回香缇苑的路上,温祁叫住了她。渫 二哥哥不好打发,温凝简直想即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温祁负手望着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阿凝,二哥说过,你不想说的事,二哥不会问。但日后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可否找二哥帮忙?” 温凝回府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还是一副“小药商”的打扮。连续赶了几日的路,脸上甚至有些狼狈,闻言可怜兮兮地抬眸看他。 若是平常事,她自然不怕麻烦温祁,可生死攸关的事儿,她不能看着温阑去死,又岂能看着温祁涉险? “你啊。”温祁捏了捏她的鼻子,“也就世子收得住你。” 没再多问一句,拂了袖转身离去,只当天夜里,嘱人送了几只白鸽去往香缇苑。 温凝一见就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又是一阵胀热。 白鸽是用来传信无疑,温祁这是在让她日后有什么事要做,只管给他飞鸽传信。渫 她的哥哥们啊,怎么都这么好呢? 回京的第一日,裴宥并没有过来。 由岭南回来的一路,虽没有赶路程,前后走了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温凝与裴宥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一来他骑马,她乘马车,他是裴大人,她是“小药商”,本就没什么交集;二来晚上他们不在一间房,左右住的都是谢家军,并不那么方便;加之那个不嫌自己碍事儿的闵参将,生怕她挨近了他家大人,寻着缝儿地盯着她,端茶倒水都不要她了,给裴宥找了个小兵。 也就一个晚上她迷糊醒来靠在熟悉的怀里,知晓他是偷偷潜近来了,可实在太晚,他又是睡着的,两人并没说上什么话。 温凝隐约想通了裴宥为何那么小心谨慎地防着谢家军。 大抵因为……他们是谢长渊的人?渫 当初圈出来的三个名字,其中就有一个谢长渊。 若谢长渊是幕后之人,他自然不愿让谢长渊知道她只身去了岭南,更不愿意让谢长渊知晓他对她的感情。 否则那梧桐巷的矛头,岂不就怼到她身上来了? 说起梧桐巷,温凝在岭南与裴宥重逢时没见着顾飞,就知他还未放弃。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吧,除了超乎常人的智慧,还有超乎常人的耐心,认准了要做的事,从不轻易放弃。 温凝掰着手指一算,梧桐巷的存在已然六个月了,换做别的人,鱼儿迟迟不上钩,自己又对梧桐巷那位实在不感兴趣,早就该散了。 可他偏不。渫 果然第二日一早,菱兰就在院子里气呼呼地扯才刚刚开放的菊花:“姑爷怎么这样!听外面的嬷嬷说,姑爷昨日回京第一晚,就去梧桐巷了!姑娘,姑爷从前不是每晚都会过来吗?为何昨夜没来?” 那哪知道呢? 大抵离京几个月,又有成山的事务等着他处理? 这日下午,便没有人再关注这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了,因为这日早朝时发生的事儿传到民间,京城再次被炸开了锅。 人人皆知裴世子昨日带着大批谢家军回京,人人也皆以为西南疫症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裴世子自然当仁不让。 可没有人料到,今日早朝,裴世子称有要事回禀,接着请陛下传去了当初去梧西援助的大理寺寺正温大人。 温大人当朝呈上奏疏一份,证物数件,称此次西南疫症,为有人蓄意酿造。渫 满堂震惊。 而就在官员们争论是否可能人为酿造,又会是何人酿造时,又有官员上疏,称裴世子当日运送至岭南十三城的粮食,竟是南疆二十万南伐军的军粮! 任谁都没想到,那一批从天而降的粮食,竟然是军粮。 私自挪用军粮,大罪啊! 裴世子对此供认不讳,甚至冷然嘲讽:“无百姓,要粮何用?” 嘉和帝并未当朝断罪,可挪用军粮是事实,当场下令扣押裴世子至大理寺待审;至于疫症一事究竟由谁去查,官员们争论不休,嘉和帝拂袖退朝。 温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整理自己的绣布和绣线。渫 上次裴宥都与她说了回来之后会不太平,因此她早做好打算,就窝在家中不出门,绣一个大件,待她绣好物件,朝廷也该肃清疫症一事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裴宥会被直接牵扯到大理寺去了。 “军粮?”温凝更没想到,裴宥那批被百姓称为“神灵来解救众生”的粮食,竟然是南伐军的军粮,“他如何运来的军粮?” 朝廷援助的粮食迟迟不到,南伐军本就驻守岭南边境,还真就是一个最近最快捷的粮食来源。 可……他运军粮,难道南伐军不知?总不能是他叫谢家军去偷的吧?! 这些细节菱兰当然不知,温凝当下坐不住,去主厅等温阑回来。 西南疫症是人为,且会由温阑上疏,这件事裴宥同她讲过,想必他已经全部安排妥当。渫 那这军粮一事呢? 那夜他说还有话要说,是这个吗? 温阑回来见到温凝并不意外,只是对此事也不知情的样子,眉头紧皱道:“送粮来的,的确是南伐军的人,可今日朝堂上,户部尚书称押粮官上疏,当夜的军令后经核实为伪造,说是世子假传军令,骗走军粮。” “怎么可能……” 温凝想说怎么可能骗走军粮呢? 可一想裴宥那么个人…… 他还真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渫 “无百姓,要粮何用?” 温凝作为亲身经历过一次的人,自然知道这场疫症若不是被及时遏制住,将会传遍整个大胤,甚至京城,以至大胤元气大伤,不等到明年,就会有外敌落井下石,趁势来犯。 届时可不正如他说的,百姓都没了,有军粮又有什么用? 但如今疫症没有了,落在眼前的便是一个“挪用军粮”的罪名,谁会去想那个“如果”呢? 温凝的眉头也蹙起来。 而此时的瑞王府内,气氛却相当愉悦。 瑞王打发了身边摇扇的婢女,自己甩开一把折扇,表情颇为惬意:“挪用军粮,轻则流放,重则死刑,父皇袒护又如何?看他这次如何翻身?!”渫 下面不乏拍马屁者:“还是殿下高明,罪名落实,恐怕他国公府的爵位都保不住了,如此大罪,长公主都不能如何。” “叫他逞能耐!”瑞王一声冷笑,“他以为为何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去的?这事儿他管不好是一个死,管得好也能叫他死!我拿它来……” “咳……”有人用力咳嗽一声。 瑞王及时收声,挥挥手:“除了沈大人,都下去罢。” 不一会儿,议事厅就只剩督察院右御史蒋丰和礼部尚书沈高岚,而刚刚咳嗽提醒瑞王止住话势的,正是蒋丰。 “此事还多亏沈大人。”瑞王不掩赞赏地看着沈高岚,“没有你里应外合,裴宥他跳不进这个坑。” 沈高岚颔首垂眸:“殿下妙计,下官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渫 沈高岚这人向来稳重,被他都夸了,瑞王难免更加得意。 最早他只是在运粮一事上略做手脚,令朝廷的粮食没那么顺利抵达疫区罢了,不想裴宥自己送了个把柄到他手上,居然找上南伐军,想运他们的军粮。 “骗”用军粮的罪名扣下来,他还能全身而退?! “叫他坏我好事!”瑞王咬牙恨道。 下头蒋丰又是一声咳嗽,瑞王合了纸扇:“无碍,沈大人是自己人,有些事情他知道亦是无妨,你说是吗?沈大人?” 沈高岚正色,行了一礼:“下官听凭殿下差遣。” 至于四皇子府内,则不似瑞王那般幕僚环绕。他最信任的,仍旧只有身边的范六。渫 “裴宥竟马失前蹄,范六,你说我们要帮吗?”夏日凉亭内,楚珩悠悠喝着一口凉茶。 “挪用军粮啊!还不止是‘挪’,是‘骗’!殿下,这可不是咱们想帮就能帮的。”范六在他身边恭敬地摇着扇。 “倒是可惜。”楚珩啧啧道,“他此前一个香椿街的消息,就令我与二哥平分秋色,若能真心实意地站在我们这边……” “所以啊,殿下。”范六道,“何不看看热闹?若他撑不住了找咱们帮忙,咱们自然顺势拉他一把。殿下,这雪中的炭火,要送得恰到时机才好啊!” 楚珩扬眉,不愧是范六,总能想得比他周到。 “那疫症一事……”楚珩低声道,“他都关去大理寺了,那姓温的,应该查不出什么来?” “别说姓温的,就是大理寺卿亲自来查,咱这边也出不了纰漏。”渫 “那我们便……”楚珩拿起茶盏,撇了撇唇角,“坐山观虎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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