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勤生见着自家公子越听神色越凝重,听到请“状师”,居然还罕见地蹙了眉。憐 “欸?今日这菜怎么这么慢?” “要不换个地方,咱们继续聊?” 两人尖嘴猴腮,说换个地方时脸上浮着淫邪的笑,王勤生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想到王宥竟然也起身,跟着他们一道去了。 “公子……”王勤生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阻止,却见王宥敛着眉目,似在思考什么,便没有出声打断。 那两人“换”的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叫什么“宜春苑”,一看就是家勾栏院。 “公子……”王勤生不得不开口,他家公子朗月清风,可不是来这种地方的人! 王宥却突然问他:“你还记得三月二十五,温参军来找过我,当时可说过所为何事?”憐 王勤生不知王宥为何提起这一茬,抠了抠脑袋:“好像没说具体什么事,只说有要事商议……” 王宥又是一个蹙眉,招了四个侍卫中的一人过来:“还请你去打听一件事。” 那人马上拱手道:“公子客气!” 王宥吩咐完,抬头看了眼“宜春苑”三个字,又回头看了眼跟着他的三个人:“你们便在这里等着罢。” 抬步进去。 呃…… 王勤生也只得跟上。憐 不巧的是,温凝此时,也在宜春苑。 她晌午便过来了,奈何一直没等到她想见的人。眼看天色渐沉,那人再不出现,温庭春就要下值归家。 若发现她又偷跑出来…… 温凝有些坐不住了,好在屋内总算响起那道她期待已久的声音:“小楼一夜听春雨。” 温凝几乎想也不想便答道:“深巷宜春买杏花。” 回头,果然是那个清瘦少年。 只是现下还是嘉和十四年,少年小了几岁,更显纤细,五官也还未完全张开,比上辈子初见略显稚嫩。憐 少年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稚嫩,扫了一眼温凝便满眼兴味地扬眉:“小姑娘,你如何知道此处?” “宜公子,这不合规矩罢?”温凝沉着得很。 她一个闺阁女子,确实不该知道这地方。但谁让裴宥神通广大呢,后院养个妾都大有来头,当年那美妾恨毒了她,巴不得她能赶紧走,有次就向她透露了这个仿佛在话本子中才有的神秘地界。 朝堂与江湖,本是互不涉足,互不干扰的两个世界,可有一样万能的东西,能将两者连接。 ——银子。 这种地方,不问来路,不问去处,只要给够银子,自会有人替你办事。 上辈子温凝出逃雁门关,便是找这宜公子帮忙,她和菱兰的一身易容术就花了她五百两银子,沿途的打点,又花了她五百两。憐 此刻温凝揣着怀里的银票,心疼得紧。 但她思来想去,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身处庙堂之地,却不涉庙堂之事,江湖人只守江湖规矩,一手交钱一手办事,绝不探究她为什么,也绝对不会泄露雇主的身份。 那宜公子不再多问,直接道:“姑娘所为何事?” 温凝正色:“我要送三人离开京城。” “时间,地点,姓名。” “明日,状元郎的府邸,王福,其夫人,及一位仆人王勤生。明日子时或有一场大火,若有,送他们离开,一年之内不得返京,若无,订金便当送你们的。” “五千两。”憐 温凝一口老血:“五……五千两?” 这宜公子怕不是有什么独门绝技,知道她身上揣的就是五千两? 不可。 她之前便想好了,上次与温祁说想和他一起做生意,并非诓他,毕竟她不能守着这点银子过活,只有做生意才能让钱生钱。 这些日子她也大概想好了要做什么生意。 五千两给他,她就什么本钱都没了。 “三千两,若明夜无事发生,尾款照付。”温凝压着嗓音道。憐 “四千两,全款付齐。”少年把玩着身上的玉玦,一副再没得商量的模样。 温凝心疼得都要滴出血来了,四千两啊……她居然要花四千两救裴宥的亲人! “可。”心再疼,温凝还是做出淡定的表情,拿银票。 一边拿一边安慰自己,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人命没了可是多少银子都回不来的。况且这宜公子她上辈子接触过,身边不少奇人异士,还算靠得住。 她心疼万分地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少年取过,笑得人畜无害:“合作愉快。” 温凝扯了扯嘴角,起身就走,唯恐多待一息,便要舍不得那四千两银票。憐 罢了罢了,好歹省了一千两,算上本钱,她还有一千五百两,省着点花,还是能做点事情。 下楼的时候,温凝还在安抚自己,宽容,大度,莫要计较。哪知一抬头,便见到脂粉飘香,浪声笑语里,垂眸执杯的一个人。 裴宥。 哈。 她善良宽容慈悲大度,不计前嫌绞尽脑汁还下了血本救他的亲人,他倒好,状元中了,世子爷的身份要恢复了,志得意满坐在这里喝花酒?
第35章 凭什么啊?娌 温凝心中本就燃着一束小火苗,被风稍一吹,即刻燎原。 凭什么啊?! 上辈子被他弄得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最终凄凄惨惨地病死在床上,这辈子为了躲着他,昼不能安食,夜不能安寝,舍了名声,舍了脸面,现在还舍了钱财,他呢? 片叶不沾身,两袖清风,青云直上。 上辈子装作深情款款非她不可的样子,这还不是该喝花酒就喝花酒,该逛勾栏逛勾栏。 伪君子,真小人! 温凝一股燥气直冲脑门,从路过的小倌手里拿过一壶酒,往嘴里灌了两杯。娌 总归她是没脸面了,他也不要想好过! 王宥进门便在刚刚那两人附近坐下,听二人继续聊起那位被山贼抢走的妇人,已经要淡忘的梦逐渐清晰,甚至脑中还浮现一个“刘兰芝”的名字,似乎是在梦里,他已经打算替她写状纸,草稿都已拟好。 正好其中一人促狭地笑道:“那温家的大公子莫不是看上那妇人了?他今年都二十好几了还未娶妻,或许就是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那妇人叫什么刘兰芝,名儿不错,想必长得也不赖!” 王宥眉尖轻蹙,垂下眼睫,不再听下去。 有暖香玉蝶见青衫公子独自一人,端了酒过来,还未近身便被王勤生赶走,只给银子留下了酒。 王宥心中浮着疑云,不管那许多,倒了酒垂眸凝思。娌 若只是一场荒诞的梦,为何其中会有与现实相洽的案件,连姓名都一致。那夜温阑前来,会不会真是想让他替那刘兰芝写状纸?可那日在云听楼发生的事,以及王勤生的双腿…… 他拿了酒杯饮酒入喉。 离奇。 抬头看了眼外面,待那去京兆府的随从回来,便知案情是否真与他梦中一致。他眼神还未收回,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王公子?!” “王公子!你不是说已有婚配吗?怎能来这勾栏之地?!”温凝声音清亮,几分惊讶,几分悲痛,过来就抓着他的手臂,“你说的已有婚配,只是骗我的对不对?” 勾栏之地,两个男人,马上引得厅里的人都交头接耳地看过来。 王宥上次在王宅的院墙外看到箩筐里钻出的男装温凝已是意外,在这种场合还能看到她,更是大大出乎意料,欲要抽回被她抓着的手臂,不想温凝抓得用力,他稍使出几分力气挣,直接将她挣得坐在地上。娌 温凝巴不得动静闹得更大,正好跌在地上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直接挤出几滴泪,坐在地上摇王宥的手臂:“状元郎状元郎,那日你我在云听楼吟诗作对好不快活,你是因为中了状元才不认那份情谊了吗?” 众人原本就在议论,一听“状元郎”三个字,议论声更甚。 这几日京城谁人不知状元郎啊! 六元及第的状元,居然还是国公府走失多年的世子爷,简直就是话本子里的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不上贵人们爱去的天香阁,来这上不了台面的勾栏院! 听闻状元郎二十有一也未娶妻,这小公子细皮嫩肉,身姿娇小,这这这…… “放手。”王宥压着声音低斥道。娌 温凝刚刚喝了两杯酒壮胆,这会儿酒劲正上头呢,她可不放手!她的名声都没了,他的名声也别想留着! “状元郎!”温凝拽着他哭诉,“我是真心爱慕状元郎的啊!状元郎怎能如此狠心,这勾栏院里的小倌,比得上我吗!” 哗—— 厅内议论声都要盖不住了。 王勤生都傻眼了。 这哪里来的小公子?说什么云听楼,难道那日他家公子去云听楼的厢房,连他都不带,就是为了见这个小公子吗? 难道……难道……天啊他不信!娌 温凝见王宥整张脸都沉了,别提多快意,不是装温和恭谦吗?不是装朗月清风吗? 他好像还有些洁癖来着? 温凝拉着他的袖子就擦自己的眼泪,还想继续,就见王宥拽自己的袖子,顺势倾下身子,咬牙沉声道:“你连闺誉都不要了么?” 闺誉?这里又没人认得她是温凝,倒是都认得他这个状元郎! 哦,他可是裴宥,话里从来有话的,他这话应该是在威胁她,再不收敛些,他喊一声“温姑娘”,在场全知道她是谁了。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王公子啊呜呜!”温凝越哭越大声,越说越露骨。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可不怕!娌 有本事他就喊啊,反正这辈子她没打算嫁人。他敢喊,一个闺阁女子为了她榜下捉婿不说,还女扮男装来这勾栏之地买醉诉情,可谓惊世骇俗,温凝这个名字,自此就是他身上的烙印,再洗不掉了。 王勤生见自家公子的脸色难看极了,似乎从小到大,还不曾见过他这副神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打算去将温凝拉开。 王宥却先他一步,反扣住温凝抓他的手,直接将她拉了起来,径直往外走。 温凝两杯酒下肚,其实真有些晕了,两颊都是通红的,被王宥一拉,踉踉跄跄跟着走。 王勤生连忙跟上,守在宜春苑外头的几个见到王宥出来,也连忙跟上,却一齐被王宥喝住:“在这等着!” 这还是几人第一次见王宥如此疾言厉色,不由都停住了脚步,将还欲跟去的王勤生也拦住。 夜幕已降临,不少人家已经点起灯,长安街上即将开启夜晚的热闹。娌 但京城最多的便是弯弯绕绕的胡同小巷。温凝被拽出宜春苑,凉风一吹,倒是清明了许多,清明之后便觉得自己手腕疼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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