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赵惜芷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清裴宥,一时心跳竟停了,忙低下头,不再看了。 她心慌意乱地坐下,正在有些空白的脑子里找寻来之前准备好的几个话题,对面的人问道:“赵姑娘看在下今日这身衣服如何?” 赵惜芷一怔,衣服? 匆匆抬头看一眼,脸便红了:“自然……自然是极衬世子爷的。” “这颜色赵姑娘觉得如何?”裴宥又问,语气平平,其实听不出任何暧昧。 却还是叫赵惜芷眼都不敢抬,只诺诺回道:“好看的……”脸更红了。蒒 裴宥眉眼浅淡地看着对面脸颊绯红,低头敛目的女子,并不欲过多纠缠,直接道:“听闻赵姑娘时常去林氏布坊购选布料?” 赵惜芷眨眨眼,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茫然,下意识给了答复,她的确常去林氏布坊。 “在下向来喜爱天青色,前阵子在林氏布坊看中一块天青色的布料,虽只有小块样料,心中却已欢喜,掌柜的说是赵姑娘买走了仅有的一匹布,可有此事?” 这话不止没有暧昧,甚至有种……赵惜芷觉得,像是公堂上的问话? 她抬眸,这世子爷明明一介文臣,眸中却暗含威压,看得她忙垂下眼,心跳又快了,却与刚刚进门时的心跳完全不同。 裴宥看了身边王勤生一眼,王勤生便将准备好的卷轴在桌上展开。 “赵姑娘且看一看,这块布料是否仍在府上?”蒒 赵惜芷再次抬眸,便见桌上的画卷上,一块布料画得极为逼真,色泽、暗纹,竟让人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看看眼前的是纸,还是布。 “这布料……”赵惜芷还真觉得它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时辰还早,赵姑娘不着急,可慢慢想。”裴宥将窗推开了些,也不看她,只施施然地靠在椅背上,眉眼淡淡地看楼下的戏台,似乎是在听戏了。 赵惜芷心下更慌乱了。她……她在林氏布坊买过的布料,没有上百匹也有七八十匹,且每次买一种,都一次买全,不许掌柜再进货,以免有人与她撞衫。 这……世子爷莫非是在暗讽她骄纵? “姑娘,这好像是三月时,您看中那匹料子。”小桃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这么一说,赵惜芷马上想起来。蒒 其实她偏爱亮色系,这种天青色的布料她向来嫌素的,但当时瞧着那匹面料光泽极好,且是全场最贵的一匹,足要二十两银子。 极贵的,自然是极好的。 极好的,才衬得起她。 她便买了下来。 可买回去没多久,还是不喜,便…… “世子爷当真喜欢这匹布?”赵惜芷绞着帕子道,“小女的确买过一匹,但……” 她不好说自己喜新厌旧,便道:“但小女房中有位嬷嬷,见她喜欢,便赏给她了。世子爷若喜欢,小女回去之后……”蒒 “不必。”裴宥收回落在戏台上的眼神,“君子不夺人所好。” 赵惜芷松口气,都大半年前的事儿了,李嬷嬷恐怕早将那匹布做成衣裳了。 正要再说点什么,裴宥道:“时辰不早了,天沉路暗,赵姑娘尽早归家罢。” 赵惜芷:“?” 刚刚还说时辰还早,现在又说时辰不早了? “小女今日带了随从,与府上也打过招呼,小女……我……” 赵惜芷本想说“我陪世子爷看完戏”,便见裴宥落在戏台上的眼神渐渐变沉,继而渐凉。蒒 她撇过眼看向戏台,上头小生正拉长了调子说唱:“又又姑娘,小生倾慕姑娘,愿为汝上刀山,下火海,莫说这冬日湖水,便是滚烫的油锅,小生也照跳不误呀呀呀!” 花旦感动落泪,一把抱住那小生:“文郎!” 当—— 裴宥倏然放下手里的茶杯,磕在茶桌上一声沉响。 赵惜芷吓得肩膀一抖。 “小女……小女先归家了。”声音亦有些发抖。 倒不是裴宥那一下茶杯放得多重,而是他此时的神色……分明面上仍是温煦的,眼底却是摄人的寒意,藏了刀光剑影一般,久在闺中的赵惜芷哪经过这种世面。蒒 小桃同样被吓得心惊肉跳,连忙扶着她家姑娘走了。 两人一走,厢房内便显得清净很多,但台下的戏仍旧咿咿呀呀唱着。王勤生刚刚只顾着看那娇娇怯怯的赵家姑娘,并未留意台上演了些什么,也在好奇自家公子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只听裴宥道:“你去问问,台下何处来的戏班,何人写的戏本,何人允他们上的台。” 王勤生抓抓脑袋,忙去了。 厢房内只余裴宥一人,继续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台下的戏,文公子与又又姑娘情投意合,喜结连理,台下一片热闹的鼓掌声,揶揄的笑声,甚至有人在调笑:“来来来,来猜猜,那温姑娘能不能像戏文中一样,得偿所愿?” 裴宥目光愈加淡薄,咬牙嗤笑一声,朝门外沉声道:“顾飞。” 顾飞马上进来,躬身候命。 “你去把温大人家中的温凝拎过来。”声音里藏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愠怒。蒒 顾飞一个愣怔,鸿胪寺卿温大人家的温凝?一个姑娘家,现在去拎?咳……不,请。 他看了眼外面天色。 裴宥放下茶盏,抬眸,眼底没什么颜色,瞥了眼一墙之隔的对窗:“隔壁厢房。”
第49章 温凝想不到居然有人这么无聊,将她和裴宥的事情换个性别搬上戏台,这……这戏演了多久?有多少人看过了?鸋 “爹爹,这些人好生无聊,你快,快寻人去将这戏班子赶了!”温凝有些语无伦次,心中就一个念头,可千万别给裴宥看到了…… 然而话音刚落,厢房外有人敲门,小厮开门,便见一玄衣男子在外躬身道:“见过温大人。温大人,世子爷请温姑娘隔壁一叙。” 温凝:“……” 温庭春正要起身,顾飞将身子躬得更低:“温大人,世子爷只请了温姑娘一人。” 温庭春正在犹豫,温凝已经起身:“爹爹,阿凝去去就来。” 她此时若不去,就裴宥那个牙呲必报的性子,少不得找他爹,或是大哥二哥的麻烦。 这戏又不是她排的,没什么好怕的。鸋 温庭春皱眉,男未婚女未嫁,共处一室颇为不妥,但裴宥毕竟是国公府的世子,他见了也得行礼,尊称一声“世子爷”,这种时候他硬要跟去,亦是不妥。 温阑温祁对视一眼,都知温凝与裴宥之间的关节不是一日两日,俱是不语。 “容钰,你下去问问这戏班、戏文的来历。”温庭春寻思一番便对温阑道。 温祁忙放下茶杯:“我也去。” - 隔壁厢房,不过几步之遥。但这几步之间,温凝已经想得明白。这编排戏文的人,恐怕与那日推她下水的,是同一人。 她一个后院闺秀,自认树不了什么仇敌,即便是有,那仇家也该巴不得她心愿落空,嫁不了裴宥,而不是现在这样,想方设法将他二人捆绑在一起。鸋 背后推波助澜的,定是裴宥树的敌。 至于到底是谁,她就猜不到了。总归上辈子半个朝堂的人他都得罪过,看他不顺眼的可太多了,谁知道他这才入仕半年,就惹了什么人。 温凝一入厢房,就敏感地嗅到一股女子才有的脂粉味,这香气,该是价值不菲。 原来刚刚他在这里夜会佳人啊,结果看了那么一出戏,佳人气走了,他怒而找她过来出口气? “公子,小女也不知这茶馆的戏是怎么回事,公子,你如今是国公府的世子,小女名节受损,公子一定要为小女主持公道啊!”还没到裴宥跟前,温凝就直接没出息地跪了。 加把劲啊温凝,凭着裴宥的性子,都来夜会佳人了,再几个月,说不定他就大婚了! 反正她在他面前就是个尖酸刻薄,两面三刀,还惯没出息,一无是处的女子,没有半个铜板的闪光点。鸋 裴宥端坐在茶桌边,垂眸睨着她跪在地上,眉毛都没动一下。 温凝继续道:“公子那日的话,小女铭记在心,没有理由刻意宣扬此事,再者,小女哪来的银钱能让戏班子做这些事情呢!小女有心也无力啊!” 裴宥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浅饮了一口,仍旧未有言语。 温凝低着头,压低声音失落道:“更何况……听闻裴公子是陛下心中的佳婿,小女哪还敢肖想……” 裴宥悠悠放下茶盏,一双眼沉沉看过来:“我有说下面的戏是姑娘编排的吗?何须如此急于解释?” 温凝:“……” 行吧,她就是这么蠢,不要对她抱有期待。鸋 “起来罢。”裴宥撩起眼皮扫了眼自己侧边的空位,“坐。” 居然这么好说话? 温凝犹豫起身,“怯怯”地看他几眼,拘谨地在他身边坐下。 裴宥一双黑眸直直望过来:“温姑娘,你上次在宫中落水,当真是自己跳的吗?” 温凝心下一跳,没想到裴宥这么快就想通了。那日她顺着他的话势,默认了是自己主动跳水…… 心下一个回转,温凝已经做了决定,当即丧着脸又跪下,抓着裴宥的衣摆道:“公子,当日其实……其实……小女并非胆小,而是未反应过来,如若知道公子落水,小女一定会跳的!” “所以,不是你自己跳的?”鸋 “是……是有人推的……”温凝诺诺道,“当时太黑,桥上人又多,我……我没看清是谁推的……” 裴宥眸光渐敛,透出几分凉意来。 温凝抬眉看他一眼,见他神色便知他大概已经猜出幕后黑手了。 “但是公子您相信我,即便没有人推我也会跳的,我对公子的情意……” 裴宥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里扯出去:“温姑娘可以回去了。” 很好,还是这么无情。 温凝照旧做出依依不舍的姿态,缓慢地从地上起来,缓慢地整理自己的衣物,缓慢地往外走,还缓慢地回了一次头。鸋 但很快,温凝就无比后悔自己此时的故作缓慢,她还未走出房间,喧闹的茶馆突然变得嘈杂,楼下有人惊慌大嚷:“走水,走水啦!快跑!” - 茶楼走水,还挑在人这样多的夜晚,温凝脑中几乎第一时间跳出上辈子的嘉和十八年,同样是冬季,她和菱兰想要趁乱离京,突然有人大喊:“叛军来啦叛军打来啦!快跑!” 只一息时间,井然的街道乱作一团,大批的群众向南下的城门涌去,有带着行李的,有拖着孩子的,你推我搡,有人跑出去了,却也有人摔倒爬不起来,直接被踩死在街道上。 茶馆这么多人,他们又在二楼。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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