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被国公府的马车先行送回。 她面不改色地由正门进,府上人都以为送她回来的是昭和公主的马车,更无人注意到她绯红色的裙子上其实有一块血渍。 回了香缇院温凝便让菱兰备水,她要沐浴。 菱兰收拾她的裙子时一声尖叫,温凝比着食指“嘘”了一声,轻声道:“好菱兰,不要惊慌,那不是我的血。但是务必替我保密,容我先沐浴歇息,稍后有力气了再与你讲其中缘由。”錮 菱兰见她一脸疲倦,整个身子都泡在热水里了,脸色还是有些白,担忧地点头,懂事地退下,留温凝一人泡澡。 温凝闭上眼,将自己刚刚在马车上零碎的一些想法拼凑起来。 那辆赵家的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妇人,姿色雍容,装扮大方,是户部尚书赵翟的夫人不会有错。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这辈子许多事情发生的时间,的确不一样了。 或许是她的许多行径与上辈子大不相同,间接导致一些事情的进展都快了很多。 上辈子琉球王子来访是今年六月,而裴宥在宴席上被人下药,是一年之后的事情。她不知是她的哪个举动影响到,但这两件事,的确都提前了。 温庭春和温阑温祁还未回来,刚刚她没机会去一问究竟,不知琉球王子到底是否安好,但另一件事的结局,她可能已经知道了。錮 上辈子她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裴宥那夜被人下药,但并不知道是何人那么大胆子给他下的药。 可她一直有个疑惑。 裴宥回到国公府后,锋芒毕露,交恶不少,上辈子的裴宥甚至传出过与长公主都不和的流言,虽他备受嘉和帝宠信,可到底是个半路归家的世子,人脉积累并不深厚,朝臣不是被他得罪的,就是作壁上观的。 当时第一个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身边的,是户部尚书赵翟。 彼时人人都以为赵翟支持裴宥,是准备将爱女嫁过去,可事实是,尽管赵惜芷跟在裴宥身后跑了多年,两家也从未坐下来议过亲。 当时她就觉怪异。 赵翟不要裴宥娶赵惜芷,却在政事上处处予他方便,给他支持;而这么个得力干将,裴宥掌权之后,毫不犹豫说除就除,像是砍掉忍了多年的恶瘤一般。錮 今日离宫时看到赵夫人匆匆赶来的马车,想到她无意撞见赵惜芷纠缠裴宥的那一幕,温凝突然明白了。 这辈子,包括上辈子的药,估计都是赵惜芷下的。 上辈子裴宥没有追究赵惜芷,莫不是因为此事,赵翟与其达成某种一致? 比如他助他扶摇直上,他全赵惜芷一个干净的闺名,一个无罪之身。 而这辈子…… 赵夫人匆匆进宫,想必是赵惜芷已经归家,讲了她那些荒唐事。赵夫人担心世子追究,进宫找赵翟去了。 但这次事情可闹得比上辈子大。錮 上辈子裴宥借着药性折辱她,给她的噩梦再可怕,那也是他自己院子里的事,他那副金躯贵体安然无恙。 可这辈子,裴宥刺了自己一刀投湖,不死也去半条命,事情还发生在皇宫,动静稍微大点必然会闹到嘉和帝面前。 温凝拿下盖在脸上的帕子。 此事若能悄无声息地摆平,倒是让她渔翁得利了。 她承认,当时没有马上喊人救跳下湖的裴宥,一是知道他会水,又有武艺在身,大约不会出什么意外,更重要的,她不想事情闹大。 今夜的宫宴到底是温庭春执办的,本就有个琉球王子的事情在那候着,她不想让事态更复杂。 最好国公府的人进宫去,默默捞起裴宥,默默回府,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錮 原本这不太可能,但赵夫人入宫了,赵翟动作快的话,或许真能糊弄过去。 温凝犹自盘算着,听到了外头的车轮辘辘声。 她猛然从水中坐起来:“菱兰菱兰,快进来,我要穿衣。” 这个时候的车轮声,只能是他们回来了。 温凝头发都等不及绞干,湿着发让菱兰随意梳了个髻就往前厅赶,看到温庭春在前,温阑温祁一左一右,父子三人谈笑风生地进来,大松了口气。 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人回来了,可见今夜无事。錮 “阿凝,何故如此冒失?”温庭春见她头发都是湿的就皱眉。 温凝鼻尖还是酸的呢,哪说得出话来。 温阑温祁同时朝她眨眨眼,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说好阿凝在家中等你们回来的呀。”温凝偏着脑袋笑。 温庭春最耐不住温凝朝他巧笑卖乖的模样,当下松了眉头,满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时辰本就不早,温凝只问了今夜宴席如何,温庭春便催着他们回去歇息。 跟在温庭春后头往后院去,温凝特地蹭在温祁旁边,眼神询问他是否一切顺利。錮 今夜照之前的安排,温阑主外,在膳食坊盯着要上桌的酒和菜肴,务必全部验过毒方能端去清仪殿。 而温祁主内,在清仪殿内随时关注那位琉球王子的情况。 温祁动唇,想说什么,到底按捺下去,只点头,声音极低道:“这两日我会盯着些王子仪,直到他离京。” 其实王子仪压根没下榻鸿胪寺安排的行馆,在外头即便出什么意外,也再累及不到温庭春头上来。 温凝露出一个笑容,想到裴宥那一出,本想问问宫中是否还有别的事发生,前方温庭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温阑温祁:“你们两个,早些回去休息。” 又望向温凝:“阿凝,你跟我来。” -錮 此时的皇宫,当然有别的事发生,只是如温凝所愿,事情并未闹大。 赵夫人入宫时瞧见顾飞,忙让随身的两人默默跟了上去。于是顾飞找到裴宥的时候,赵翟也紧随其后,匆忙而来。 “世子爷,犬女糊涂,犯此大错,世子爷便看在犬女一片痴心的份上,饶了犬女这一回罢!” 年近五十的二品大员,不加犹豫地匍匐跪在年轻的世子脚下,求得情真意切。 顾飞不知发生何事,可见自家风清月朗的世子爷浑身湿泞,面色苍白,身上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他扶着才能勉强站稳,下意识就去摸腰间的挎刀。 想砍人。 “世子爷,老臣老来得女,将她养得娇纵蛮横,不知天高地厚,是我这做父亲的错啊!”赵翟头都没脸抬,“今后老臣必对犬女严加管教,不叫她污了世子的眼!只请世子大人大量,绕过这一回啊!”錮 裴宥眼神清冷,无甚情绪地睨着脚下的赵翟。 黑眸无波无澜,抬步便走。 顾飞的挎刀留在宫外,只狠狠刀了赵翟一眼。 赵翟脸色瞬时煞白。 他当然知道裴世子不好惹,他这一走,不说嘉和帝,便是长公主追究下来,赵惜芷哪还能有命! “世子爷!”赵翟支起身子,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世子爷饶犬女这一回,老臣必为世子爷肝脑涂地,以赎小女之罪!” 重重叩首。錮 裴宥缓缓停步,身子微侧便望着他。 身姿如杉,清寂的眼眸在月光下更显凉薄:“若说赎罪,令爱的罪,可不止今夜这一桩。”
第73章 软绵绵,娇滴滴 静谧的长安街上,月光如纱,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顽 驾车人已经勉力抽打马鞭,马车里仍旧有人探出脑袋来催促快一些。 顾飞上了马车才看到裴宥腿上的伤居然那么重。 大腿上直接一个窟窿,也不知是被一刀刺得多深。伤口又泡过水,简直…… 他是习武之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那伤口,还是不忍直视。 加之这天虽然已经入春,但夜晚到底寒凉,自然着急催着前面的人快一些。 “世子爷,是赵翟家那个恶妇伤了您吗?”顾飞咬牙切齿,恨不得现下就提刀冲到赵府去。 裴宥面色的确不太好看,苍白中透着一股黑青之气,虽然披着干燥的大氅,仍然能够看见内里的衣裳都湿泞地贴在身上。顽 他没有回答顾飞话,倒是问道:“谁让你进宫寻我?” 顾飞这才想起怀里有一把匕首,双手呈到裴宥眼前:“是温家那位姑娘,慌慌忙忙出宫递给我这把匕首,说您出事了,让属下去太安湖附近找您。” 裴宥眼神落在那把匕首上,正是他给温凝那一把。 顾飞没有见到信物不会听她指令,他让她拿着匕首乘国公府的马车回家罢了,她还记着他,倒算有点良心。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飞觉得自家世子面色似乎好看了点。 “然后呢?”裴宥又问。 顾飞忙答道:“我见她惊慌不已,便着人先送她回家,让王勤生回国公府再备一辆马车,自己先进宫寻您,想着世子向来……”顽 其实顾飞想说“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转了个弯,道:“向来行事低调,进宫之后未敢惊动皇城禁军,幸而很快就找到您了!” 裴宥半倚在马车上,头发已经半干,有几捋半贴在脸侧,显得有几分落拓的风流,眼神在顾飞脸上打了个转。 “回府领赏罢。” 顾飞:“啊?” 裴宥撩起眼皮看着他。 顾飞反应过来,眼里不加掩饰地涌上狂喜,拱手道:“谢世子爷赏!” 按捺住自己几乎要飘起来的心,又问:“世子,那长公主那边……”顽 裴宥揉揉眉心:“你觉得呢?” 顾飞只怔忪了一息,垂首道:“属下明白!” 裴宥鼻腔里极低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疲倦:“出去罢。徒白回来让他速来回禀,无论什么时辰。” “是!” 马车行至国公府附近时放缓速度。 世子回府,下人们有素地点起灯,又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喜好,各个弓腰垂手,脚轻声缓。 顾飞蹲下身子,想要背裴宥进去,被他抬手拒绝。顽 王勤生早叫了大夫在门口等候,一见裴宥的步子就只他腿上有伤,且伤得不轻,心疼极了,狠狠瞪顾飞一眼,忙上前去扶。 倍感冤枉的顾飞:“……” 大夫看过伤,开过药,再服侍世子沐浴更衣,上药包扎伤口,子时已过。 清辉堂却并没有就此安静下来。 芙蕖院里的人送来不少东西,有药品,有补品。送的人也不说什么,只默默行礼,将东西放下就走。 顾飞看着外头堆满桌子的名贵药材,欲言又止。 他不明白世子为何对国公府,对长公主这么重的戒心,都说母子连心,长公主苦苦寻觅期盼多年,好不容世子回来,难道还会害他不成?顽 不过,此次受伤愿意回国公府,已比上次避居慈恩寺好得多。 顾飞最终没说什么,世子慧诘心思非常人所能及,刚刚他在马车上已经问了一句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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