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人回了国公府,他是什么情况,哪须特意回禀长公主? 不过,长公主知道世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却没有亲自来看望世子? “世子好生歇息,属下告退。”顾飞觉着就自己这个脑子,还是不要琢磨这些事,拱手告退。 裴宥躺在榻上,外头的动静当然听得一清二楚,鼻尖甚至还隐隐传来一些外头药材飘逸出的味道。 他不主动去报,长公主也不来过问,只送来药材补品。顽 传达的意思很清晰。 他不愿她插手的事情,她不会动手,但身为母亲,她忧他安危。 裴宥眉眼微微松动,面上的冷毅散去一些,身上的肌肉都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他不由想起王夫人。 她的温柔与和善为他筑起世间第一道名为“信任”的高墙。 他幼时只知高墙外危机四伏,长大知晓人心诡谲,到了京城通世事,识时局,看透越是门第显贵,越是内里腐朽难堪。 权为首,利其次,谈“情”倒叫人笑话。顽 裴宥闭上眼,却并没打算睡去。 大夫除了包扎伤口,隐晦地说其体内尚有“余毒”,开了药方,王勤生煎药去了。 但心头的片刻松弛,还是让他意识很快恍惚。 恍恍惚惚中阳光灿烂,清雅的院落里,女子着青绿色的裙衫,俯身在绣架前,正抬首对身侧人笑。 阳光落在她眼底,似有水纹,荡漾生波。 画面一转,又是某个春日的夜晚,小巷寂静,月光清凌。女子被他甩得轻扶墙壁,大约是喝过酒,脸颊粉红,眼底流光潋滟,忽闪忽闪地望着他。 “你真对我没有半点欢喜?”顽 软绵绵,娇滴滴。 眨眼间他已经捧着她的脸,酒香扑鼻,馨香拂面,一对朱唇娇嫩饱满,轻轻阖动,像是无声的邀请。 他不由自主地衔住,柔软清甜。 唇接舌探,食髓知味,气急地不断深入,恨不能拆骨入腹。 裴宥倏然睁眼,意识到自己梦见了什么,眉头蹙起。 正要喊人,瞥见榻边桌上的汤药,也不管温度几何,仰头灌了下去。 真是疯了。顽 裴宥闭着眼按压眉心。 “公子。”徒白恰在此时由窗口窜入,见到裴宥腿上的伤,半跪在榻前,“徒白来迟!公子恕罪!” 裴宥敛住神思,由榻上半支起身子,沉眸望过去:“查得如何?” 这两日徒白都不在裴宥身边,就是亲自去查宜春苑了。 原以为一个小小勾栏,很快便能查清楚,哪知竟花去了足足两日功夫。 “公子,我本只是照公子的意思去查温姑娘去宜春苑到底做什么,却不想顺藤摸瓜,里头千丝万缕,并不简单!” 裴宥闻言,直接坐起来,正色等待徒白的后话。顽 徒白捋了捋思绪,缓声禀道:“温姑娘此前去宜春苑是女扮男装,老鸨对此三缄其口,只说毫无印象。但我深查宜春苑,发现它大概率只是一个壳子,里头有位江湖人称‘宜公子’的百晓生。先生院中有一些江湖人,我回去打听过,只说宜公子收钱办事,颇有能耐,但如何得见宜公子他们并不知晓,若有需要,可帮忙打听。” “我离去前已经托他们打听,想必这两日会来信。” “除此之外,我谴人暗访宜春苑里的姑娘,竟发现李谙这两月也曾到过宜春苑,而缨瑶姑娘,去天香阁之前,是宜春苑的头牌。” “公子,我怀疑,缨瑶姑娘与宜春苑关系匪浅,而李谙去找缨瑶姑娘,也是为了摸宜春苑的底细。” 裴宥抬眉道:“何以见得?” “李谙每次去宜春苑的时间,都是正好去过天香阁之后。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他家离宜春苑极近,有一条隐蔽小道,他每每入夜才谴出家门。我们对过时间,每次李谙由天香阁回去,都会夜半再入宜春苑。” 宜春苑,李谙,缨瑶,温凝。顽 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和物,何以会串联在一起? “明日,你与我一道,去一趟宜春苑。”裴宥沉声道。 “明日?”徒白抬头,“不等寻宜公子的暗号了?” “宜早不宜迟。” “是!” 徒白正要退下,裴宥唤住他:“慢着。” “明日顾飞与我同去宜春苑,你再去查一件事。”顽 “公子请讲。” “查今夜洗尘宴前后,温家两位公子的一举一动。” 徒白离去后,裴宥躺回床上。 万籁俱寂,烛光暗沉,鼻尖仍然流淌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药材香。 王宅大火,李谙,温凝,宜春苑,缨瑶,洗尘宴。 必然有一根线,将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人和物连结到一起。这根线隐匿无踪,却并不是无迹可寻。 他有预感,只要找到它,就能真相大白。顽 长夜漫漫,这样一个原该波涛汹涌,却止于平静的夜晚,在夜幕的掩盖下,到底并不平静。 京城一隅,一黑衣人跪立回禀:“主子,洗尘宴上缨瑶似是刻意阻挠,未能得手。” 身前人负手而立,并未回头,只道:“缨瑶?又是宜春苑?” “尚无法查明。但缨瑶孤身在京,的确只与宜春苑来往密切。” 那人嗤笑一声:“江湖不涉朝堂,宜春苑的手,未免伸得过长了。” “那宜公子不知到底何许人也,屡次堪破机密,此次行动更为隐秘,属下亲力亲为,毒就下在王子仪的酒盏上,但凡他举杯喝一口酒,必然命毙当场!” 那人回头,生来幽深的眼并未因为衰老而失去神采,反倒更具威仪,只沉沉望下去,便让黑衣人绷直了脊背。顽 他叩首道:“主子,此事绝无第三人知晓!” “罢了,一个鸿胪寺卿,且让他多活些时日。” 黑衣人又磕一个头:“谢主子!” “宜春苑一而再,再不可有三,既然这般等不及来碍眼,送他们一程罢。” “可李谙,尚未探到其中关键,不知他们到底如何得知王宅那场大火,且出手阻拦。” 那人又一声低笑,猎猎长袍在夜风中鼓动:“别人的秘密探来何用?我要的,是能守住秘密的人。” 而最能守住秘密的……顽 黑衣人明了:“属下领命!”
第74章 孟浪! 了却心头一桩大事,温凝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摦 醒来便见桌上一封信。 她的二哥哥,真是一个精明又体贴的人。 昨夜她被温庭春叫到主院去问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出来时子时都要过了,不可能再去找两位哥哥。 温祁知她心中担忧,上值之前特地写了封信过来,将昨夜的大概情况交代了一番。 看完信,温凝心中又熨帖几分。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一家人一起应对,日子总会好过上辈子。 不过,温祁会看出缨瑶是她安排的人,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缨瑶手上的酒,都是她找温祁拿的。摦 可裴宥也看出来了? 温凝想到昨夜裴宥那句“你今夜想做什么”,心中一阵发虚。 她知道裴宥心思缜密,见微知著,可……竟然到了这个程度么? 他怎么看出来的? 又如何断定是她主使? 温凝将信塞回信封。 这几日她不出门了,只要她不出门,就撞不上裴宥。只要撞不上裴宥,他就没机会逼问她。摦 她不承认,一切就只是他的猜度而已! “姑娘!”正这么想着,菱兰步履匆匆地进房,瞪着一双杏眼,里头满是惊奇,“姑娘,你快去前厅看看!” “怎么了?” 温凝心下一跳,不会是裴宥找上门来了吧……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菱兰转个身拿件披风给温凝披上。 温凝便也不问,与菱兰一道快步出了香缇院。 正厅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与匣子。摦 为首看起来是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一见温凝出来,便挥挥手,随他而来的下人们将礼盒与匣子打开。 温凝抽了口气,几乎要怀疑这人是上门来提亲的。 里头又是首饰又是字画又是布匹的,竟还有一颗夜明珠,看着就价值不菲。 “在下赵尚书府上的管家,鄙姓罗,见过温姑娘。”为首那人恭敬有礼,不敢多看温凝一眼,躬身行礼道,“这些是府上姑娘精心挑来给温姑娘赔罪的,还请温姑娘笑纳。” 赵尚书,赵翟府上的姑娘?赵惜芷?赔罪? 温凝很自然地想到了昨夜裴宥的那个吻。 赵惜芷给他下药,导致他轻薄了她,这是他在给赵府施压,让人道歉来了?摦 众目睽睽,温凝面色有些发红。 “府上姑娘犯了错,正在禁足,因此未能上门亲自向温姑娘道歉。”罗管家双手碰上一封信笺,“此乃府上姑娘亲手所书的致歉信,请温姑娘敬阅。” 温凝看看摆了一屋子的珍宝,又看看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赵府仆人们,朝菱兰点点头。 菱兰上前接过信,递给温凝。 温凝瞧着这些人不动,便当场将信打开。 信的确是赵惜芷亲手写的,看那字迹就是出自女子之手,且显然写得心不甘情不愿,有些地方甚至还有那么几滴委屈的泪痕。 大约就是说了些……摦 温凝看着信,扬起眉头。 原来上次在慈恩寺的意外,是赵惜芷一手炮制?居然动她的马车,还动她的马匹? 赵惜芷在信中一再强调,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最后附上一段格式化的致歉辞。 “待府上姑娘禁足期满,必亲自前来向温姑娘赔罪!”罗管家躬着身子继续说道。 “不必。”温凝收起信,“赵姑娘的歉意我收下了,就不用再来一趟了。” 赵惜芷要来,今日便来了,所谓禁足不过是借口。估计写下这封信,已经是她最后的退步。 她也不乐意见她,省得又与她生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摦 “劳烦罗管家了。”温凝扭头看自家管家,“秦管家,送客罢。” 这“道歉”的阵仗虽大,到底是以“赵惜芷”的名义,就也是姑娘间的事情。赵府没特地挑个温庭春在的日子过来,温凝直接让菱兰谴人把东西收到香缇院,又同秦管家说了几句。 称此前在慈恩寺,与赵惜芷有过龃龉,此番她来道歉而已,让他如实向温庭春回禀。 回了香缇院,菱兰在那边收拾登记,温凝便过去看上几眼。 赵家此次当真诚意十足,拿得出手的大件有,更多是姑娘家喜欢的精致小巧的物件。温凝看着满意得很。 小巧意味着……容易带出府抵押售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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